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缺无憾 第28章

作者:白芥子 标签: 古代架空

  

第43章

  温晏收回手,帐帘落下,将扑鼻的血腥味隔绝在内。

  “怎么了?小王爷,”当儿压低了声音问:“我怎么听见有惨叫声?”

  温晏摇头:“这儿到处都是惨叫声。”

  “也是。”

  温晏抓住轮椅的木轴,往后转了两圈,离营帐远了一些,他语气有些奇怪,魂不守舍地说:“议和金先放在这里,等将军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再进去。”

  当儿心里纳罕,温晏竟然称呼霍时修为将军,但毕竟不在王府,他也不敢胡乱说话,便依着温晏的动作往后拽了拽。

  到了中午,日头高了起来,霍时修才从营帐里出来,阳光有些刺目,他微眯了眯眼,一转头就看见了温晏,温晏静静地坐在一棵高大的胡杨树下,身上穿着象牙白色的衣裳,看起来很孱弱。

  霍时修没有立即走过去,因为很快鄂封也走了出来,霍时修回头和鄂封对视了一眼,说了一些话。

  从温晏的角度望过去,霍时修的身后是尸首暴途饿殍载道,但霍时修却和始作俑者站在一起,谈笑风生,好似身后的一切与他无关。

  温晏觉得心头锥痛,无穷无尽的恐慌蔓延上来。

  霍时修对鄂封说:“议和金已经备好,但我觉得你现在该做的不是带着议和金班师回朝,而是尽快清除异党,毕竟连失死了,还有戎羌,只有将所有可能的隐患都扼杀在摇篮之内,才能稳坐大统领之位。”

  鄂封笑道:“我早听闻中原那位霍太师的威名,心狠手毒权倾天下,将军果然是他的亲生儿子,在这个方面有过之而无不及。”

  霍时修脸色微变,脸上的笑意愈发深沉。

  鄂封领兵退回雁门关,霍时修命人押送五万两白银随军而去,又将军队的粮食分出一些给了秋陵湖的百姓,百姓终于得救,生火架锅,有米饭的香味飘出来,婴儿的啼哭声也小了。

  霍时修缓步朝温晏走去,温晏感觉到了,抬头时看到了霍时修的盔甲,他连忙止住了目光,没有再往上,他不敢看霍时修的脸。

  霍时修在温晏面前站定,两人俱是沉默,许久之后霍时修弯腰握住了温晏的手,他的掌心滚烫,和温晏的掌心紧紧地贴在一起,但是很快他就松开了。

  副将孙恪走上来,向他汇报军情。

  “将军,鄂封部落已全部离开秋陵湖,正往雁门关方向去。”

  “知道了。”霍时修说。

  孙恪走后,霍时修将当儿喊过来,嘱咐他:“带小王爷回驻地,给他熬点粥,清淡些的,我瞧着他这两天脸色不太好。”

  “好,”当儿答应下来,又忍不住犹豫道:“小的是称呼您为将军比较好还是照旧喊您四少爷?”

  “随你,怎么了?”

  当儿指了指温晏,“刚刚小王爷喊您将军,小的吓了一跳。”

  “他喊我将军。”

  “是啊,”当儿模仿着温晏的语气,说:“小王爷说,议和金先放在这里,等将军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再进去。”

  当儿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身边冷了许多。

  霍时修说:“你告诉小王爷,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今晚可能要晚一点回去,你让他早点睡。还有这儿夜里冷,你再给他加床被子,炭火也再加点。”

  “好。”

  霍时修离开时,温晏正抱着药箱,在里面翻找什么东西,他经过时,温晏也没有抬头,等他走远了一些再回头看,温晏正被当儿推着,往棚里一位怀孕的妇人身边去,他看着温晏从药箱里拿出一块帕子和一个腕垫放到桌上,那妇人迟疑地伸出手,将手腕放在腕垫上,温晏隔着丝帕替那妇人把脉,不知他号出了什么脉,又告诉了那位妇人怎样的好消息,只见妇人顿时喜笑颜开,脸上的阴翳立马消散了。

  霍时修怔住,温晏似乎真的长大了。

  几月不见,看着这样的温晏,霍时修竟有了一种陌生感。

  周含英走过来,他刚刚知道了王怀的事情,见到霍时修便要下跪,“卑职不知王怀之事,没能及时阻止,害得将军功亏一篑,请将军降罪。”

  霍时修扶起他,无奈道:“我降你什么罪?有罪之人已经死了。”

  “将军接下来想怎么做?鄂封已经带着议和金回了雁门关,将军就这样放他与戎羌汇合,然后看着他们回赤劼吗?”

  “回赤劼?”

  霍时修眸色冰寒,启唇道:“我不会允许他们任何一个人活着回赤劼,小王爷送来的议和金,我要分文不差地带回去。”

  周含英猛然愣住,他看着霍时修,只觉得他面前的这个霍将军和几年前的霍四公子判若两人。

  “将军打算怎么做?”

  “王怀走了,就由你接手这里,安置好这些百姓,不能让他们再受到伤害,其余的事情你不用管,你的伤还没好,不宜太过操劳。”

  “谢将军体恤,卑职定会保护好秋陵湖的百姓,等战事结束后,将他们安全送回裕和村。”

  霍时修点头,目光却望向了远方的大漠。

  夜色渐深,月亮高悬,霍时修披星而归,他在营帐前停下,不敢进也不想进。

  该如何解释呢?

  说些什么呢?

  几番踌躇下,霍时修还是掀开帘子走了进去,蜡烛即将燃尽,帐子里很暗,可霍时修还是看到床上的温晏因为他进来而抖了一下。

  霍时修装作没有看见,去洗漱更衣,收拾干净之后走到床边,他怕他钻被窝会惹得温晏心里不高兴,便去抱了一条被子过来。

  躺下盖好被子,温晏还在装睡。

  霍时修朝里翻了个身。

  蜡烛燃尽的时候,帐里陷入黑暗,疲惫了一天的霍时修也不免被睡意侵袭,可他感觉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定神一听,竟是温晏在翻身。

  很快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被子被温晏掀开了。

  温晏大概是用手肘支起上半身,用力把霍时修身上的被子全掀开,然后拉过自己的两床棉被将霍时修罩住。被暖意混着熟悉的味道包裹着,霍时修怔了怔,刚迟疑地转过身,温晏就扑进他的怀里。

  “哥哥,不许和我分被子睡。”他恶狠狠地说。

  霍时修后知后觉地将温晏抱住,“我以为……我以为你会厌弃我。”

  温晏在霍时修的怀里摇头,“哥哥有哥哥的苦衷,我什么都帮不了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坚定不移地相信你,支持你。”

  霍时修吻住温晏,激烈到让温晏觉得窒息,可他在这份窒息里找到了久违的归属感。

  喜怒哀乐都为他而生,不管今后,无论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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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间距真的问题很大吗?可是我这边发文格式都是和以前一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第44章

  霍时修抱着温晏,几乎是将他按在怀里,感觉到温晏在轻轻地挣扎了,才松开手,可很快又低头去吻他,解他的衣裳。

  可惜这里太冷,霍时修怕冻着温晏,便不敢将他脱光,只是把手伸进温晏的里衣,一寸一寸地往上摸,他跨在温晏身上,俯身下去与温晏接吻,温晏也激烈地回应着,不同于在霍府时小猫似地叫哥哥,这次他喊的是相公。

  “你喊我什么?”霍时修停下问他。

  温晏眼波如水,指尖还搭在霍时修的后颈上,他认真地唤了一声:“相公。”

  霍时修心防溃裂,甜津津的暖流涌进来,将他淹没。

  如果可以,他宁愿溺死在温晏的眼睛里,或者像温晏说的那样,私奔逃往大漠深处,从此不沾俗世烟火,只抬头看夜空的星星。

  他真的想放下心头的重担,给温晏全部的爱与陪伴。

  哪怕给他一点喘息的机会都是好的,可惜不能。

  说实话,他不习惯温晏的成长,他为温晏在他离开的这几个月里的迅速长大感到愧疚,感到懊悔,他希望温晏永远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但是他从一开始就做错了,天下是他的负担,他的爱又成了温晏的负担,温晏在眼泪里读懂外面的世界,在分离中独自长大,这统统背离了霍时修的初衷。

  他原本只希望能给温晏一个安稳无忧的未来。

  “如果叫你哥哥,会让你觉得我一直是孩子,那我以后就改口叫相公了,”温晏抬起上身,在霍时修的唇尖上印了一个吻,又搂住霍时修的脖颈,问他:“这样会不会好一点?相公。”

  “晏晏——”

  “相公,你忘了一件事,今天是我的生辰,过了今晚,我就十八岁了。”

  “抱歉,哥哥忘了,等回去再给晏晏补办生辰宴,”霍时修用指腹摩挲着温晏的额角,问他:“晏晏有什么心愿?”

  温晏定定地看着他,眼里蓄起水来,他说:“只盼止戈散马,尘埃落定,能与相公剪烛西窗,白首不相离。”

  那是霍时修家书里的话,也是温晏这三个月里辗转难眠时唯一的慰藉。

  一声“好”几乎是瞬间涌了上来,却生生停在嗓子眼。

  这样暖的被窝,这样美的光景,可霍时修脑中却充斥着秦家岭的血流成河。

  “晏晏,你不懂,今后我们的路只会更难走,我已经和父兄撕破脸,是齐王手上一枚随时可丢的棋子,是天下人的笑柄,你知道严成赫吗?他以剑舞取圣,第一次领兵就全军覆没,最后沦为阶下囚,受天下人耻笑,我爹想让我成为第二个严成赫,他想让我知道我做的这一切都只是螳臂当车,不管我反不反抗,我今后的路都会险恶异常,晏晏,我会连累你的。”

  “我求你连累我,看着你受苦比我自己受苦还要痛上百倍,你为什么永远不明白?永远在遇到困难的时候第一个想的就是把我推出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我帮不了你,但连和你一起吃苦的资格都没有吗?”

  “我会心疼,我舍不得你因为我受苦,”霍时修的手摸到了温晏后腰的褥疮处,那里好了一些,但还是包扎着,“这里还疼吗?”

  “如果吃点苦能换来和你长相厮守,我愿意的。”

  “我在你心里还是原来那个我吗?看着我借刀杀人,你不会感觉害怕吗?”

  “害怕,很害怕,但那改变不了什么,相公还是相公,霍时修还是霍时修。”

  霍时修与温晏抵着额头,温晏感觉到霍时修愈发沉重的呼吸,温晏抱住他的肩膀,让他躺在自己身上。

  霍时修比他重的多,即使控着力也压得温晏有些喘不过气,但温晏喜欢这样的感觉。

  他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霍时修的后背,说:“哥哥,我知道你在做什么。”

  “那天太师拿了诏书回来,告诉我西北战事失利,让我去送议和金,我不想去,又没有办法,只好去找齐王,他是我的十三叔,虽然没有太多交集,但我想着他应该能给我几分面子,可到了那儿,他却称病不出,正当我要走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人。”

  那天温晏正垂头丧脑地从齐王府花厅出来,路过一条小径,只见前方站着一位女子,身形有几分眼熟。

  温晏定睛一看,猛然愣住。

  女子应声转过身来,见到温晏时眼神很是陌生,还是她身边的丫鬟介绍道“这是晏平郡王”,那女子才屈膝行礼:“妾身见过晏平郡王。”

  温晏怔怔地,但还是微微点头,“姑娘请起。”

  那女子对丫鬟说:“这儿风大,你去给我拿件披风来。”

  丫鬟走后,温晏又让当儿往后退了退,待小径上只剩下温晏和那女子之后,温晏才小声道:“蕙娘,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