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琢如磨 第32章

作者:几杯 标签: 近代现代

宋朗辉开始笑,这一句不干净就是把所有人一网打尽了,看来庄飞予刚刚那一番疯话也不是全盘说错——他自己热脸贴上去,却没想过可能人家根本就不愿意。他知道陈琢对庄飞予有偏见,但老庄今天都能表现地礼貌配合,为什么陈琢就不能也让让步?维持一顿表面和平的饭局、喝两三杯他朋友敬的酒有那么难吗?

宋朗辉觉得自己的确是蠢,活该只有他自己牺牲,陈琢不愿意他去庄飞予的酒吧他就不去,陈琢不愿意出柜他就自己去出假装听不到父亲的叹气声。陈琢呢?凭什么陈琢还他妈站在这里像个局外人一样指责他?

宋朗辉是气极反笑,笑过了说话也不过脑子,只觉得自己的难过也活该让对方体会到才算痛快:“你干净,全世界就你他妈最干净最清高,出柜喝酒跟导演演员吃饭应酬都是脏事儿,活该我们这些不干净的人做。”

陈琢表情都已经冷下去,一动不动地盯着宋朗辉,他想捂住宋朗辉的嘴,怕他讲出更可怕的话,但他觉得自己全身都冻僵了似的动弹不得。

宋朗辉这时候根本看不见陈琢眼里的难过和失望,也许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讲什么,只是想这一刀还应该要戳得更深,不然陈琢怎么能体会到他的不痛快呢?宋朗辉把语速放缓,就像是以前说情话那样问:“那陈琢啊,你他妈嫌不干净当初来念什么戏剧学院?你清高你他妈写什么三流偶像剧?你他妈干净清高来跟我搞什么对象当什么同性恋?”

陈琢脸上的被暖气烘出来的不正常的红这时候都褪下去,他把手背到背后不想让宋朗辉看见他明显在发抖,虽然宋朗辉现在是注意不到这种细节了。他甚至期望现在气温可以更低一些,如果他下一秒就失去知觉,也许就感觉不到难受了。

即使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明白陈琢为什么放着物理不念来学戏剧,陈琢曾以为这个人除了自己就是宋朗辉。他们明明曾经交换过彼此的困惑软弱,也约定过漫漫前路共同度过。陈琢还想起来自己初初怀疑性向时的挣扎和迷茫,现在他知道了,那时候的痛苦并没有结束,他正在加倍承受。

那些漂亮的话和水果味的吻原来都是不作数的,错只错在他全都信了。

陈琢甚至不愿意再开口争辩——如果连宋朗辉都问出这句话,那么他当年志愿表上写的那一笔、他故意错过的面试、他被许明见骂的那句孬种以及他遇到宋朗辉之后的一切一切,就都没有任何意义。

何况陈琢没有办法跟宋朗辉解释,他在这个圈子里能见到的脏和宋朗辉能见到的不一样。有一些东西不会被带到宋朗辉面前,而陈琢只是刚刚开始做编剧,几场饭局下来已经见识百鬼夜行,这些鬼,和刚刚饭桌上那些太像太像了。

陈琢转身就走,脚步又快又急,好像是怕再多停一秒就会听到更可怕的话。他的大衣还挂在宋朗辉的臂弯,他不敢回头,只想快速离开这个噩梦的现场。

陈琢现在知道了,宋朗辉的喜欢就像皇帝的新衣,是陈琢自己把自己溺在漂亮话构建的虚像和温情里。等到那个说真话的小朋友一跳出来,才发现依然不过孑然一身。

宋朗辉再是冲动清醒,也知道刚刚口不择言说了最最不该说的话。他看着陈琢的背影不敢追,想叫住他好像也根本开不了口。宋朗辉甚至回想不起来自己刚刚那一番激动的情绪之上到底说了什么,那些可怕的话,他都讲了吗?

宋朗辉想搓一把脸让自己清醒,却沾了一手水,明明撂了狠话的人是他,淌了满脸泪水的人却也是他。臂弯里酒店暖气充足的储物间里拿出来的大衣还留有余温,他却看不见陈琢的背影了。

第38章 [已修]

宋朗辉开门的时候一颗心跳得极快,脚步却十分踌躇。他既不知道怎么面对陈琢,更怕陈琢连面对的机会都不给他。

他打开玄关的灯,客厅里空空荡荡,没有陈琢的身影。他坐在沙发里发了会呆,感到前所未有的困惑和迷茫,他不明白,明明一切都好好儿的,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宋朗辉只觉得嗓子烧得厉害,他起身去厨房里给自己倒了杯冰水。

冰箱里冻着一个抹茶千层的半成品,还没真正成型,看起来也只是糟糕的一团。他记起来以前跟陈琢提过一次想去超市买原料自己做,还兴冲冲地在网上找过制作方法。陈琢放下手里的笔记本侧头看他,问他知道不知道做一个需要多少层饼和耐心。

宋朗辉本来是来喝水,却被这只蛋糕打断了在厨房里抽起烟来,点烟的时候他又想到,对他抽烟这件事陈琢也是不喜欢的,他知道陈琢不喜欢,但也不想改,年轻男孩子谁还没点不健康的瘾头,他再喜欢陈琢也不代表他要跟陈琢一样获得像个养生的老年人过那种没滋没味的生活。

冰箱暖黄的光映着蛋糕上绿色的抹茶粉,和猩红的烟头一起成为厨房里的光源。宋朗辉抽烟一向图个消遣快乐,此刻难以名状的难过却不断往上涌,但这份难过好像也不只是为了错过的那只蛋糕。

宋朗辉抽完烟又打开窗吹冷风散散厨房里的烟味并试图让自己冷静,他脑子是懵的,陈琢不见了他该去哪里找呢?他知道陈琢生活简单到了无聊的地步,介绍他去许明见的小剧场那个小剧场就成为陈琢全部的消遣。但就是这样子单调的生活,宋朗辉都拿不准该去哪个地方找陈琢。

宋朗辉走进卧室想带一件陈琢的大衣再出门,进了房间才发现陈琢其实就躺在床上,他没来由喉头一哽,觉得今晚的自己一直在犯各种愚蠢的错误。他没开灯,在床的另一边躺下来,感觉到陈琢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他知道陈琢大概没睡着,但也不敢把身体靠近陈琢, 就那么蜷在床的边缘,在一屋子黑暗里小声说:“阿琢,对不起。”

陈琢没有回答他。

天快亮的时候宋朗辉是被热度惊醒的,他四点多才睡着,心里兜着事睡得也不稳,醒来看时间也才七点半。

他们在睡梦里头倒是一派毫无罅隙的样子,自然而然就睡成宋朗辉把陈琢揽在怀里的姿势。陈琢的身体烫得吓人,宋朗辉用额头抵一抵他的额头,明显的高温度,想来是晚上回来路上没穿大衣吹了一路风。

宋朗辉开了灯,又找出来陈琢的大衣和毛衣,坐在床沿轻声叫他:“阿琢,阿琢,醒醒。你发烧了,我们得去一趟医院。”

陈琢睁开睡眼,眼睛还不太适应突然的光线。宋朗辉贴在他耳边小声讲:“快起来把衣服换上,我们去看医生。”

陈琢发着烧,又极困,意识不清醒也提不上来任何力气。宋朗辉把陈琢架起来给他换好衣服,拿了帽子围巾帮他裹得严严实实的,背他出门。陈琢就趴在宋朗辉的背上,滚烫的额头贴着他的脖颈,既不知道现在在哪里,也想不起来几个小时前的不愉快,只是无意识得呢喃:“朗朗,我不舒服。”

宋朗辉开车一路红灯也不顾,到了医院也是一路狂奔,直到陈琢在病床上躺下输上液他才靠着墙喘了口气。快要下夜班的年轻护士认出他来:“诶诶诶,你就是那个宋璟的儿子吧!”

陈琢少不了需要护士招呼,宋朗辉于是勉强打起精神挤出来一个微笑,可惜笑得并不好看。小护士看他神色疲惫又一脸忧心,以为他担心病人,安慰他:“担心朋友是吧,放心吧他就是着凉了发烧,年轻人恢复得很快的,今天吊完水就没事儿了”,临出门前还夸他:“四十五床是你学校里的同学吗?我看长得也挺好看的。你同学要知道你这么照顾他,会很感动吧。”

这话听在宋朗辉耳朵里像讽刺,宋朗辉脑子里回溯着昨晚发生的一切,不知道自己哪里配得上陈琢的感动。

宋朗辉回到病房里,扎上针的陈琢闭着眼像是又睡着了的样子。即使他是装睡,宋朗辉也不敢拆穿。宋朗辉只好每隔十五分钟就摸摸他的额头,四瓶药输完三瓶半的时候陈琢睁开眼,宋朗辉也知道这时候温度已经退下去。陈琢脸色还是有些白,宋朗辉一宿就只睡了三个小时此刻也是两眼通红,陈琢醒了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两个人一时无话,最后还是宋朗辉先开口,依旧是那没头没尾三个字:“对不起。”

他还想往下讲,陈琢却打断他,声音有些沙哑但语调平常地说想喝粥。

陈琢不愿意再提,宋朗辉也就不再说。他买了粥回来陈琢已经拔完针,粥自然也没喝。回去的路上陈琢恢复了些精神,还主动说起来剧本交了过两周开拍他也要进组的事情,稀松平常的话一讲,好像昨晚的事伴着这场退掉的烧也一起翻篇了。

两个人再没讲起过那天晚上的事,陈琢既没有解释当晚的抗拒,宋朗辉也没有把道歉讲完,彼此默契地选择不回看,试图假装争吵并没有发生过。

陈琢那场感冒一直没好利索,烧退了也还总咳嗽,宋朗辉在网上搜了一阵发现大家都说喝梨汤好。宋朗辉自然不会是亲自削梨炖汤,他划拉了一圈外卖软件,比外卖要多做的一步无非是把塑料饭盒里的汤倒进家里的瓷碗里。没有人计较这种细节,两个人在暖黄灯光下的每一餐饭倒也温馨。庄飞予再打电话来约宋朗辉就都推掉,庄飞予也不纠缠,只在电话里阴阳怪气感叹实在羡慕陈老师,御夫有方。宋朗辉心情好懒得计较他这些怪声怪气,就笑着骂一句滚。

陈琢咳着嗽也得进组。导演见他第一面还以为他是演员,知道他其实是编剧后还大叹可惜了这张脸。虽然的确是部三流偶像剧,但也是正规的制作流程,陈琢以前没有接触过真实的剧组,如今所见处处都是学习的机会。

拍了一个多月,有场戏的临演行程有冲突,导演就抓了陈琢去顶。

导演在剧组对陈琢一向照顾,两分钟的镜头陈琢也不好拒绝。可能是在小剧场排练那一段时间积累的经验,他到了镜头前表演虽然不算纯熟但也没有大多数人第一次上镜的僵硬,最后拍出来的效果不错。剧组一直有实时制作各种拍摄花絮同步传到网上,陈琢这一段虽然最后未必会被放进正片,但被剧组社交账号的运营剪进当天的花絮里,还打了个#最高颜值编剧的tag。

剧虽然是三流,但因为男主角也算有些流量,平时关注这个账号的粉丝不在少数,陈琢出镜的这个小花絮带着那个tag小火了一把,还有神通广大的网友挖出来之前学校bbs上那张帖子。其乐经纪部的人看到这一段,隔天就打了电话给陈琢要跟他签约。

陈琢没拒绝。其乐算得上规模最大的经纪公司,老板方以明最早也是演员出身,在圈子里吃得开,旗下的艺人从来不愁资源。像陈琢跟许明见说过的一样,他不是永远做梦的那种人。要跟宋朗辉势均力敌,他总得从地下走到地上,幕后走到台前,眼前其乐抛出的橄榄枝甚至超出他的预期,不知道戏剧学院和电影学院有多少人希望其乐能成为自己演艺生涯的起点。

陈琢签完约的当天订了餐厅跟宋朗辉吃饭,打算正式地跟他分享这个消息。没料到一进餐厅就看到庄飞予跟着一群朋友也在,同桌的还有连宋朗辉都不喜欢的周流深。庄飞予大老远走过来跟他们打招呼,有宋朗辉在的场合他对陈琢还是收敛的,无非耍宝鞠躬叫一声陈老师。

话说到一半,跟他们没什么交情的周流深也莫名走过来端了两杯酒,一杯酒他自己,另一杯却不冲着宋朗辉而冲着陈琢,一双上挑的丹凤眼笑得邪:“陈先生,前几天在方以明办公室里看到你的资料就惊为天人,你长得太像我初恋男友,这一杯敬你,以后……”

以后怎样周流深自然不会明说,这以后即可以是工作场合见,也可能是床上见。宋朗辉和陈琢虽然没公开,但周流深不会看不明白,他只是疯起来谁的面子都不给,偏偏他也有这个底气。

这番话陈琢听得不舒服,又加上听过宋朗辉讲这个人的劣迹,冷着脸并没有伸出手接这杯酒。

宋朗辉虽然也听得憋火,但知道周流深是惹不起的主儿,连庄飞予这种疯子在周流深面前都只能伏低做小,陈琢既然已经签了约正式踏进这个圈子,就不能一开始就树这么大的敌人,否则方以明都难说能不能保得了他。他忍住心中的不快,打破此刻的僵局主动接过周流深手里的杯子一口干了,笑吟吟讲:“周先生,阿琢不懂事,不如我陪周先生喝。”

庄飞予见了他这个动作神色古怪在一旁着急想说话的样子,周流深一个眼神过去让他噤了声。周流深看着眼前三个人,突然意兴阑珊,好像刚才那处不过是一时兴起:“宋公子是个情种,跟令尊血脉相承。”

陈琢和宋朗辉这一餐饭还没开始吃却已经毁了个彻底,但既然已经来了,又不可能让庄飞予周流深看了笑话就立刻离开。侍者把他们引到陈琢订好的位置,桌上还放着两朵玫瑰,却显得几分不合时宜。

点好菜侍者离开,宋朗辉先开口问:“为什么签约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跟我商量?”

上一篇:和男神离婚后

下一篇:春光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