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二渡
疾风又至,遽然一下将火把吹熄,那举着火把奔走的军士也被一只巨爪劫到空中。填箭手们眼睛觑着空中的那点火星,飞快地校准方向。
“放!”数声大喝同时响起。
旁侧拎锤的军士仿佛跳了起来,健腰一扭,巨大的力道从脚底而发、经行腰背奔涌向手臂,再涌上铁锤,猛地砸向扳机。
当!
巨大的弩箭应声而飞,携着风雷之势向空中那点飞速移动的火星奔去。
火星急遽下落。
弩箭几乎全部落空,仅有一枝略微擦过妖禽翅膀。
“唳——!”妖禽厉声鸣叫,双翅振出一阵狂风,铺天盖地向着城墙吹卷而去。
就在这时,一团璀璨的剑光从远处奔行而来,破开狂风,只一刹那就到了跟前。剑光亮起时,妖禽察觉不妙,遽然振翅欲逃,然而它的翅尖刚刚扬起来,剑光就已将它整个巨大的身体都卷了进去,不过一刹那,那副铁石难进的身躯就在剑芒中寸寸消解、崩散,连一片羽毛都没有留下。
剑光一闪,亓官落在城墙上,一手抱着云虺,另一只手还捞着一个不知生死的军士。
城墙上风声呼呼,火把哔剥燃烧,无数双目光落在他身上。
那一道剑光划破长空时,一行正匆匆往这边赶的人也正好看到。城主姜蕴抬头望了一眼,一言不发地加快了奔行的速度,不一刻便上得妖物冲击的城墙。
“将士伤亡几何?”她面色沉冷,一边大步走来,一边听着麾下将官禀报,目光则转了一圈,落在立在女墙后的亓官身上。
黑夜能阻碍凡人的视线,却不能隔绝修士的灵识。亓官站在城墙上,灵识铺开,就见城墙外的土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几十具尸体,除了少数缺胳膊少腿的,余者多数是被妖禽抓到空中扔下,活活摔死的。
跟在他身侧的云虺忽然转过身,一双竖瞳盯着接近的人。
姜蕴适时止步,客气地拱手施礼:“多谢亓仙师仗义出手。”
亓官没有转身回头,也没有答话,只是沉默地看着那些躺在城外地上的人。
姜蕴直起身来,眼睛直直盯着亓官,眼神显出些许锋芒。她道:“妖物已经除去,此地暂时无忧,仙师若是有暇,可否随吾往寒舍一叙?”
云虺盯着她,兽瞳在闪烁跳跃的火光中闪射出些许冰冷的光。
跟在姜蕴身后的姜禾看了看城主,试探出声,“亓仙师……?”
亓官转过头来。
姜蕴的目光瞬息不错地放在他脸孔上,片刻后,将手一引,做了个“请”的姿态。
亓官看懂了。他略微皱了一下眉毛,伸手捞住云虺抱在怀里,当先朝前走去。
城主府。
姜蕴端着茶盏,沉吟片刻,忽一抬眼,开门见山地道:“恕我冒昧,亓仙师问知宗门方向后,可是已有离去的打算?”
亓官抬眼看着她,没有说话。
姜蕴直直地盯着他,一点也没有遮掩自己的心思:“若是仙师已有离去的打算,还望能尽早动身。”
亓官有点不明白她的意思,问:“为什么?”
姜蕴直白地道:“姜城子民口口相传的,应当是不顾惜己身,为百姓流血牺牲的凡民英雄故事,而不是仙人偶然路过,施展法力降妖的传说。”她眼中迸射出锋锐的光芒,咄咄逼人地盯着亓官,“既然仙人的庇护只是偶一为之,与其让百姓抱有仙人解救生民的万一希望,不如从一开始就没有仙人出现,只能依靠凡民自身的力量去杀妖除魔!”
第60章 要走了
亓官的眉毛皱了起来,脸上的神情既困惑又茫然。
他听不太明白姜蕴说的话,不过却听出了她言语中的逐客之意。
姜蕴盯着亓官,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中自然流露出一股迫人的强势。然而,下一刻,她就见亓官脸上的困惑与茫然尽皆褪去,那双眼睛亦清明回视而来。
他摇了摇头,道:“我不走。”
师父先时说过,让他经历凡尘,历练道心。虽然他不懂道心要如何锻炼,不过,既然师父让他在姜城多待一段时日,他就要继续待下去。
姜蕴闻言有些诧异。她收回迫人的气势,瞧了亓官一会儿,垂目啜了一口茶,停了一时,方道:“亓仙师愿意在姜城长住,我这一城之主自然求之不得,但既然居于姜城之中,有些个规矩,还望仙师能够遵守。”
云虺微微转了转头,一双竖瞳直直盯着她。亓官也看着她,没有说话。
姜蕴放下茶盏,抬起眼皮,语调冷静:“仙师平常愿意修行也罢,闲来愿意在城内游戏、品尝本地佳肴也罢,这些都由得仙师高兴,只是再有妖物袭城的事,就不必劳烦仙师亲自出手了。”
亓官眨了眨眼,脸上带着难解的疑惑,问:“救人不好么?”
姜蕴并不回答,只盯着他,言语中带着一股不容抗辩的气势:“规矩如此,既然仙师要长居姜城,那么就要按姜城的规矩来。仙师若是不愿遵守,尽管离去。”
亓官皱着眉头看了她一会儿,一言不发,站起身来朝外走。云虺啪嗒着翅膀,主动钻进去他怀里,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权做安慰。亓官低头看了一眼,抬手将它抱住,继续往前。
一旁的姜禾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姜蕴,满脸困惑:“城主……?”
姜蕴并不理她,慢慢地将一盏茶喝尽,才道:“你若是闲着,就去莲师那里听候吩咐。”
亓官回到听风苑时,云虺已在他怀里睡着了。他将这一长条放在枕边安顿好,忽然感觉须弥芥在发热,遂将玉牌掏出来,熟练地将灵识沉入进去,果然就见师父已在等他。
“师父。”他过去,牵着师父的袖角,仰脸看着对方。
“此事我已知悉。”陆丰摸了摸他的头发。
亓官看着他,脸上尽是困惑:“师父,救人不好么?”他想不明白,当初妖潮袭城,老左拼着丢了性命也要救人,怎么如今姜蕴反倒不让他救人呢?
陆丰垂眼瞧着他,手指不觉微微一动,揉了揉他的发顶,而后缓声道:“并非救人不好,只不过,你救人的方式不如她所期望的罢了。”
亓官一脸茫然。
陆丰知道他心思简单,不懂这些弯弯绕,也并没有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