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临漫漫
萧毅瑾把玩着酒杯,看着杯中的酒水沿着杯口晃晃荡荡却又舍不得将它溢出来一滴,片刻后,好似想通了一般,伸长手臂,将酒杯举到陆成泽面前,扬起嘴角,道:“朕虽没有状元红,但朕也喝到了状元红,便够了!”
陆成泽将手中酒杯与萧毅瑾的碰了碰,“当”的一声,杯口相撞时倾斜,两人杯中的酒水迸溅到了对方的酒杯中,融入了对方的酒水里。
萧毅瑾却在陆成泽举杯欲一饮而尽之时,握住酒杯的手穿过陆成泽臂弯交叉而过,快速站了起来,俯身将唇凑近酒杯,在陆成泽仰头喝完杯中酒水的同时,也将酒水尽数倒入口中。
“陛下!”陆成泽手臂快速缩回,握住酒杯的手指收紧,脸上带着震惊的神色,难以置信的看向萧毅瑾。
萧毅瑾直起腰仰头大笑了两声,道:“哈哈,这样,朕与亚父也算喝过合卺酒了吧。”
合卺酒乃是大婚当日,夫妻二人交杯共饮,意为已结同好,同甘共苦,同喜同悲,两相合一,永不分离。
萧毅瑾看着陆成泽,泛红的眼角,眼神中有喜却又带着悲凉,他上前一步俯身将陆成泽搂在怀中抱得很紧很紧。
他凑近陆成泽耳边轻声道:“亚父于朕,亦妻亦夫,这个世上朕想与之喝合卺酒的人,也唯有亚父……”
萧毅瑾的声音清浅却异常坚定,便是连陆成泽此刻生不出半分疑虑。
陆成泽握住酒杯的手微微颤抖着,慢慢松开,但却在酒杯差点掉落的刹那再次握紧,他闭上眼睛,努力放缓了呼吸,任由萧毅瑾抱着,无言的闭上了眼睛。
和风拂过,吹的竹林‘哗哗’作响,但他们两个人好似被时光冻结,听不进外界的半点动静,天地之间只余他们二人,互相感知对方。
……
良久,陆成泽伸手拍了拍萧毅瑾的背脊,低声问道:“陛下,您抱着臣不热吗?”
热啊!怎么不热呢!但再热萧毅瑾也想要将陆成泽抱在怀里,永远的不开分才好。
可,虽然萧毅瑾不想放手,但八月的天虽已入秋,但秋老虎的余威仍不容小觑,萧毅瑾可不想他与陆成泽因为抱得太久双双中了暑气延请太医。
所以纵使心中不愿,最终萧毅瑾还是慢慢放开了手,两人紧紧贴合在一起的颈部被不知是谁的汗水沾湿,好似黏在了一起,分开时,顿起一阵恍若撕裂般的刺痛。
萧毅瑾直起腰后,才感觉到背脊弯得太久有些酸痛,立即扶着腰坐在萧毅瑾身边,苦着脸委屈的说道:“亚父,朕腰酸。”
陆成泽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伸手按在他的背上用力按了按:“这样可好些?”
许是按对了穴道,萧毅瑾顿时发出一声声舒适的呻吟声。
萧毅瑾趴倒在石桌上,哼唧不停,指挥道:“左边…左边用力,上面一点上面一点……还有脊椎骨也要……唔~亚父好厉害,好舒服……”
萧毅瑾的声音让陆成泽不由得耳红,他看着萧毅瑾瘫软得如同冬日里吃饱喝足安逸的晒着太阳的猫儿软成了一团,陆成泽指尖力道不由得加大了一分,顿时萧毅瑾的呻吟声不加掩饰的更大声了。
陆成泽忍着脸上的燥热,却没有再纵着他,将后背的穴位按一遍,松弛了一番肌肉,便直接收回了手。
萧毅瑾侧过脸,眼中含着水汽,不满的看着陆成泽,想要陆成泽继续。
陆成泽镇定地与他对视,没有半分躲避。
见到陆成泽的神情,萧毅瑾抿了抿唇,轻轻地‘哼’了一声,将脸转向另一侧故意不看陆成泽。
陆成泽照样不理不睬,拿起酒壶,再次斟了一壶酒,凑近唇边,微微抿了一口,让辛辣醇厚的酒气在舌尖停留的更久。
萧毅瑾见陆成泽没了动静,放在膝上的手不甘寂寞的缓缓伸了过去,刚触及陆成泽的指尖,便试探性的放在上面停住不动了。
陆成泽看着萧毅瑾的手指,顺着他的指尖一点一点慢慢往上爬,直至手掌完完全全覆盖在他的手背上,忍着心中的笑意,撇开眼,只当不知。
“亚父!”萧毅瑾忽然开口,打破两人之间的沉寂:“咱们出宫吧。”
“出宫?”陆成泽讶异的抬头看向他,一下子撞进了萧毅瑾神采奕奕的瞳孔里。
“对啊!”萧毅瑾笑着说道:“咱们悄悄地混进宾客里,去看正德拜堂成婚好不好?”
“这……”陆成泽有几分迟疑。
“亚父。”萧毅瑾努力说服道:“朕还从未见过民间拜堂成亲是什么样子,带朕去长长见识吧。”
萧毅瑾这话不假,他前世今生都从未见过拜堂成亲。
前世之时就连皇后也只是遵从皇家礼仪自午门经正阳门直接由礼部送入凤仪宫,如此规矩冷漠又乏味。
反倒是民间,夫君接亲,郑重许诺后才能接走新娘。而后先拜天地,昭告天地神明;再拜父母,感念生养之恩:夫妻对拜,以示相敬相爱……
倒是显得比皇家要郑重的多。
萧毅瑾握住陆成泽的手轻轻晃了晃:“亚父,去看看吧,就当是出宫散散心。”
陆成泽看着萧毅瑾期盼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那咱们看了拜堂之礼便回。”看着萧毅瑾脸上露出一丝不情愿的神情,陆成泽无奈的说道:“太过张扬于正德无益。”
连皇室宗亲的婚礼贺仪都没有资格让萧毅瑾参加,更何况孙正德只是沾了皇家血脉的外姓臣子之子。萧毅瑾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就喜欢看陆成泽对他无可奈何最后却又被他磨得不得不做出妥协的模样。
他与陆成泽之间与前世已经大相径庭,唯一不变的就是,他依然还是喜欢看陆成泽在他面前染上凡尘,不再是满面寒霜高不可攀的模样…
第120章
陆成泽与萧毅瑾悄悄出了宫,两人站在孙府不远处,看着孙正德的兄长孙正义穿着酒红色绣金祥云的喜庆衣衫在门口待客。
往来的宾客络绎不绝,大多数人都是朝中大臣。萧毅瑾往陆成泽的身后藏了藏,轻声道:“亚父,若是直接上门会被认出来的,要不咱们翻墙进去,远远看看吧。”
“不行。”陆成泽顿时想到了上次出宫与萧毅瑾在福隆酒楼逃单时的情形,沉默了一瞬道:“想想其他法子吧。”说着警告的看了萧毅瑾一眼道:“上次酒楼是无忌家的铺子,便是出了岔子真被人发现,无忌也不会宣扬出去,今天满朝文武都在,若是让人瞧见陛下翻墙,您的威仪何在?”
萧毅瑾‘嘿嘿’笑了两声,从怀中掏出两张面具,上面划出两个向下弯的弧线作为眼睛与一条向上弯的弧线作为嘴巴,面具是一层一层粗糙的白纸糊上浆糊制成,四周弯出弧度刚好可以罩在脸上,瞧着滑稽又可笑。
萧毅瑾将一只递给陆成泽,另一只戴在了自己的脸上,将面孔遮住,转头看向陆成泽道:“这是我亲手做的,亚父您觉得好看吗?”
这个问题陆成泽无从回答,若说好看吧,就这手艺莫说路边的摊贩,就是小儿拙劣之作也晓得在面具上染点色彩图案点缀,他实在说不出这违心的话。但若是说不好看,恐怕萧毅瑾当街就要歪倒在他的身上‘嘤嘤啼啼’的假哭着显示他的委屈了。
而现在他们应当低调一些,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所以陆成泽只能避开萧毅瑾的视线,低下头将面具带上,转移话题道:“陛下还是打算翻墙?”
萧毅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刚是同亚父开玩笑的,酒楼那地鱼龙混杂翻个墙无关紧要,若是真潜入他人私宅,未免太过为己甚,即便朕是皇上,也没有理由暗闯他人私宅。”
“陛下说的对!”陆成泽赞许的说道,透过面具上对应着眼睛处的那两道往下弯的细缝看向萧毅瑾。
萧毅瑾带着面具的脸微微歪了歪,慢慢低下头,纸张糊了浆糊干透后硬的像木头,两个面具相抵发出一声轻微的“嘭”响声。
萧毅瑾低声道:“亚父,朕当然是找旁人带咱们进去。”
陆成泽退后一步点了点头:“那便看陛下的了。”陆成泽不知道萧毅瑾有什么计划,但还是应了,他觉得萧毅瑾不是鲁莽之人。
萧毅瑾轻笑着拉着陆成泽的手转过身,走到孙府门前的石狮旁,借着高大的石狮遮掩住两人的身形,轻声嬉笑着说道:“亚父可要藏好,若是旁人发现了,估摸着要将咱们当成贼子抓起来了。”
陆成泽无奈的看着萧毅瑾,不知他要做什么,前半生中即使是最张扬肆意的少年时期也从未像萧毅瑾这般,做出这些个……无赖之举……
然而萧毅瑾更无赖的还在后头,两人等候了片刻,只见萧毅瑾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伸手,将一个穿着锦衣的少年捂住了嘴拉到他们藏身的阴影处。
“呜呜呜”被猝不及防抓过来的少年剧烈的挣扎着,今日自身前来赴宴,没成想居然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掳了,而且就在尚书府不远处被掳……
“别动!”萧毅瑾压低了声音威胁道:“再动就揍你!”
少年吓得瑟瑟发抖,连忙点头,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都流到了萧毅瑾的手上。
萧毅瑾掏出一个令牌在少年面前晃了晃。
少年瞪大了眼睛,看着金制的令牌上赫然刻着“锦衣卫”三个字,顿时连哭泣都不敢了。
萧毅瑾看着少年傻愣愣的模样满意至极,一边松开捂住少年的手,一边说道:“锦衣卫查案,还望公子协助。”
少爷哽咽着点了点头,支支吾吾的说道:“家祖乃是清源郡王,老辈宗亲,无封地无实权,我们全家也不理外头的一切纷争,无论大人查到何事,都与我家无关。”
“放心。”萧毅瑾刻意压低了嗓音,让人听不出年纪,他沉声道:“便是相信公子的清白,才希望公子能莫要惊动任何人将我们二人带进去的。”
少年放下心来,长长呼出一口气,将身上的衣服理了理,走了出来,对着身后萧毅瑾与陆成泽说:“那你们两个就跟在我身后,莫要说话,我带你们进去。”
萧毅瑾和陆成泽跟在少年身后走了上去,刚踏上台阶,孙正义迎了上来,躬身道:“云沭兄,驾临寒舍有失远迎。”
萧云沭连忙回礼:“恭贺孙兄大喜。”
“客气客气,里面请。”说着视线转向萧云沭身后的陆成泽与萧毅瑾,上下打量了一番,身着锦缎,腰间环佩,头戴玉冠,所用之物不比萧云沭差,周身气度也绝非奴仆所有,偏偏脸上还带着古怪的面具,让人生疑。
萧云沭拱手赔笑道:“家父不便出门,也怕出门给旁人招祸,偏偏受到孙兄请柬若是不走一趟,心中也过意不去,家父便派在下前来。至于这二位……”说着萧云沐微微抬手指了指上面,一切尽在不言中。
孙正义不知想到了上面,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连忙道:“无妨无妨,三位里面请,上门皆是客。”说着将他们三人一道迎了进去。
几人走进门,萧云沭在管家那处奉上贺礼,环视了一下四周,走到僻静处,叹息着道:“二位,你们接下来要……”是现在分道扬镳还是需要他继续掩护?
萧云沭心中无奈至极,现在只希望他们二人千万不要惹出什么乱子来。
萧毅瑾好奇的问道:“你刚刚与孙正义说了什么,他居然就这么放我们进来了?”
萧云沭垂着头低声道:“如今天下谁不知陛下雷厉风行,刚亲政不到两年,藩王尽灭,就连权倾朝野的镇安王九千岁也被囚于宫中,几个老宗亲虽然不是藩王但亦是王爵,战战兢兢闭门不出,莫说结交朝臣,连姻亲好友都是能不往来就不往来的好。生怕惹了陛下的眼,所以说你们是陛下派来监视在下的人众人不会怀疑的。”
“陛下有那么可怕吗?”萧毅瑾小声嘟哝着,他灭藩王是为了集权朝廷,避免藩王拥兵自重,不将朝廷看在眼中而已……
至于镇安王……
萧毅瑾侧过头看了一眼陆成泽,没有说话,却悄悄伸手握了握陆成泽手心,生怕陆成泽多想。
陆成泽回握了一下萧毅瑾,面具的遮挡下看不见他的脸,但萧毅瑾的心却安定了下来。
“陛下不可怕,只是咱们怕死,所以谨言慎行总是没错的。”说着,萧云沭对着陆成泽与萧毅瑾拱了拱手道:“总之如今孙府的人以为你们二人是陛下派来监视我的,二位好自为之……”说完便转身离去。
萧毅瑾讶异地转过头问道:“亚父,朕有那么可怕吗?那些安分的宗室亲族,朕可从来没有亏待过。”
珍宝赏赐,每年每节从不缺,就连过年时的赐“福”的那个福字都要比朝中大臣的大上两圈。
陆成泽轻笑着道:“他们是畏惧陛下,不过这样也好,省的他们倚老卖老。”
萧毅瑾点了点头,看着萧云沭的背影道:“不过这小子不错,虽然胆子小了点,居然还被吓哭了,但是反应快,脑子也好,会审时度势,或许可以用一用。”挑几个好用的宗亲出来委以重任,也省得他们战战兢兢好似他是个暴君。
比如眼前的这个萧云沭就很不错。
陆成泽也赞同的点了点头:“他的眼泪未尝不是策略,倘若他刚刚在府镇定无比,陛下还未这么轻易的将他放开吗?”
萧毅瑾闻言愣住了,当然不会。
一个男人哭出来难堪至极,会让人觉得懦弱无能,便下意识的放松警惕。倘若他真的是贼子,一个镇定无比才智卓绝的少年,和一个哭哭啼啼,浑身发抖的娇弱贵公子,无疑后者更放他安心。
“好了。”陆成泽打断了萧毅瑾的思绪,轻声道:“走吧。”
……
孙正德骑着系了红绸的高头大马,吹吹打打带着花轿回到了孙府,孙正德咧开嘴笑的更傻气了,但谁都能看得出他的开心。
他轻轻踹了踹轿门,将新娘子牵了出来。新娘一手与孙正德相握在一起,一手举着金丝孔雀翎羽扇遮挡住面容,额前金丝流苏垂落,在面前摇摇晃晃,秀美的嘴微微抿着,眼睛看向孙正德的时候却好似发着光。
两人相携进入府中,跨过火盆,在大堂里司礼唱喝着
“一派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萧毅瑾看到孙正德与林秀宜双手交握,偶尔四目双对,撞到一起的眼神的都盛满了情谊与喜悦。
新婚的夫妇二人三鞠躬后,被起哄的人群推挤着送入洞房,每个人都欢喜的笑着,每一个人都是真心的恭贺着他们,让萧毅瑾无端生起一丝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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