作者:十二渡
不几日,镇妖盟新近派来的镇守弟子抵达。与几人略作交接,原义阳城镇守弟子便回返宗门。
陆丰放出一艘云舟,以作代步之用。
那云舟雕饰华丽,又通体雪白,一见即知不是凡物,巨大的一艘浮在望仙楼前,引得凡民纷纷伸长了脖子张望。
但,云舟在前,陆丰却久久没有动身。
“师尊?”石横在他身后叫了一声,迟疑片刻,有些不确定地,“师尊可是……在等人?”
这时候诸弟子都已经上了云舟,陆丰即便是要等人,又能等谁?
石横心里有一个模糊的猜测,这猜测令他有些不安,再过了一会儿,终究忍不住道:“师尊,时辰不早了,不如早些启程吧?”
陆丰淡淡地“唔”了一声,目光掠过站在一旁正望着船外的祁应。
祁师姐登舟时就频频回首,上了云舟后,目光也一直望着远处,这时候转过头来,望着陆丰,微带请求之色:“剑君可否再等一等?”
石横看了一眼陆丰,脸上浮出恰到好处的好奇:“祁师姐是要等谁?”
祁师姐道:“我邀亓师弟与其家人一同到观羊山小住,想是凡人出行颇多累赘,所以迟迟未至。”
韩冲忍不住问:“师姐莫非是要让亓道友拜入观羊山?”
陆丰的手指在宽袖中微微一动。
祁师姐悄悄看了陆丰一眼,只看到一张如雪一般清冷的侧脸,不由得微微叹一口气:“我虽有意如此,但亓师弟性格倔强,一时片刻不会变更主意。”
她摇了摇头,并没有再提亓官缠着叫陆丰“师父”的事,只道,“我邀他去观羊山,只因为他兄长在妖潮中失了一条腿,生活多有不便,便想着请门内会炼器的师兄弟帮忙,与他炼一个义肢装上。”
石横撇过脸去,目光遥遥望着远处,眉目间却隐现一丝郁色。
不过一个凡人而已,世上缺胳膊少腿的凡人难道少了么?既然心地那么良善,怎不见管一管这义阳城里的许多残废老弱?
不过假慈悲罢了!
第14章 师父是我的
左家一行人姗姗来迟。
石横看了一眼亓官,见他看到陆丰,眼里瞬间就亮了起来,唇角掀起一个冷凝的弧度,旋即漠然撇开视线。
亓官一登上云舟,立刻几步来到陆丰跟前,触到他略显冷淡的目光,才稍稍收敛了神色,小声叫了一句:“师父。”
陆丰扫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只微一挥袖,云舟即升上天空,随后破开云霭,转瞬消失不见。
比起坐骑、飞行法宝来,云舟的速度并不算快,但是论及舒适性,却是坐骑和法宝所替代不了的。舟内用阵法拓出了广阔的空间,一片亭台楼阁高低错落,俨然是一个建筑群落。
陆丰不理俗务,打从云舟启程开始,便自回了院落。石横作为弟子,便一派主人风范地开始给众弟子安排居所,直到最后才领着左家一行人,停在一处偏远的院落前。
“诸位便在此好生歇息,师尊不喜喧哗,还望不要到处走动,扰了他老人家的清净。”石横说这话时,语气很温和,那双眼睛却只盯着亓官,显然,那一句“不要走动”的话是说给他听的。
亓官并没有理会,只是转头遥遥望着中央那最大的一个院落——先时他看得分明,师父就是往那一处去的。
石横脸上笑容微敛,“亓道友,云舟之上颇多禁制,便是我也不敢随意乱走,若是不小心触犯了禁制,恐怕会有性命之忧,请千万牢记。”
老左和阿深默不作声,左家嫂子拉了拉亓官的袖子,有些不安地唤了一声:“七官儿……”
亓官转头看着石横。
石横与他对视了一眼,唇角慢慢掀起一丝弧度:“亓道友请自便,我还要去师尊跟前聆听教诲,少陪了。”
亓官盯着他的背影,目光中渐渐露出一丝凶狠——师父是我的!
忽然头上一重,他一转头,就见老左正低头看着他。他眨了眨眼,听见老左道:“七官儿,不必将对你怀有恶意的人放在心上。”
亓官没有说话,等到大家都安顿下来,他忽而站起来,扔下一句“我去找师父”,便很快地冲了出去,阿深想拉都没拉住。
左家嫂子惊了一下,还未站起身,就被老左按住了手。她转过头,不安地看着自己丈夫,“七官儿……不会有事吧?”
老左也不知道。他缓缓地,既是提醒妻子,也是提醒自己:“七官儿是仙师。”沾染上了这一层身份,当初叫他们当做亲弟弟来疼的亓官,便已不再是他们努力伸展羽翼就能护得住的少年了。
左家嫂子一时呆怔。
阿深忽然道:“就算是仙师,他也还是七官儿。”
他的目光盯着地面的云纹,自顾自道:“只要他还是七官儿,我就会一直保护他。”
——
亓官迷路了。
明明看起来中央的院落距离他并不远,几个纵越就能到得,谁知他刚提气跃起来,眨眼就回到了地上。几次三番过后,他索性甩开两条腿朝那边飞奔。
然而,他跑了许久,路过一座又一座院落,却始终跑不到中央院落跟前。最后,他迷惘地停下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应当是布了阵法。
陆丰操纵着整艘云舟,亓官的动作自然逃不过他的灵识。他微垂着眼,看着对方在原地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儿,而后重新换了个方向,继续埋头狂奔。
他看了好一会儿,薄唇吐出几个字:“冥顽不灵。”然而下一刻,他灵识微动,解开了阵法一角,恰恰能容得亓官顺利通行。
做完这个动作,陆丰忽而顿了一下。
为什么他总是会对那个少年另眼相待?明明,石横才是他的弟子。
陆丰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片刻后,亓官终于来到中央院落跟前,但眼前还有高高的院墙和厚重的大门,将他阻隔在外。
他试着推门,大门纹丝不动;又试着翻墙,墙却跟着他往上“长”,最后,他终于累了,望着高高的大门,声音里含了一丝委屈:“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