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偷盐下酒
他们都是成年人了,理应有自己在忙的事,不应该24小时都捆绑着另一个人。岑卯这样慌张地想,转而问他:“这两天学校怎么样?”
“还好,没什么特别的。”少年切好了东西,回头对他笑笑:“要开火了……去坐着吧。”
岑卯额前一凉,觉得少年可能想说的是离我远一点,下意识松了手。他回到沙发上,打开电视,并没有察觉在播的是自己讨厌的新闻节目。他麻木地盯着颜色单调的画面,脑中有各种奇怪的猜想,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很多事似的。
在认识少年之前,岑卯好像很少有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他以为自己没什么好失去的,也没有指望得到什么。少年是他所有希冀当中最意外的惊喜,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一下次得到过这么多好东西。而在岑卯的记忆中,所有短暂的得到都有惨痛的代价。
可他得到少年的手段也很不堪。岑卯不安地想,他撒了太多的谎,一切都像是摇摇欲坠的。而他不懂这种不安来自哪里,岑卯的人生一直在流亡的路上,日子是一天挨着一天过去的,因此意识不到未来。
少年在他毫无头绪的难过中做好了饭,让他去吃。岑卯吃饭的时候很安静,少年像是感受到,问他是不是困了。
岑卯不知该不该点头,他或许可以说困了,然后骗对方去床上。他可以用身体打破自己不安的幻想,证明少年并没有对他冷淡。他的身体对少年总是有吸引力的,而且在被亲吻和拥抱的时候,他总会有这个人属于自己的安全感。
他很快地在脑中策划着阴谋,少年看他失神,眼色微沉,又问了一次。岑卯像是反应过来,放下碗,说想睡了。
少年看了他一会儿,目光让Omega感到紧张。桌上的菜还没有怎么动过,少年像是想些什么,对他点点头,放下了碗筷:
“那你休息吧。”少年低眉:“我先回去了。”
岑卯蓦然一怔,在对方起身之前拉住了他的手,可能太急,差点碰翻一边的汤碗。
“不留下来吗?”岑卯睁大了眼睛,浅色眼底有着急似的光。
少年停了停,抬眼看他,像是因为Omega脸上的表情愣住,许久才低声问:
“卯卯,你怕什么?”
岑卯不知该如何回答。哥哥说过他很勇敢,他应该是无所畏惧的。然而面对少年的岑卯却有太多的恐惧,他怕他发现了什么,又怕他什么都没有发现,怕他离开,怕自己又一次一无所有了。
少年看了他一会儿,用温热的掌心握住了他发凉的手,问:“不想我走吗?”
岑卯立刻点了头,又奋力思考着寻找理由,只能想到不久前和陈医生的谈话,胡乱地捕捉着关键字:
“我的发情期……可能,可能快到了。如果你不在,我可能会忍不住想打人。”
岑卯愧疚地垂下了眼,心慌意乱地说:“留下来陪陪我吧。”
对面的Alpha像是陷入思考,最终还是说了声好。
岑卯松了口气,却又从新的谎言挖下的洞中掉进下一层恐慌里。他很快起身,说去洗澡。而少年目光稍暗,说这两天的东西都放在家里,他也要先回去洗漱。
岑卯眼底闪过骇浪,抓着他的手臂问:“那你还会来找我吗?”
少年静了静,还是拍拍他的背,说:“会的。”
岑卯这才松了手,看少年离开的背影,自己行尸走肉似的去了卧室。
他用热水冲刷自己的每一寸能吸引人来爱抚的皮肉,仿佛这是自己最后的赌注。而当水流经过胸口那道刚长好的伤疤时,岑卯才意识到眼前的难题。他不该让少年看到自己的疤,医生也告诉他,伤养好之前,不要跟人做爱。
但岑卯已经不大能等下去了。他想了很久,只能先从衣柜里找了一件少年的白衬衫,露出方便被插入的臀部和大腿,又把胸前的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
做完所有掩饰的岑卯躲到床上,还是从少年声称没有来睡过的床铺上闻到了熟悉的Alpha气息。他借着身上的衣服和鼻尖的气味壮胆,终于等到外面的门响。
少年穿着长衣长裤的睡衣走进卧室,看到床上包在自己衬衫里立刻坐起来的Omega,愣住似的,才躲开了Omega汲汲的目光,从另一端上了床。
少年很快关了灯,Omega立刻翻过身,趴到他胸前。少年的身体微僵,摸了摸贴在自己胸口的软发,手指沿着他脑后滑到颈上被抑制贴盖住的腺体上,缓缓摩挲着:“我在这里,睡吧。”
岑卯听见加速的心跳声,不知是属于谁的,又觉得身下的身体异常得冷,于是用唇舌温暖对方的胸口。但他讨好似的舔舐很快被人打断了,少年略显粗暴地把他压到身下,却没有像他想像的那样准备爱抚或插入他,只制住了Omega不安分的四肢,在他额上留了一个冰凉的吻。
“睡吧。”Alpha像在压抑着什么汹涌的情绪:“不是忙了一天一夜吗?好好休息。”
岑卯愣了片刻,脑中有细微的猜度,他松了力气,等少年放开他,才趁人不备又小心钻进对方怀里,轻声问:
“小九,你是生气了吗?”
少年沉默片刻,才说:“不是。”
岑卯在黑暗中眨眼,感受少年在他背上缓缓移动的手掌,有一点被安抚的舒适感,又无法放心。
许久,他才听到少年放缓了声音问:
“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
岑卯微怔,被人戳破了秘密又不敢承认似的,缩了缩身子,把头埋到少年颈间。
“受伤了?”
岑卯像是从对方胸口的震动中听到这句话,带着自己的身体也颤了一下。少年的手犹豫地摸到他绑了太多扣子欲盖弥彰的前襟,隔着衬衫很慢地移动,仿佛十分克制地确认着什么。
“伤口在哪里?”少年似乎已经看穿了Omega所有的小动作,手掌停在岑卯刻意避开的胸口,呼吸像是停了一瞬。
“现在还没好,是很严重的伤,对吗?”
岑卯身上的疤被人隔着衣服抚摸,那人像在摸一粒珍珠上刚刚修补好的裂痕,许多珍视和不舍都透过掌心传过来,让岑卯觉得那块疤就要融化脱落,很快就不见了。
“也没有很严重。”岑卯挨在少年颈侧,胸口整晚被高高举起的心终于轻轻落地,又留下潮湿的痕:“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少年没有说话,好像很难再忍耐下去,解开了他胸前的几颗扣子,手指终于触碰到那块疤痕。
他的手指划过岑卯受伤的身体,因为太不舍,就没有任何性的暗示。好像这双手的主人不想点燃什么,也没有侵入手下这具身体的意图,似乎只要抚平这道疤。
而他知道自己不能让这个人的伤口好起来,因此必须比所有人都谨慎,每一次碰触都如履薄冰。
岑卯像一颗无坚不摧的宝石,所有的攻击都只能溅起疼痛的火花。少年抚摸着那块疤想,然而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不能在岑卯疼的时候抚慰这个人。
他是那把能划破宝石的刀。
岑卯并不知道恋人脑中的思绪,却能感到对方指尖传来的难过,他不想让小九为自己觉得疼,就拿过那只手,去吻Alpha的掌心,告诉他,伤疤很快就会消失,现在也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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