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岁 第39章

作者:临漫漫 标签: 古代架空

  因为她就是害怕忽然某一天,陆成泽觉得没有了他,她与萧毅瑾也能平安活着,放下了所有的担子,便会义无反顾地死去......

  看着太后悲怆的面容,萧毅瑾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点了一下头,哑着声音道:“好,我不说,但是,母后从今往后任何事情,都不许再瞒着朕了!”

  陆成泽不愿他知晓,身为皇帝有一个宦官出身的外家,古往今来都不曾有过确实会让人耻笑。纵使他不在意,可是陆成泽却心中不愿。

  母后与陆成泽的情谊,让她因为陆成泽对他有所隐瞒,再加上虽然他与陆成泽面合神离,但谁也想不到,前世之时他对陆成泽已经心生杀机。

  至于他,作为一个皇帝,权臣冒犯后宫、把持朝堂、挟天子以令诸侯,所有政务都要经手,他这个皇帝简直就是一个傀儡,又有哪个皇帝容忍得下!!!

  萧毅瑾想,这件事不是谁的错,怪不得母后、怪不得陆成泽、也怪不得他,上辈子真的只是阴差阳错才造成了那样的惨烈结局。

  罢了......

  至少今生绝不会再如前世那般。

  今生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开始,现在他和陆成泽关系良好,如今知道这件事,他心中再无芥蒂,往后便可以毫无顾忌地和陆成泽相处。

  陆成泽不愿让他知晓,那么他便当作从未察觉吧.......

  萧毅瑾想通了,心里一直选择的那根弦也放松了下来,看到太后垂着眼,一滴泪珠挂在脸颊上,顿时心中愧疚,他今日确实对母后过于逼迫,立即起身走到太后身边,拿起太后手边的帕子,给太后擦了擦脸上的泪珠,柔声道:“母后饭菜再不吃就要凉了,您放心孩儿说了不告诉亚父便不会说,咱们便当今天晚上的无事发生可好?”

  太后吸了吸鼻子,用力握住萧毅瑾的手哀求着道:“瑾儿,我只剩下这个哥哥了,我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几十载,我所求的不过是他活着罢了......”只要活着,活着多陪她一些岁月。

  老天从未善待过他们兄妹二人,他们唯有互相珍重才能活下去!

  “我知道...我知道......”萧毅瑾连忙安抚道:“母后放心,我与亚父一切照旧,什么都不会改变,也不会让他有丝毫察觉。”

  萧毅瑾知道太后对陆成泽感情有多深,前世之时,萧毅瑾去世之后,太后便如同行尸走肉,整天拜佛念经、布衣素食、不问世事。

  陆成泽一死便是带走了太后全部的生机。

  就是不为其他只为了母后,萧毅瑾也会让陆成泽一直活着,且好好地活着!

  ......

  萧毅瑾陪着太后用完晚膳,竭力安抚了一番太后的情绪,直至亥时才离开寿安宫。

  两名太监打着雕花的宫灯在前面引路,小金子跟在萧毅瑾身旁缓步而行,一行人静静地走在宫道上,除了脚步声所有人连呼吸都竭力收敛。

  “小金子。”过了很久,萧毅瑾忽然问道:“你说血缘关系真的那么重要吗?”

  重要到让人愿意抛弃一切,甚至是性命?

  “陛下,奴才不知。”小金子在身后轻声回答道:“奴才很小很小就被卖进了宫,熬过了净身房,有幸到陛下身边伺候,并不记得家人了。”

  萧毅瑾看着天上那道清浅的弯月,月光苍白朦胧,好像只要一阵风就能将那道月光吹熄。

  “那你想过找到你的家人吗?”萧毅瑾在万鲤池边停下,站在湖边,望着倒映在水里支离破碎的月影,夜色中漆黑一片的湖面,幽深得可怕如同一个巨大的深渊好似要将一切吞没,完全没有白日的清秀美景。

  水波打在岸边,偶尔激起一片水声,但小金子决绝的声音却依然清晰:“不找!”

  萧毅瑾惊讶的转过头看向小金子问道:“为何?”

  “人与人也要讲究缘分,父母与奴才虽有血脉之缘,可是当年他们将奴才卖掉的那一刻起,这份缘便断了。”小金子声音依然如往日一样轻淡,却又多了一丝彷徨:“皇上待奴才好,在奴才心目中便是亲人,便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这句话虽然大胆,却是实情。幼时小金子确实想过,如果他在父母身边会如何,会不会如同在京城大街上碰到的那些孩子一样,骑在父亲的肩头看着小摊贩子叫卖果脯糖果留着口水,或是赖在地上撒泼打滚求父母买一些,不给买就继续哭闹,亦或是趁着父母不注意上去就咬一口,父母虽然气愤却又不得不买下来........

  父母会不会关心他冷暖、会不会关心他饥饿,会不会心疼他劳累?

  后来他想了很久,答案只有一个,并不会!!!

  并不是所有父母都会心疼孩子。

  宫中每年都会采买低阶的宫女太监入宫。宫女还好,纵使辛苦只要老实干活总能活下去。

  可是太监不一样,一进宫门就要先挨一刀,能活下来的人数不过一半,一进宫门生死便只能由天。若是真是疼爱孩子的人家,即使过不下去想要将孩子卖了,也决计不会将孩子卖进宫中做太监。

  若是五年前陛下问他这样的话,他一定毫不犹豫地跪下求陛下帮他找寻父母,他想要瞧一瞧父母好不好,有没有想念他......

  但是现在不会了,年龄越长见过的阴暗便越多,这世上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将自己孩子捧在手心,与他而言在他被卖的那一刻,所谓血脉亲缘便从此一刀两断,从此他便再也没有了父母没有了亲人。

  小金子垂头看着不远处的湖面,笑了笑道:“与其相信血脉亲缘不如相信自己的心,谁对奴才真心实意,谁对奴才虚情假意,奴才心中能感觉到。”

  “你说的没错。”萧毅瑾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是朕着相了.......”说完,萧毅瑾自嘲的笑了笑,便不再停留,抬起脚步向寝宫走去。

  确实,无论是不是血脉相连,这些年陆成泽所作所为待他是真,他本不该纠结自此,陆成泽待他的维护是真,待他的期盼是真,待他的教导是真,既然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他又何必去追究,陆成泽到底是为何对他这么好呢?

  是因为他是皇帝,还是因为他们之间的血缘,亦或者只因为他是萧毅瑾?

  他想了很久都想不通,他不信血脉之缘有这么大的法力能让人做到如此,再者说他与周家亦是血亲,为何周家对他却没有丝毫亲情可言?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陆成泽以真情待他,他亦应该以真情相报,又何必多做计较.......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写小金子,丰富一下小金子的生平人设,不感兴趣的下可爱谨慎购买。

  与主线关系不大,可买可不买,为了防止有小可爱觉得我在水字所以提醒一下~么么哒~

第61章

  萧毅瑾抱着被子坐在龙床上看着烛光,小金子将被子往他的脖颈处塞了塞道:“陛下,早些休息吧,今日晚了。”

  “嗯。”萧毅瑾应了一声,就在小金子正要跪在床边的脚踏上时,忽然吩咐道:“你明日去趟宫,朕记得库房里有一把青霜宝剑,可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将那把剑赏给孙正德。”

  “是,奴才记得了。”小金子笑着道:“今日孙正德公子出宫之时脸色发白,不知为何?”

  “他啊,胆子小吓着了。”萧毅瑾闭着眼睛笑了笑说道:“将库房里那个徽州进贡的极品玄墨也一道赏给他吧。”

  “是。”

  小金子回答后,大殿中一定寂静,只有烛火炸裂的轻微声响。

  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萧毅瑾轻声道:“你下去吧,不用守着了,这些年你忠心耿耿,朕也瞧着眼里,以后必定不会亏待你的。”

  “谢陛下恩典。”小金子跪在床尾的脚踏上,轻声道:“能到陛下身边伺候是奴才的福气,奴才守着陛下,等陛下睡着了,奴才便下去。”

  “嗯......”萧毅瑾应了一声呼吸渐渐变得沉重。

  小金子垂首跪在一旁一动不动,过了很久确认萧毅瑾真的睡着了,他才站起身,帮萧毅瑾掩了掩被子,吹熄了烛火,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守在殿外的小太监立即提着灯走了过来,弓着身谄媚地说道:“金公公辛苦了,这儿奴才们守着,您快去休息吧,明日陛下还得您伺候呢。”

  小金子接过他手中的灯,淡淡地吩咐道:“陛下睡得轻,你们不要进去打扰了陛下,可知道?”

  “是是是。”小太监连连应着,恭敬地说道:“您放心,咱们就是有一千个胆子也不敢惊扰了陛下。”

  “嗯。”小金子提着灯,慢慢离开了寝宫,夜风越发冷了,吹得他手中灯笼里的烛火晃晃悠悠险些熄灭,小金子脚下缓慢且沉重。

  这些年陛下待他越来越信任,却让小金子越发愧疚,他当然想要对陛下忠心耿耿,但是命运向来由不得人做出选择。

  他自小入宫,便被陆成泽放在萧毅瑾身边,名义上是伺候的人,但其实更像是玩伴,两个人一同长大,可是他却要将萧毅瑾的一举一动告诉陆成泽。

  在萧毅瑾未登基之前,他会时常向陆成泽汇报,哪些娘娘欺负了贵妃娘娘,哪些娘娘欺负了太子殿下,或是太子殿下有什么难处、有什么想要的物件。

  只要他汇报了,那么过不了多久,那些欺负了贵妃与殿下的人便是受到教训,太子的难题被解决,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那时候的小金子心安理得,觉得虽然不能让主子知道他偷偷告了状,但是主子高兴,他便高兴,没什么不好。

  可是先皇薨逝,萧毅瑾一朝登基,他与陆成泽暗中往来的事情却成了要命的事情,陆成泽要求他将萧毅瑾与谁往来事无巨细统统汇报。

  他不想说,却不敢不说。

  他想为忠仆,却早将主人的消息泄露了出去,虽然近几年陆成泽不再召见他,也不再询问陛下的消息,但是每次陛下的目光都让他感到愧疚........

  小金子来到自己的房间,早已被夜风吹熄烛火的灯笼被他随意丢弃在地上。他脱了鞋袜衣袍将自己埋在冰冷的被子里瑟瑟发抖,从里到外连心脏都感觉被浸到了冰水里头,从骨头里透出的寒意让小金子无所适从。

  冬日的日头出来得晚,天色也亮得晚,小金子依然还是在寅时便早早的收拾好了。

  萧毅瑾昨夜睡得也不安稳,在小金子到的时候便已经醒了过来,寝衣外头披着件厚实的棉袄只,坐在火盆边,单手撑着额头揉着太阳穴。

  “陛下。”小金子上前站到萧毅瑾的身后,轻柔地替萧毅瑾按摩额头,轻声问道:“陛下,您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平日里习惯了早起,如今封笔不需要起早,反而睡不着了。”萧毅瑾淡淡地说道:“也无妨,朕等一会儿去将剩下的福字写完,也省得亚父说朕懈怠了。”

  小金子不在说话,专心为萧毅瑾舒缓头上的穴道。

  小金子的手法一般,不过他最知晓萧毅瑾的喜好,时时关注着萧毅瑾的神情,根据萧毅瑾的反应判断是轻了还是重了。

  过了良久,萧毅瑾摆了摆手道:“朕去母后宫里,你等一会儿去孙府的时候,顺带去一趟镇安将军府,将亚父召进来。”

  “是。”小金子低声应道:“奴才记住了。”

  伺候完萧毅瑾梳洗,小金子从库房里翻出青霜宝剑和徽州玄墨,用布巾擦干净后,特意寻了两个外观精美的匣子放好,带着侍卫出了宫。

  陛下赏赐下降,孙府立马快速摆好了香案,满府的人等了许久都不见孙正德出来接旨。

  孙志玉笑着将小金子安置在正堂,命人上了茶水点心,一个薄薄的荷包顺势塞到小金子的心中,孙志玉无奈地笑着道:“犬子无状,都是我管教不严之过,还望公公包涵。”。说话间冲着孙正义使了个眼色,孙正义低下头悄然离去。

  小金子摸了摸荷包,里面空空荡荡好像有几张纸,立即笑着将荷包塞到了袖袋里,客套地笑着道:“孙尚书客气了,咱家与孙公子也是熟人,往日也天天见着面儿,便是等等也无妨。”

  “公公大度。”孙志玉松了一口气,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陛下身边的心腹大太监,与陛下一同长大,陛下对他同样信任有加,能交好便交好万万不能得罪的。

  而此刻的孙正德依然窝在被子里睡得正香,孙正义急匆匆地赶过来,不顾满院子伺候的人在直接将孙正德的被子掀开。

  孙正德陡然冻醒,刚要发火,便看到兄长一脸怒意地站在床边,顿时清醒了过来,委屈地问道:“哥哥,你干嘛掀我被子,万一将弟弟我冻着了怎么办!”

  “金公公来了,还不快起来接陛下赏赐!”孙正义今日没心情陪着他瞎扯,直接将孙正德从床上拉了起来,冲着伺候的丫鬟道:“还不快伺候你家少爷穿衣洗漱。”

  “啥啥啥......”孙正德张开手臂将丫鬟穿衣,好奇的问道:“陛下赐什么给我?”

  想到昨日萧毅瑾满脸怒容,孙正德就心里发愁,苦着脸问道:“不会是三尺白绫吧......”

  “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孙正德话还没说完脑门上就挨了一下,孙正义咬着牙道:“祸从口出,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孙正德畏缩着,很快便穿戴整齐,匆匆用帕子擦了脸,便被拿着奔向前院。

  前院的小金子吃了几块糕点垫了垫肚子,看到孙正德跑了过来,连忙拍了拍手道:“孙公子来了,便接赏吧。”

  孙正德跪下谢了恩,走到小金子身边悄悄问道:“金公公啊,这个陛下气消了吗?”

  “孙公子放心。”小金子不知道萧毅瑾与孙正德昨日到底说了什么,但陛下确实后来神情不太好,但是陛下能赐下赏赐,那么这件事情必然是过去了,他笑着回道:“陛下记挂着孙公子,特意让奴才翻出绝世古剑青霜,赐予孙公子。”

  孙正德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笑着点头道:“多谢陛下隆恩......”

  小金子走后,孙正德将两个礼盒打开,看着盒子里的那把剑,青铜的剑鞘,上面镶嵌着玉石珠宝与浮雕花纹相得益彰,拔出之时,剑锋’嗡嗡‘作响,一看便是好剑。

  而一旁的墨块,孙正德无甚兴趣,立即举到孙正义面前道:“哥哥,这把剑是给我的,那这墨必定是给哥哥,陛下也晓得我不爱写字。”

  孙正义从孙正德手上接过装了墨块的盒子,笑着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偏开了视线。

  身后的孙尚书悄然走了过来,一把拎起孙正德的耳朵大吼道:“逆子!什么时候睡觉不能睡,偏要在接赏的时候睡!”

  “爹!”孙正德委屈至极:“现在不正是睡觉的好时候嘛,再说我又不知道金公公要来......”毕竟陛下昨日的模样他都觉得陛下想杀人灭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