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芥子
霍时修的动作温柔,温晏这才明白霍时修的意思。
他不是欲望作祟,他是想告诉温晏。
他不嫌弃,从来就不嫌弃。
他对轮椅上的温晏一见钟情,连带着温晏的丑陋伤疤,他都觉得好看。
“哥哥……”温晏轻声唤道。
霍时修停下来,抬头看他。
“哥哥,你是不是忍得很辛苦?”
霍时修重新躺回到温晏身边,他侧过身,将温晏抱进怀里,“如果我说一点都不辛苦,你相不相信?”
温晏点点头,“那如果我一辈子都站不起来呢?你要忍一辈子吗?”
“一辈子很短的,晏晏,能这样抱着你,我心满意足。”
温晏缩在霍时修怀里哭了一阵子,好不容易结束,抽抽搭搭地倚在瓷枕上,看着霍时修下床去给他拿毛巾。
霍时修把毛巾浸湿又拧干,回到床边时,温晏又不肯配合了,他用指头勾了勾霍时修的裤边,隔着布料覆住霍时修鼓鼓囊囊的那个地方。
“哥哥,你试一下好不好?我趴着,这样说不定可以——”
“不要,”霍时修冷漠拒绝:“你的身体吃不消,以后再说。”
“那这里怎么办?”温晏的手隔着裤子去抚摸,他偏还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好像只是要做一门功课。
霍时修不说话,温晏费力地撑起身子,往床边挪了挪,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霍时修,嘴唇却靠近了那处。
霍时修忍无可忍,但终究是舍不得,他重新回到温晏身上,一边吻他一边解决。
……
温晏又变成小呆瓜了。
他都不敢往下面看,死死捂着眼睛,说蜡烛太亮了。
可蜡烛分明快燃尽了。
霍时修结束之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从温晏身上起来,重新去洗了个毛巾,回来给温晏擦。
温晏乖得要命,一声不吭。
本来霍时修想换床被子,可顾及夜太深,便不去扰下人们的清梦了。
他上了床,拉过被子将温晏和自己盖住,好像还能闻到一丝不对劲的味道。
温晏害臊地往霍时修胸口钻。
“你以后不许再说我什么都不懂了。”
霍时修笑了笑,将他揽住,“是,晏晏什么都懂。”
分明是打趣,可温晏不恼,他将脸颊贴在霍时修的胸口,轻轻道:“除了这些,以后哥哥想做的事,担心的事,烦恼的事,就算再复杂,也跟我讲讲吧,我会努力去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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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那些事,就算再复杂,也跟我讲讲吧,我会努力去理解的。”
温晏的话音刚落,房里的火烛猝然熄灭,顷刻间霍时修的眼前全暗了,只有窗棂漏进来的月光映照着温晏的眼睛。
堪比星光闪烁,明明灭灭。
说出沉重的心思和结果未定的计划,对霍时修来说比登天还难,他习惯了一个人谋筹一切,一个人承担后果。
当他独身跑到乱葬岗找到奄奄一息的蕙娘时,他站在死人堆里,忽然就失去了活着的意义。当蕙娘将霍家数十年来的累累罪孽尽数说给他听,他连发了几天的高烧,嗓子被烧哑了。
霍太师来看他,问他怎么了。
霍时修还残留着最后一丝侥幸,他问:“爹,姚家一家十三口真的是被贼所杀吗?”
霍太师神色微变,他收回探霍时修额头温度的手,冷肃道:“衙门布告上写了什么便是什么。”
“爹,”霍时修全身被烧得没有一点力气,语气虚弱地喊霍太师,他敬仰的父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爹,求求您了……”
他想说,放过那些无辜的人。
可是霍太师拂袖而去,霍时修看着他的背影,那样决绝,就像杀光姚家十三口和林贤清全族的那把刀,嗜血不见血。
霍时修纵有万般难言,又能对谁说呢?
幸好老天将温晏送到他身边。
可惜温晏还小,他只认是非,不辨利弊。
就像上一次霍时修对他剖白,告诉他蕙娘的身世,温晏却不能理解,他无法对霍时修的身不由己感同身受,他说:“你要我怎么去相信我听到的,反而去怀疑自己亲眼所见的呢?霍时修,你不要总为自己的懦弱和逃避找借口!”
这一次也照旧。
霍时修鼓起勇气,说:“晏晏,我可能要上战场了。”
温晏慌乱地抱住霍时修的腰,哀求道:“不要,不要。”
“我费尽心思去办万寿节,就是为了进兵部,就是为了能带兵打仗,留在朝廷里,我就永远逃不出我爹的掌控。”
温晏兀然想到霍时修很久之前跟他说的那句诗。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霍时修的三哥是中了埋伏,被人一剑射穿头颅。
温晏害怕到大哭,几乎是泣不成声,他紧紧抱着霍时修,道歉地说:“我之前说错了话,是我怂恿哥哥的,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难听的话去刺激你,哥哥,求求你了,不要去打仗,哥哥,我们就好好地待在一起,就算霍家被抄家了,我父王也一定会保住我们的,我们不会死的……”
霍时修沉默良久,没有回答他,只是将他抱住,轻轻地拍他的后背。
温晏抬起头来,问道:“哥哥,你已经做好决定了,是吗?”
“我不是做决定的人,”霍时修拨开温晏脸颊上被泪水黏住的发丝,他的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但没有落下来,他说:“我从来都不是做决定的人,晏晏,我不想把这些事告诉你,一是因为我无法保证我的计划能够成功,二是我不想让你看见一个无能为力的霍时修,我很虚荣的,我只想把结果捧给你看,让你夸我厉害。”
他自嘲地笑了笑,“如果没有做到,成为众人的笑柄无所谓,但如果被晏晏嫌弃了,我就撑不下去了。”
温晏用袖子擦眼泪,抽抽搭搭地把脸埋进霍时修的颈窝,“我怎么会嫌弃你呢?我喜欢都还来不及。”
“可是我会嫌弃我自己,我当了很多年的懦夫和逃兵。”
温晏很矛盾,他知道霍时修不是凡夫俗子,不愿陷于泥泞,但是让他看着霍时修去战场,去以身犯险,他又做不到。
他看着霍时修的眼睛,久久未语。
他喜欢的哥哥,可以摇着扇陪他赏遍长安花,也可以身披盔甲沙场征战。
生于高台的人不会泯于尘埃。
温晏忽然就想通了,他没有再反对,他说:“我知道了。”
“抱歉。”
“不用道歉,哥哥,我知道你做这一切也是为了我。”
嘴上说得懂事乖巧,可心里还是苦的,他松开霍时修,费力地翻了个身,背朝着霍时修。
霍时修在心里叹气,别无他法,再解释也是徒惹温晏难过。
他将被子拉到温晏肩头,将他盖住。
一夜无眠。
翌日清晨,当儿进来给温晏洗漱,看见温晏眼圈的青黑,惊讶地“嘶”了一声,很快又抿嘴偷笑。
若放在平时,温晏早就和当儿大战一场了,可今天他一点兴致都没有,抬眸看了看当儿,蓦地开口道:“我想去一趟故庄。”
“啊?现在吗?”
“嗯。”温晏点头,他不想待在家里。
往后霍时修去了战场,他在家独守空房的日子多了,不想现在就开始。
当儿伺候温晏用完早膳,就喊了几个下人来,将温晏搬到后院门口,鹅卵石路还没有平整,可他看见有花匠正在小路左右沿边的地方移种温晏之前看见的三瓣小花。
他只说了一句喜欢,霍时修便记在心里了。
去故庄的路很远,出京也不方便,但温晏执意要去,当儿也只好随他。好不容易在一阵颠簸中马车缓缓停下,温晏以为已经到了,他掀开帘子,却不见故庄的木栅栏。
马车停在山脚下,路边全是衣衫褴褛的人。
当儿跑下去问了一番,知道原由后立马回来告诉了温晏,“他们都是平南谭宁乡来的流民,那儿闹了饥荒。”
“平南不是富庶之地吗?”温晏不解。
“是,但去年谭宁乡因为风水好,被朝廷选中建造了南方祭坛,房屋田地全毁了,几百户人家就这么被赶出来,知县又私吞了朝廷的补偿金,乡民们叫冤无门,有的去了他乡,有的在平南城里安顿下来,剩下的老弱贫病饿死了一大半,没有办法了,还活着的人商量商量,就吊着一口气来了京城。”
温晏不忍心看,尤其是离他很近的地方,蹲着一个骨瘦嶙峋的孩子。
四五岁模样,手腕细得像条木棍,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应该是饿了很多天,他看见温晏,可能是以为温晏有吃的,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虚浮着脚步往马车的方向跑,可还没跑出几步,就直直倒了下来。
温晏下意识地伸手,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孩子在他面前倒下。
额头磕到了地上的碎石子,流了血。
当儿连忙把那孩子抱起来,温晏焦急地喊:“孩子抱到我这里,你去找卢先生,让他带点十灰散和纱布来。”
当儿将孩子送到温晏腿上,温晏动作生疏,但手臂用尽力气,他把那孩子搂在怀里,四五岁的小人轻飘飘的,虚弱得几乎没了呼吸。
温晏感觉到无助绝望的痛苦。
他第一次感受到生命在他眼前流逝。
幸好,当儿及时赶了回来,后面跟着上次见过的郎中先生和管账的卢先生。
郎中先生接过温晏怀里的孩子,拿出药箱里的瓷瓶和纱布,又接过当儿手里浸了热水的毛巾,快速地处理了起来。
很快就弄好了,郎中先生吩咐道:“卢先生,还麻烦你把这孩子抱去,喂点小米粥。”
“是。”卢先生接过孩子。
温晏终于松了口气,正要感谢,可郎中先生已经漠然地转身离去了。
“郎中先生?”温晏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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