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剑止
“你有所不知,雪魂那可是主子的脾气,除了王爷之外谁都不亲,张口就咬人啊,那谁还敢伺候。”
“果然是随了主子的性情啊,我家小黑这么乖巧听话是随了我,那蛮横霸道的白隼是随了谁可就不知道喽~”
走在前面的萧北城突然停步,回过头来还挂着极其友善的笑容,猝不及防的君子游一头就撞在他背后,额头磕到了那人唇上,看起来就好像有了什么亲昵之举似的。
沈祠见状赶紧装作四处看风景,而柳管家则是波澜不惊的开了门,听了萧北城的威胁,暗地里偷笑着。
“再敢含沙射影,就把你送到定安侯府,作为本王与小侯爷交好的贺礼。”
“王爷您想交便交,想好便好,可别扯上我啊,我又不是陪嫁丫鬟。”
别人愣是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只有萧北城恶狠狠的瞪着他看,恨不得把他活剥了似的。
好在君子游是个机灵鬼,赶紧转移话题,“王爷这是要去哪儿,眼看着天都黑了,有什么事招呼下面的人去办就成了,何须您亲自跑一趟呢?”
“事关你的性命,不去查个水落石出,恐怕你就要成了顶罪的替死鬼。与其想着怎么顶嘴,不如编个合理的借口,解释你为何昨晚会出现在乱坟岗。”
说罢便上了软轿,落下帘子不再听君子游胡言乱语,后者只得在后面眼巴巴跟着,看着这位缙王究竟能为了救自己的性命做到什么地步。
夜幕降至时,缙王一行人到了刑部门前,差人通报过后,萧北城下了轿子正要进门,便见叶岚尘亲自出门来迎。
“王爷有伤在身,还劳您大驾亲自到刑部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尚书大人这等时辰还在刑部办案,果真是尽职尽责。实不相瞒,先生回去后对本王说起今日发生之事,本王对绮凰姑娘的遭遇深表同情,此前在琅华阁中与她有过数面之缘,也算有些交情,对她的死总不能视若无睹。刚好这位君先生有着验尸断案的能耐,或许能查到些蛛丝马迹,对此案会有帮助,还请叶大人给本王一个机会聊表心意。”
沈祠拉住了君子游,背地与他小声嘀咕,“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绝活,行啊你。”
“我?我行个屁!”
敢情萧北城是给君子游出了道玩命的难题,稍有不慎,可就不只是掉脑袋的事了。
而从叶岚尘的角度来看,前些日子刚闹出了萧北城在花街受伤一事,用他与绮凰姑娘的关系来婉拒显然是不明智的,只得从君子游身上下手。
于是他礼貌一笑,“王爷举荐的人,下官自是没有异议。可这位先生昨日出现在案发现场,已是有杀人嫌疑,况且受害人是姑苏人氏,听闻这位先生也是姑苏来的,查出的结果难免会有偏颇,恐怕不妥。”
“但本王听说其中一位死者遇害已有三日,先生,三日前你在何处?”
君子游回忆了一下,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对啊,那会儿我还在京城大狱里关着,这事王爷和京城守卫可都是知道的,他们能为我作证。”
明摆着是要把人塞进刑部,萧北城更是亲自出马,叶岚尘就算心里千百个不愿,也是要给人台阶下的,否则就是让自己为难。
万般无奈,只得妥协。叶岚尘吩咐手下办事的人把君子游带去停尸的暗室,自己却是把萧北城请进了前堂,为的是好生招待这位不让人省心的缙王。
“王爷身上有伤,不便让死者的丧气冲撞,就随下官稍作等候吧。”
“说的也是,沈祠,这次你可得照顾好先生。”
沈祠应了一声,就屁颠屁颠跟着君子游去了,走远以后还不忘跟人显摆:“你看,王爷还是很看重你的,都让我这个贴身侍卫来保护见你的安全了。”
君子游叹了口气,“他这是知道你我狼狈为奸,索性让咱俩一条路走到黑了。我来之前特意少喝了几杯茶,要是等下腿软了,记得扶住我。”
“噫,那你要是吓尿了咋办,我可不想帮你,到时候惹得我也一身臊。”
“呸!”
领着二人前去验尸的人刚好就是白天那位仵作,听着两人的对话脸色有些难看,有些话是难以启齿的。
从见面开始,君子游就时不时观察着这位仵作的反应,比起胆小,倒更像是心虚,就算说的是实话,一定也隐瞒了什么。
为了从他口中套出些话来,君子游决定诈他一诈。
“这位大人,敢问贵姓?”
“免贵,姓罗。”
“哦,那就是罗仵作了,敢问您做这行几年了?”
“已有七年。”
“哟,那这年头可不少了,和死人打交道,旁人都嫌晦气,平日里您应该没少受排挤,应该明白活人远比死人更可怕这道理。”
罗仵作手里还提着灯,一听他这话竟然吓的脱了手,看着灯笼被内芯的火烧着了,手忙脚乱捡起了烧得只剩半截儿的蜡烛,哆哆嗦嗦闪到一边,说话已经没了底气。
“先、先生这话可不能乱讲,说的好像我与凶手勾结似的。”
“有没有勾结一看便知,罗仵作,请吧。”
见了他的反应,君子游便知自己抓住了他的狐狸尾巴,还朝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闷声不响好半天,罗仵作才深吸一口气,指着跟他相反的方向,憋憋屈屈道:“先生,停尸房在这边呢。”
君子游与沈祠便随罗仵作去了停尸房,看得出这位胆子的确不大,试了半天都没把钥匙插进锁孔,还得是君子游帮忙搭把手才开了门。
进到停尸房,扑面而来就是一股腐臭,闻着这味道,君子游差点把下午充饥的糕饼给吐出来。
不过他也算机灵,一闻味道就发现了不对劲,赶紧扯着不情不愿的沈祠进门,捂着自己的口鼻,模糊不清道:“你闻,你仔细的闻。”
沈祠也是耿直,竟然真照着他说的深吸一口气,结果这股子冲鼻的味道险些把他熏晕过去。
“你诚心想害我是不是?老子差点让你送走!”
“不是不是,我是让你仔细的闻,这屋里除了臭味还有什么味道?”
“除了臭……就没有什么味道了啊?”
“对啊,所以说这就是问题所在。”
“你有病吧,尸体不臭,还能香不成?”
“可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君子游循循善诱,步步提醒,终是让沈祠的榆木脑袋开了窍。
对啊,怎么就忘了,死者可是两位女子啊……
第12章 上位
“女子爱美是常事,身在烟花柳巷的姑娘更是如此,别的不说,脂粉气一定很浓,就算死去三日,身上沾染的香气也不该被尸臭完全掩盖。既然二位都是如此,恐怕她们早在遇害以前的一段日子,就已经身不由己了。”
君子游的推测有理有据,沈祠认认真真听着,时不时还点头附和。
看这架势,就算不会验尸之道,这位先生也是有些本事的,心虚的罗仵作本该更加慌张,这会儿却不知为何平静下来,还递给了二人遮挡口鼻的方巾。
把自己严严实实的捂了起来,君子游也是嫌晦气的,可为了还原真相,只得牺牲自己那一点高傲的自尊心。
他接过罗仵作递来的锥子,对着沈祠指指点点,说的头头是道。
“既然当前的迷惑是二位姑娘长得一模一样,那么要做的就是找不同,过来过来,站在中间,看看她们哪里不一样。”
君子游二话不说就掀了盖尸的白布,这一股子刺鼻的臭味更浓了,逼得沈祠不得不捂起鼻子,呛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先生,现在可是深秋,死了三天会有这么重的味道吗?”
“元芳,你发现了盲点,我怀疑味道根本不是这两具尸体散发出来的。”
“先生,我是沈祠。”
“不要叫我先生,要叫我狄大人。”
“……”
忍着不适,君子游犹豫了一下,便选择从躺在左侧,遇害最久的那位姑娘入手。
他点着蜡烛凑近去看,发现这位死者的指甲缝里全是污泥,不大可能是死后造成的,再看她头发蓬乱,身上还有被捆绑的痕迹与大大小小的瘀伤,那么就有可能是生前遭受了虐待。
“谁会对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下这么重的手啊……”
他喃喃念叨着,又回身去看另一位死者,她与这位的遭遇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虽然身上的衣衫有些脏乱,但穿的可是绫罗绸缎,指甲也染了蔻丹,看来是位养尊处优的主儿。
“沈祠,你觉得谁最有可能是绮凰姑娘?”
对方想也不想的指了指怀子的这位,“蒙了圣宠怀了龙子,那自然是这位。”
“可她两手都生着厚厚的老茧,一看就是干惯了重活累活的,可不像楼里花枝招展的姑娘。”
“照你这么说,这位才是绮凰姑娘?可她这身子也不像有喜的模样,若是假报身孕之事,那可不就是……”
“欺君。”
君子游说的云淡风轻,果然是不干他的事,看热闹不嫌事大。
瞧见最该滔滔不绝的罗仵作只字不发,最该沉默如鸡的君子游喋喋不休,沈祠有些无奈,“罗大人,您别一句话不说啊,这让我们很难做的。”
“这……该说的,不是都让你们说了嘛。”
“这叫什么话,我们又不是仵作,验尸的事还是得您来。”
君子游出言解围:“行啦,看来罗仵作是已经验出结果了,想考验一下我的本事才没有直言,不知大人对我的表现可还满意?”
罗仵作赶紧往后退了退,“不敢不敢。其实……其实这案子不能细查,上面发话了,死者虽是皇上宠爱的姑娘,但毕竟是风尘中人,身份低贱,有辱皇家尊严,所以死……也就死的不明不白了,二位也不必追根究底。”
“宫廷秘事自是轮不到我们两个当差的置喙,可这事牵扯到了无辜人,就得彻查到底,还她一个公道。你瞧她死的如此凄惨,正是妙龄为人所害,被丢在乱坟岗中无人问津,罗仵作若是有心,就帮帮她们吧,否则良心怎安?”
听了他的话,罗仵作有些动摇,不安的搓动着两手,纠结好半天,才叹了口气。
“唉,便同您说实话了吧……”
……
萧北城与叶岚尘在刑部的大堂里等了大半个时辰,天是彻底暗了下来,两人有一言没一语的搭着话,就这么干等着结果也是件无聊而难耐的事,烟丝换了一茬又一茬,就在叶岚尘耐心将要磨没的时候,君子游终于带着人从停尸房出来了。
为避免自己身上沾染的尸臭冲撞到二位,君子游就站在庭前,扯着嗓子对里面喊道:“王爷!大人!我有个抓凶手的好办法,您们看要不要试试?”
见他这副德行,萧北城就是莫名恼火,“没规没矩的,朝谁吼呢,近前来说话!”
可当君子游真的上前了,他又嫌弃那人身上的异味,皱着眉头让人退远了。
“罢了,你还是滚远点,站在十步开外处说话。”
“……哦。王爷,其实我要做的事很简单,平民百姓作奸犯科总是要上堂受审的,咱是不是也不能少了这道程序?”
叶岚尘的眼神很不友善,看他的每一眼都好似要在他身上挖个窟窿出来,“连凶手都没找到就要过堂了,你是不是太猴急了。”
“哎,叶尚书此言差矣,一码归一码,这是两桩案子,我想分开审理没有问题吧?”
“哦?如何看得出是两桩案子?”
君子游意味深长的一笑,“您就瞧好吧……”
第二天,一场轰动全京城的庭审就在顺天府开始了。
府尹谭九龄在堂上坐立不安,这辈子也是第一次见识缙王萧北城,与刑部尚书叶岚尘一同坐在堂下旁听庭审的架势,说不慌是不可能的。这要是给不出一个让二位满意的结果,只怕丢了乌纱帽事轻,严重了连脑袋都保不住啊。
况且这二位立场不同,所求的结果自然也不相同,得罪了谁都不是明智之举,难啊……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