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二渡
又两卷黑色兽皮拿出来,她点一点头:“灵犀皮。”
一堆凉浸浸似玉非玉的丝茧,她扫了一眼:“阴水蚕丝,好东西。”
又:“白鼍甲。”
……
陆丰越掏越多,不多时身前就多了一堆宝物,高高的垒起了一座小山。
“……”乔拾音就看着他一样一样的往外拿,而且俱是难能一见的宝物,禁不住啧啧有声,“师弟果然身家丰厚,看得我都眼热起来。”
陆丰停下来,沉吟一会儿,又道:“我这里还有一些宝石,或也能镶一镶。”
乔拾音闻言,目光在那座小山上一转,又回到陆丰脸上,半晌,徐徐吐出一口气,道:“师弟,倘若你境界再低一些,说不得,我就顾不上同门之情,要对你的小洞天下手了。”
修士凡修至出窍,即可辟出一方小天地,谓之“小洞天”。小洞天是修士对天地至理的领悟,除却不能衍化生灵,江河山川等俱可呈现。因其与神魂相连,内里空间又广,所以常用来存放宝物,比须弥芥之类的造物方便许多。
陆丰知道她在开玩笑,便也不以为意:“这些宝材听凭师姐取用,事成之后我另有酬谢。”
乔拾音笑道:“我不用灵石,你把这些宝材匀我一份便可。”
陆丰神色不变:“能省多少宝材,但凭师姐本事。”
乔拾音闻言凤目一挑,似笑非笑地,“掂量我的能耐?”
陆丰淡淡一笑:“论及炼器,师姐可称当世无双,见过的天材地宝不知其数,这等粗陋宝材,想也难入法眼。”
乔拾音笑了起来:“这些若只能算作粗陋,想来师弟说要与我的酬谢,是比这些更好的宝物?”她眼神微动,仿佛不经意地提起,“我记得,师弟有一副蜉蝣妖的残蜕?”
蜉蝣妖的残蜕不是蜉蝣寄身时舍去的躯壳,而是历经雷劫圆满之后重修出来的道体。蜉蝣因其生命短暂,能成妖的本就稀少,能历经雷劫修出道体的更是几百上千年也难见一个,那修出道体还没有飞升、留下遗蜕的,千年万年绝无仅有。
蜉蝣妖有在虚空穿梭的神通,因其寄身神魂,修成的道体也能在神魂中自由来去。乔拾音得知陆丰有蜉蝣妖的遗蜕后,已惦记了许久,这时立刻打蛇随棍上。
陆丰闻言微顿,扫了她一眼,将茶盏放下:“这个不成。”
乔拾音颇是遗憾。不过她也知道此物珍贵,并非这么随口一说就能骗来,遂退而求其次:“那许我看一眼总成罢?”只要能看一眼,她就能想办法搞到手。
陆丰却不给她任何机会,仍旧摇头:“也不成。”微一沉吟,取出一小段、仅手指粗细的黑色木头递过去,“用此物权作替代罢。”
乔拾音接过来细细一瞧,“噫”了一声:“小建木?”小建木自然不是传说中贯彻天地的建木神树,不过也颇有些神异,此处暂不细表。
陆丰微一颔首,正要说话,忽然转头,伸手一摄,便有一道流光撞入他手中。他一眼扫过灵讯,脸色微变,灵识眨眼铺开,在流华宗内转了一个来回。
乔拾音察觉灵识波荡,直接问:“出了什么事?”
陆丰不及回答,只一瞬身影便从雅室中消失不见。然而,等他赶到云水谣时,那一方巨大的水泽里,已经没有了亓官的踪影。他在厚重的云团中穿梭几个来回,灵识细细搜寻,没有找到亓官,反倒拎出了一个从水泽深处挣扎出来的人。
这厢,蔺如不放心,又和明心小童匆匆从剑台赶来云水谣,一抬头就看见那张苍白似鬼魂的脸,顿时一惊,“孙兼师弟怎么会在此处?”
陆丰随手将人丢下,抬眼盯着蔺如。
蔺如见孙兼筋断骨折,又只剩半口气,便上前去给他塞了疗伤的丹药,这才站起身来,神情不无疑惑。孙兼就是同她一道去药苑的青年,后来说是有事先行,却不想会出现在这里。
陆丰听罢,神情冷凝如霜,挥手释出一道灵力,教孙兼醒过来。
孙兼一睁眼就迎上一双冰冷的目光,顿时一个激灵,陆丰盯着他的目光犹如一把冰冷锋锐的尖刀,将他那不堪的肚腹心肠剖开。他惊惧不已,就听陆丰漠然道:“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如实说来。”
分神修士的威压下,孙兼一身灵力被压制得几如凝固,连动弹一下都不能,只能缩在地上瑟瑟发抖,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我、我……”
陆丰心忧亓官安危,见他支支吾吾,便有诸多不耐,正要施些手段叫他吐露实情,忽而抬眼看向前方,就见铁正的身影正徐徐显现。
铁正到场后也并未多言,目光一扫,直接投向孙兼。执法堂长老出马,孙兼原本还想藏在心底的话,这时也由不得他不往外吐,包括他对蔺如的恋慕、对他人的嫉妒等。
蔺如在边上听着,脸色渐渐就变了,嫌恶地站远了些。
陆丰听得孙兼叫嫉妒蒙心,怨愤亓官与蔺如亲近时,已是面沉似水,一腔怒意勃发。待听得孙兼受了旁人三言两语的撺掇,跑来云水谣伺机将贝母所产的珠子偷出来,扔到亓官怀里时,他已忍无可忍,灵识化成一只巨掌拎着人照地上猛地一摔,厉声道:“戕害同门师叔,谁给你的狗胆!”
须知云虺修行千年才能化蛟,成蛟后再五百年,才能化龙。但要化蛟成龙,除了日以继夜的刻苦修行外,还需莫大的机缘,千万年来,能顺利化龙的云虺不说屈指可数,但也是万中挑一,十分稀少。
可以说,化龙就是每一头云虺的执念。
妖兽贝母在妖族中并不起眼,仗以猎食的就是那恍如歌声一般的异响,不过,这种妖兽却能产出陆地上难能得见的明珠,形似传说中的龙珠,是以颇得云虺喜爱。而偷盗贝母珠,势必会引发云虺怒火而遭致追杀。
孙兼不过区区筑基,论单打独斗自然不是亓官敌手,却因此想出这样的阴毒法门,借云虺之手来伤人,简直罪无可赦!
陆丰这一怒,杀机立时显现,霎时方圆百丈之内俱有剑鸣,剑气冲天而起。孙兼如何能扛得住分神大能的怒火,连惨叫都发不出来,眼耳口鼻俱都流出血来。
铁正喝了一声:“陆师弟!”
他挥袖释出一道庞大灵力,将锋锐的剑气隔开,孙兼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气息已是奄奄。此刻,在陆丰的杀机笼罩下,因嫉妒而萌发的冲动散去后,他终于后悔了,恐慌和绝望亦如灭顶的潮水淹没上来。
他不住地颤抖着,心头悔恨交加,但他也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云虺会来得那么快?
毕竟那时候云水谣中的云雾仍旧淡薄如纱,并未显露出预示云虺繁衍期至的征兆,只要及时将偷来的贝母珠包裹起来,在水泽中小憩的三两云虺便不会察觉。
他算准了亓官入宗时日短,不知道云虺的习性,只要被贝母发出的声响晃一晃心神,贝母珠留在外头的时间一长,循着贝母珠似香非香气味而来的云虺定然会让亓官吃一顿苦头。
然而不知道为何,明明贝母珠到手后他及时裹了起来,却仍是吸引了云虺的注意,长尾一摆就冲他追来。恰巧亓官被引至附近,他想也不想地撞了上去,又赶紧把贝母珠扔进亓官怀里,才得以逃出生天。
谁料想,他不过是为了欣赏一番亓官被云虺追捕的狼狈,在云水谣中逗留了片刻,就被斜刺里甩出来的云虺长尾给拍进了水泽中,落得个筋断骨折的下场。若非陆丰进去走了一遭将他带出来,恐怕小命都要交待在此处。
他气息奄奄委顿在地,在场众人却无一人关心。
铁正向来面冷心硬,此刻见了此人的愚蠢,更不愿多做理会,只向陆丰道:“那颗贝母珠恐怕有问题。”
铁正想到的事,陆丰自然也想到了。云虺会将产下的蛋同贝母珠放在一处,让小云虺一破壳出生就有“龙珠”,此也是早日化龙的冀望,恐怕,孙兼偷的不是什么贝母珠,而是云虺的蛋!
一想到此节,陆丰胸中便似有万丈滔天怒火,狠声道:“去把石横带来,死活无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