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芥子
谢徽禛问:“又不愿意?”
萧砚宁:“殿下若是肯继续扮作臣妻子,臣便留下来。”
他的语气听着实在不像是逗趣,眼中讥诮意味明显。
谢徽禛全然没想到他会提出这种要求,噎了一瞬:“……你还想看我扮女儿身?”
萧砚宁直接在榻边坐下了,要笑不笑地上下打量着面前人:“臣以为殿下乐在其中、甘之如饴。”
才怪。
谢徽禛其实早不耐烦扮姑娘家了,若非他父皇和爹爹把他的公主身弄来江南,一个不慎闹得人尽皆知,他如今也不必这般狼狈。
昨夜为了讨好萧砚宁再扮一回乐平是情趣,但没想到这小呆子如今不呆了,竟变得这般刁钻,故意想看他出糗,竟又要他继续扮女儿身。
……他若是不满足萧砚宁,只怕再多挨几个巴掌,人也哄不回来。
谢徽禛不情不愿道:“我叫德善他们进来就是了。”
萧砚宁让人去将他买回的那条裙衫取来,在谢徽禛面前展开。
新制的襦裙,艳丽的红,绣以金丝,确实好看。
谢徽禛眼神有些古怪:“你买的?”
萧砚宁淡定道:“先前殿下也送过臣衣衫,投桃报李。”
谢徽禛的表情是一言难尽,萧砚宁提醒他:“殿下去换了试试吧。”
谢徽禛无言以对,……换就换吧,能哄得萧砚宁高兴就好。
于是去了屏风之后更衣,萧砚宁买的这身襦裙是按一般女子身形做的,过于小了,谢徽禛勉勉强强才能穿起,几乎贴紧在身上,腰间盈盈一握,他还得束腰。
伺候他换衣裳的内侍满头大汗,哭丧着脸:“殿下您这衣裳实在不好穿……”
谢徽禛心道他都没哭,这些人哭什么哭,不耐呵道:“废话少说,动作快些。”
待谢徽禛磨磨蹭蹭换了衣裳,再梳妆打扮完回来,萧砚宁已趴在小几上打了个盹。
他坐直起身,看向面前比昨夜更明艳撩人的谢徽禛。
谢徽禛手中团扇伸向前,在他面前点了点:“看傻了?”
萧砚宁轻咳一声:“殿下穿这身裙子挺好看的。”
虽不太合身,但谢徽禛确实适合这样大气艳丽的颜色。
谢徽禛看着他笑:“是么?”
萧砚宁被谢徽禛笑得分外不自在,明明是想挤兑他,这会儿在谢徽禛坦然促狭的目光注视下,视线不知该往哪里搁的那个反而成了自己,他还是脸皮太薄了些。
谢徽禛瞧见萧砚宁渐渐红了的耳根,心知有门,一提裙子大咧咧地坐去了他大腿上。
萧砚宁一惊,下意识想推开人,被谢徽禛勾住脖子,他的身体也偎了过来。
“夫君让我穿的裙子,现下怎还害羞了?”
谢徽禛带笑的声音贴近耳边,萧砚宁受不住颦眉:“殿下做什么?”
谢徽禛手指点上他心口:“夫君是和尚吗?这样还能坐怀不乱?”
萧砚宁目光落向他的脸,谢徽禛笑着眨眼。
片刻后,萧砚宁面无表情伸手一推,谢徽禛倒进榻中,后背撞在榻上乓乓响,动作过大腰间的丝帛终于不堪重负崩开了,谢徽禛原本游刃有余的笑脸也跟着滞住。
萧砚宁看过去,慢慢说道:“看来那铺子的衣裳也是华而不实,这么轻易便毁了,还花了臣五两银子。”
谢徽禛一撇嘴,干脆将衣裙解开了,就这么敞着上身倚榻上看着萧砚宁。
萧砚宁:“殿下如何能这般粗鄙,有失风仪。”
谢徽禛不以为意:“这里又没外人。”
萧砚宁瞥开眼,谢徽禛这副做派,实在是……
究竟是谁说的储君殿下光风霁月?被雁啄了眼么?
谢徽禛坐直起身,忽又凑近了萧砚宁,声音里压着笑:“砚宁,我扮女装你不好意思看,脱了衣裳你更不敢看,对着女儿家是非礼勿视,那对着男儿身是为何?”
“其实,男人的身体让你更有感觉吧?”
萧砚宁瞬间涨红了脸:“你胡说八道。”
“我胡没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谢徽禛笃定道,“便是以前,你也从未对我这个妻子产生过那方面的念头,新婚那夜说学过,也不过是觉得该那么做而已,否则,又何须等到成婚之日再学,你要真有那个心,身边不会没有教你通晓人事的丫鬟,是你自己对姑娘家毫无兴趣罢了。”
萧砚宁:“……殿下身边不也没有妾侍。”
“是啊,”谢徽禛轻声笑,“我就是天生不喜欢女人,只爱男色。”
萧砚宁哑口无言。
谢徽禛看着他:“承认了吗?”
萧砚宁:“那又如何?”
谢徽禛捉住他的手:“你气也气过了,都这么些日子了,这口气还没消吗?”
萧砚宁想抽回手,谢徽禛捉着不肯放,拖长声音:“砚宁……”
萧砚宁皱眉,谢徽禛厚着脸皮不停往他面前凑,他推不开只能作罢,最后没好气道:“看殿下以后表现吧。”
谢徽禛立刻笑道:“好,那砚宁看着便是。”
谢徽禛的笑脸格外晃眼,萧砚宁下意识不去看:“嗯。”
第53章 名正言顺
三日后,谢徽禛带着萧砚宁,并七八手下,出发去往平州。
平州地处与寻州、灞州的三角地带,离灞州还更近一些,也是一处繁华大州,以盛产瓷器闻名。
他们来的凑巧,恰逢近日这边最大的几个窑厂相继开窑,新一批的上等瓷器上市,问讯而来的商客众多,城中这段时日热闹非凡,客似云来。
“少爷,这间客栈还剩最后一处单独的院子,去了别家就不定有了。”
车停了片刻,手下来禀报,谢徽禛推开车窗朝外随意看了眼,示下:“那就这里吧,不必再去别处了。”
下车时才发现这间客栈地处平州城最繁华的东大街上,但靠着街尾,不如前边热闹,故而还有单独的院落空着。
萧砚宁先带着一众手下进去查看了一番,确定里边无碍,这才来请谢徽禛进去。
谢徽禛好笑道:“砚宁你也太小心了,这种地方,根本不会有人认得我们。”
萧砚宁却不这么想,这一路上他都分外谨慎,就怕一个不察又被别有用心之人盯上。
“小心些总是好的,少爷进门吧。”萧砚宁道。
谢徽禛笑了笑,提步跨过门槛。
这处院落确实不错,处在闹市街区的僻静处,也不显眼。虽不气派,但里里外外收拾得整齐干净,很适合他们在此小住几日。
用午膳时,打听到那瓷器市场离东大街不远,谢徽禛说下午就过去,萧砚宁问他:“少爷一路来此不累吗?”
谢徽禛:“你累了?”
萧砚宁喝着汤,看他一眼,提醒道:“要出门至少叫德善帮少爷稍微修饰一下面容,免得被人认出来。”
毕竟先前在寻州和苍州,见过谢徽禛的人不少,即便没明着说皇太子就是钱郎君,但自从皇太子来了江南的消息传出,有心之人稍微想一想便能猜到,萧砚宁始终有些担忧。
“麻烦,”谢徽禛道,“行吧,你说了算。”
萧砚宁:“若是少爷愿意,扮作女儿身也无不可,如此更能掩饰身份。”
谢徽禛扬眉:“你认真的?”
萧砚宁眼里隐有揶揄之意,谢徽禛摇头:“还是免了罢,夫君想看我女儿身的模样,夜里随你看,就别去外人面前闹笑话了。”
萧砚宁顺嘴接了句:“少爷也知道是闹笑话?”
谢徽禛无奈道:“你不就一直在笑话我?”
萧砚宁:“既知是笑话,当日丢脸丢到一众江南命妇跟前时,为何不解释清楚?只要少爷说是为查案才不得已假借公主身份,外头便不会有那些风言风语,怀疑少爷的身份,猜说少爷与公主是同一人,甚至质疑先帝和陛下。”
“还质疑你我的婚事是吗?”
谢徽禛笑了声:“本来就是真的,有何说不得?”
萧砚宁沉声提醒他:“流言蜚语,有损清誉,事涉皇家颜面,少爷为何要放任?”
“砚宁,”谢徽禛盯着他眼睛,难得认真道,“这一次说清楚了,以后呢?回京以后让公主病亡,你成了鳏夫,然后做我的太子妃?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先前不是还担心我会因此坏了一世英名?”
萧砚宁怔了怔:“我以为殿下不在意这个。”
“我是不在意,”谢徽禛不以为然,“名声好也罢,坏也罢,我都是太子,别人奈何不了我,但你不行,你脸皮这么薄,经不住那些难听的话。”
萧砚宁下意识争辩:“不会……”
“会不会我都不想你被人说,”谢徽禛道,“外头的风言风语想必已传进京中,如今人尽皆知江南别宫里的公主变成了太子,父皇必要给天下人一个解释,他当日说我是旁支遗孤,这一点是不能改的,但只要他老人家金口玉言在你我成婚之前,我已替代了公主的身份,你与我便是名正言顺。”
萧砚宁不赞同道:“殿下为何要替代公主的身份?这一点如何能让人信服?”
谢徽禛倒了口酒进嘴里,笑了笑:“便说,公主几年前病逝了,按着祖宗规矩,及笄之前幼殇的公主无法葬入皇陵,陛下宽宏仁德,不忍兄长唯一的血脉流落在外,对外隐瞒了消息,又有萧王府与萧世子深明大义,明知实情依然挺身而出与公主完婚,只为了过继一个子嗣到公主名下,好让公主身后有人祭拜,至于孤,以兄长之身替妹出降,成全这段佳话而已。”
“原本等孩子过继之后,宣布了公主的丧事,事情便了了,但这些时日孤与世子朝夕相对生出了情谊,发乎情止乎礼,也算人之常情,待世子为公主守丧过后,孤便以本来身份与世子成就姻缘,谁还能说我二人无情无义、罔顾人伦?”
鬼话连篇。
萧砚宁不知该如何评说,谢徽禛这话看似有理,其实荒唐,可似乎也没别的法子了。
谢徽禛再又道:“砚宁,如此一来,你可以从萧家旁支过继个孩子,到你和公主名下,也算对得起你父母,我也一样要过继个谢氏宗室子,这样对你我可算公平?”
萧砚宁:“……少爷什么都计划好了,还问我作甚。”
谢徽禛笑道:“免得你又说我骗你啊。”
萧砚宁移开眼,分明是荒唐透顶之事,他却说不出扫兴的话。
谢徽禛这般自信,兴许这样,也当真是可以的吧。
后头便没再提这些事情,午膳之后他们出了门,直奔那瓷器市场去。
这边果然人山人海,随处可见外地来的商客,在各个铺子、摊子前讨价还价,挑选着货物,之后再将这些东西卖去江南各地,卖去江南之外,卖去北边,卖去西南的那些小国,甚至卖去西戎。
谢徽禛他们请了个当地牙人帮忙带路,那人领着他们一路往前逛,热情给他们介绍这边的几座大窑厂,和卖这些窑厂出货的铺子,萧砚宁听了一阵,压低声音告诉谢徽禛:“徐氏窑厂的生意占了这里市场的四成还多,方才他说的那些大铺子,有一大半卖的都是徐家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