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谭尧
唐嵘从有个眼明手快拿了毛巾的保镖那里接过毛巾，脸色黑沉地朝陈清文走去，随后将毛巾盖在他头上。
陈清文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抬头见是沉着脸的唐嵘嗫了嗫嘴唇，呐呐道：“父亲……”
唐嵘默不作声地替他擦着头发，虽然面色阴沉，但下手的力道却是控制不会让他感觉到难受的力道，沉默地替他擦了会儿后，唐嵘才说道：“我没告诉你爸这件事，等会儿伤口包扎完回去睡一觉，明天再和他说。”
陈清文手里抓着身上的外套，弧度极小地摇了摇头，“我想留在这里……”
“你爸会担心。”唐嵘声音冷硬，见他发梢的水珠被擦拭的差不多后才将毛巾随手丢给站在旁边的保镖，随后捏着陈清文的下巴抬起头，在这种灯光下看清楚了他脸上一片擦痕还有额头上的伤口，双眼开始变得有些阴鸷。
不过大约是顾忌到陈清文在他面前，唐嵘不着痕迹地又压了下去，“去包扎一下伤口，再检查一下还有没有什么地方受伤了。”
陈清文回头看了眼手术室的方向，有些犹豫的被吕和带到医生那边处理脸上的外伤了，在路过秦朗和许国天旁边时，从双拳紧握，浑身僵硬的秦朗身边擦肩而过，眼睛一下也没往他的方向望去。
许国天看了下头也不回的陈清文，又看了眼浑身僵硬如石的秦朗，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轻声和他道：“去吧。”
秦朗在原地僵了好一会儿，等堂口一阵又一阵涨痛的时候，才恍然发现自己一直在屏着呼吸。他动了动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却是什么也没说，转身缓缓地朝陈清文离开的方向走过去了。
见他跟着走了，许国天也听完了三儿和他说的情况，随后他往唐嵘走去，“绑架清文的三个人里头，已经死了两个，还有一个杨柳没看到。”
梁海阔是被后来的小六发现了蛛丝马迹，但当他要继续追下去时，四儿告诉他三儿那边摁下了紧急求救按钮，他才毫不犹豫地掉头按照四儿告诉他的路线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蒋鸿云那边。唐嵘来了之后，小六就把他先前发现的东西和许国天说了，唐嵘当时也在场，当即就吩咐了下去按着小六说的路线去找人。
在快到医院的时候，唐嵘收到了梁海阔当场被枪杀的消息。
现在就剩下一个杨柳没发现。
唐嵘转身眼神扫过许国天时，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屏住了，恍惚间他仿佛看见当年唐嵘眼睁睁地看着徐高安死在他面前的眼神，死寂森冷，毫无感情。许国天不想承认，那一瞬间他的手指确实颤抖了一下，然而他到底和唐嵘是相处最久的人，回过神时就已经调整好了，他冷静道：“建江已经在查了，应该很快会有消息。”
唐嵘起先没对许国天这句话有什么反应，他只是拿出手机，给楚建江打了一个电话。
“凌正民以前接触过的所有人，暗堂全部需要查清楚，将他们的弱点都捏在手里。”唐嵘缓声道，如果忽视他现在一身抑制不住的杀伐执意，和他眼里酝酿着风暴似的冷意，他堪称是平静的，“我无论你用什么办法，徐家所有人，近亲远亲，一个都不能漏下。”
“要让他们后悔他们的下半生还活着。”
“找到杨柳，通知我。”
唐嵘发怒了，这怒气，怕是和当年要毁徐家时不相上下。
许国天轻叹了口气，随即想到还在急诊室里的蒋鸿云，却是什么话都没有再说。
三儿和小六则贴墙站，什么话都不敢说。
陈清文不知道唐嵘那边的事情，他这会儿已经坐在医疗室里，让医生替他处理脸上的伤口。先前送陈清文来的吕和这会儿正站在他旁边，眼睛盯着外科主任给陈清文处理伤口，在他的眼神下，外科主任压力颇大，手上半点儿不敢出错地认真处理他脸上的擦伤。
陈清文现在心思还停留在蒋鸿云那边，倒对在他脸上弄来弄去的包扎没什么感觉，直到额头上传来一阵刺痛，让他下意识地“嘶”了一声。旁边的吕和一动，作势就要拔他腰间的抢，极熟悉他这个动作的陈清文忙摆手，冲他道：“我没事我没事，就是额头有点疼。”
外科医生心惊胆颤地说：“你额头破的口子比较大，头发和伤口都黏在一起了，我得把那些东西都清理掉，可能会有点疼，但是不清理掉不能包扎。”
陈清文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麻烦你了。”
外科医生小心地瞄了眼吕和，见他重新站回去后，才提着心继续给陈清文清理伤口。而在他清理伤口的时候，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一个人。
陈清文低垂着眼，眼尾却擅做主张地揽进了双拳紧握到手背青筋凸起的手，他眨了眨眼，什么也没说。
第234章 或许就叫信任
陈清文的外伤很快就包扎好了，吕和在送他来的路上让人去外面买套衣服给陈清文换，这会儿也送到了。在他进去换衣服的时候，外科医生很有眼力见儿地先一步离开，吕和收过装着陈清文换下来的衣服的袋子，也一言不发地出去。
但并没有离开太远，而是拎着袋子沉默地站在了门口边儿。秦朗没看他，却往前走了一步，将医疗室的门关上。
一时之间，医疗室内只剩下了陈清文和秦朗两个人。
随着门关上时发出一声轻轻的“咔嚓”声，正背对着他整理衣领的陈清文手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整理着领子。
“小文。”秦朗的声音在陈清文身后轻轻响起。
陈清文整理完衣领后，又抬手整理着袖子，直到都整理好了之后，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秦朗已经走到他身后很近的距离，陈清文转身时，两人的距离不过一个小臂，他抬起头，看向秦朗眼睛，那双眼里有担忧，也有悔恨，还有不安和忐忑。
要说陈清文为什么能从他的眼里读出来这些东西，因为那是秦朗要给他看的东西。
陈清文一直没有秦朗高，他保持着微抬头的举动有些累，脚步便稍稍后退了一步。可这一步，就像是两人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他们明明站的这么近，却仿佛被一种看不见的东西隔开成了两个世界。
现在的陈清文知道，那道鸿沟，或许就叫信任。
两人站在原地，四目相交，心里头各自翻涌，却是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医疗室内，除了一些细微的仪器声响，愣是再没有声音。
直到很久之后，陈清文喉结颤了颤，可他却是异常冷静，先开口道：“朗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秦朗目光一沉，然而并没有开口说话，陈清文仿佛也不需要他这会儿说话一样，而是看着他，平静地问他，“我是什么？”
“小文……”秦朗张着嘴，才刚刚叫了一声，可他看着在短短几个小时之间，像是突然褪去了他那一身天真与孩子气的陈清文，登时觉得如鲠在喉，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陈清文在力奇他们那边受到了什么伤害，也不知道他又知道了什么，可他知道，他所做的事情，陈清文怕全知道了。
而现在，陈清文不接受这样的自己。
陈清文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目光平静到近乎冷漠的冷静，那是秦朗从未见过的眼神和表情，犹如一把利剑，骤然插在他紧缩的心脏上。
疼痛难当。
秦朗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可这些疼顺着他的四肢百骸游蹿，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觉得有些麻木了，秦朗渐渐地也冷静了下来，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他哑声道：“你是我的爱人。”
那一瞬间，秦朗清晰的看见了陈清文眼里闪烁的嘲讽，他摇了一下头，轻笑一声，“不，朗哥，我是你的工具。”
“我是你打算用来复仇的工具。”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平静的宛如一滩死水。可秦朗却像是被他这句话刺痛了一般，他闭了闭眼，“我从没这么想过！”
“那么孙修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