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隐
这一箭至关重要,成绩好,能赢回一点自信,可万一不尽人意,多半会一路被对手碾压。
裁判吹哨后,全场安静下来,只剩下角落窸窸窣窣地交谈声。
李浔双手抱臂,不动声色地站在宋仰右后侧的方位,同他一起屏息凝神。
指示灯亮起,宋仰抬臂拉弦,眯起双眼,咬紧了腮帮。
就是这个小小的细节,把李浔拽回去年的夏天,在他工作的箭馆,那个执着的少年千方百计地在他跟前刷存在感,就为了上一节课。
当时他也站在这个位置,这个角度,盯着宋仰瞄靶。
真神奇,明明已经过去一年多,那画面依然清晰如昨。
信号片降落,离弦的箭支像划破夜空的一道闪电,吸引着全部人的注意力。
“嘭”一下,箭头落入黄色区域。
一个显而易见的十环。
“漂亮!”李浔吼了一声,掌声响亮。
观赛区里也变得闹哄哄的,有加油呐喊,也有偷着押注。
宋仰垂下双臂,单手扶在平衡杆上,相比排名赛,在淘汰赛上他反而没那么紧张,因为他知道李浔就在身后,哪也去不了,一转身就可以看到。
他们相视一笑。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如果说十年前有人告诉他,你未来能成为李浔的徒弟,你们会并肩站在赛场,他是死都不会相信的。
而现在,他的偶像,童年男神,真就站在身后为他加油鼓劲。
紧接着是张琛抬弓拉弦,宋仰的一个十环不可避免地给他造成了一点压力,不过他还是很流畅地完成动作,第一支箭为9环。
“加油加油,放轻松。”他的教练在身后鼓励道。
张琛看了看宋仰,从容一笑。
从这一笑,李浔可以判断他的状态还是极好的,说明这9环是他平时训练里中上等的成绩,另外张琛也不相信自己会输给宋仰。
宋仰的第二支箭是八环,也是不错的成绩。
之所以说不错是因为在他平时的训练中,有百分之三十左右都是八环以下的成绩。
刚才在排名赛上,50米的大部分成绩都是八环以下,不过这也跟当时的肌肉状态有关,全能赛的后程宋仰的劲就不够使了。
张琛的教练年纪有点大了,性子比较沉稳,甚至有些淡漠了,不管张琛成绩如何,他嘴角都挂着云淡风轻的微笑。
张琛也是一样。
后来两支箭,他的表现十分精彩,反超宋仰一环。
等到宋仰放箭时,观众区冒出了不太和谐的声音:“再来一个八环……”
“这小子不行的,他抬弓动作明显紧了。”
李浔面无表情地回头,眼神扫过他们,沉默不语。那些人里有认识他的,也有不认识他的,可都像是见了教导主任似的,敛起笑意。
那个角落鸦雀无声。
俩人的第五支箭打了个平手,都是八环,可张琛的总环数还是领先一环。
宋仰压力倍增。
这一箭要是输了,明天就没机会站在这里了,奖励自然也就没了。
场馆灯火通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他身上,明明是冬天,宋仰的额角却亮晶晶的。
他闭了闭眼,调整呼吸,周围的声音越来越轻,也越来越远,他竟然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好像有只动物住在他的心房,每一跳都那么剧烈。
十环十环十环……
他一遍又一遍在心里默念。
视线对焦于箭头,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李浔半眯起眼睛,看似稳如泰山,实则替他捏着一把汗,怪不得当初他出国打比赛,他的主教练在开赛前总要在嘴里含一颗速效救心丸。
他所站的这个位置不同于观众席,前边的人一箭穿心,获得进步,代表着他训练有方,而前边的人要是失败,他就得跟着深刻反思。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不是训练方向出了错。
教练员的荣誉依附于运动员,而运动员的未来依附于教练员的眼光,他们的命运紧密相连,彼此缠绕,就如同此时此刻绷紧的那根弦。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它是由两根双色的细线缠绕而成的。
“嘭!”柔韧的弓弦将箭支送了出去,正中黄圈。
工作人员喊道:“十环!”
宋仰攥紧双拳,原地蹦了蹦。
李浔顿时松了一口大气,鼓起掌来:“好样的。”
这样一来,除非对方也打中一个十环才能赢了这局,按照张琛之前的成绩来看,几率不高,因为他还没打出过十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