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纷纷和光
郗池把这封信拿起来拆开:“信是谁送的?”
“乔云乔大人,他知道您这两个身份,一早上亲自送来的,”小景道,“乔大人说您这两年没有一点动静,不少人都以为您隐居山林不再露面了呢。”
因为外头那些有关姚曦和盛月乱七八糟的传言和尹思齐尹老先生对盛月的求情,不少人认为姚曦与朝廷是对着干的,皇帝抄了盛家之后,痛失师兄的姚曦肯定不会再给朝廷效力了。
郗池不知道外界的揣测,他打开信看了看:“刘老先生去年就从溧南回了老家卫黎昀县,这边距离京城很近,我们来得及过去。刘老是我授业恩师,就算再忙也得过去,何况京城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小景点了点头道:“我想不少师兄师弟也会过去,他们很久都没有见到公子了,这次见到您之后肯定很高兴。”
郗池将信收了起来:“确实,顾师兄,白师兄,赵师兄都好长时间没有联系,往日里他们都受刘老先生照顾,这回他们几个一定会来。”
小景计算了一下:“顾师兄就在卫黎省当官,他一两日路程就到,肯定会来。白师兄离这里也近。赵师兄在西南当按察使,路上耽搁时间长一点,现在应该在路上了。”
郗池道:“你说的没错,我们也该准备了。”
小景挠了挠头:“郗公子,您给刘老送什么寿礼好呢?”
郗池现在还没有想好这件事情。
送礼是件挺麻烦的事情,小景道:“大家知道刘老的喜好,肯定都送书画之类的,这些路上带着也方便。”
郗池道:“刘老最喜欢弹琴,我有一把古琴,你记不记得?”
小景点了点头:“记得,这把琴叫做妙音,是您花费了很多心思从麒国得来的,不过它现在放在溧南,您怎么拿回来?”
郗池算了一下时间:“快马加鞭送信到姚家,让人抓紧时间送往卫黎,我们再从京城赶过去,应该来得及,你去磨墨,我现在就写信。”
小景一边给郗池磨墨,一边犹豫着开口:“公子,您和当今皇上……你们……你们是不是好上了?”
郗池抬笔蘸了墨水:“你操心这么多事情做什么?”
眼下郗池和钟烨感情正浓,两人时常在诚王府中幽会,虽然瞒过了诚王和诚王一堆下属,但很难瞒过小景的眼睛。
小景嘟囔着道:“广平侯家的小侯爷频频找您都被您拒绝了,他长得也俊,看您拒绝人冷漠的态度还以为您对男人不感兴趣呢,结果见了皇上就换了态度……公子爷,我操心这件事情还不是担心您一头栽进去?皇上长得是好看,可他曾经欺骗过您,和顾师兄一起对您隐瞒身份。”
郗池眯了眯眼睛。
小景道:“奴才跟了您这么多年了,自然一心为您着想,换个尖酸刻薄的主子,这些话我肯定不说了。但您不一样,这些年您待我宽厚,从来没有打骂过我一次,我和您说句掏心的。”
郗池提笔写字:“你说。”
“感情都是虚无缥缈的,您别一头栽进去了。我见过不少表面上好哥哥好妹妹叫着,一转眼玩够了就换别人了,如胶似漆时甜情蜜意是一回事,感情淡了彼此厌恶又是另外一回事,女人多少能给皇上生个龙种牵绊住人,可您不能。”
小景斟酌着自己的话语,“况且,公子,您哪里清楚皇上喜欢的是您这个人,还是您的身份和能力?”
小景跟在郗池身边这么多年,他当然不傻,不仅不傻,他还特别聪明会看眼色。
郗池笔走龙蛇,字迹潇洒漂亮,似乎完全没有受小景话语的影响:“哦?”
“您一人衔接着郗家、姚家和铁家这三个鼎盛的家族,而且您在士人中名声很大,说得上一呼百应。如果可以得到您的话,不仅能稳住贵族,还能让人笼络天下士子为他所用,这是十全十美的事情,”
小景道,“但是公子,池塘里的水总有被舀尽的一天,您如何保证自己一直都有利用价值呢?再怎么喜欢皇上,总要留些心眼,您是活在现实中,不是在做梦。”
郗池很快就写完了这封信,他将信纸放在一边晾干笔墨:“小景,我知道你为我好,这件事情以后不许再提。”
小景道:“公子,是我多嘴了——”
郗池摇了摇头:“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的话说得并没有错,站在你的角度,你考虑得很有道理,但是——”
其实郗池不知道怎么说。
他追求的从来都不是大家所追求的,他想要的也不是众人所想要的。
郗池迷恋的并不是相聚时的甜言蜜语或者亲密依偎,他想要的是心有灵犀,是彼此心意相通,更多偏向于对某些事情的看法一致。
“虽然他很复杂,”郗池道,“但我不会看错人,就算看错了——就当走错了一步棋。”
郗池从来不怕走错。
小景帮郗池把信收了起来,这些年他都在郗池的身边。
郗池公子身份,一直都对很多地方很多人敬而远之,郗池只和他欣赏的人来往,这些人往往都是君子。
小景不同,他寻欢作乐什么地方都愿意去,三教九流什么人都见过,所以一直都觉得郗池带着几分天真。
现在认真想想,其实郗池是有分辨能力的。
而且小景知道,自己从来猜不透郗池具体想要的是什么。
大概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上能给郗池他想要的东西吧。
小景把信装好之后道:“公子,我现在就派人送去。”
郗池点了点头。
等时间差不多了,郗池带着小景一起出京去刘老先生的住处。
郗池来到的时候距离刘老生辰还有两天,已经有七八位师兄过来了,顾良人在卫黎省,他这段时间没什么事情,请了个假早早帮着刘老招待。
刘家的下人帮忙喂马,小景拿着东西去旁边。
顾良好奇的探头探脑,一看来人是郗池,顾良的眼睛瞬间亮了:“姚师弟!居然是你!这两年你去哪里了?”
其他人听说郗池来了,都走出门看望。
刘老颤颤巍巍的拄着拐杖走了出来:“姚曦,老朽知道你肯定会来的。”
郗池上前行了一礼:“刘老先生。”
刘老扶了郗池起来:“两年前大家都以为你会回书院,老朽也等了你很久。”
郗池道:“劳先生牵挂,学生被其他事情绊住了脚步,所以一直没有回去。这回乔师兄给我书信……”
顾良还想上前和郗池讲话,但刘老把郗池拉走了,他只好找小景:“你家公子哪里回来的?怎么一直都不给我写信?忘了我这个师兄啦?”
小景还记得顾良和钟烨一起蒙骗郗池的事情——郗池不告诉钟烨身份是因为郗池两个身份都是真的,而且姚曦那个身份知道的更广一些。
钟烨不告诉郗池身份肯定是在故意蒙骗了。顾良居然一点提醒都没有,万一郗池在皇上面前说错什么呢?在皇上面前出言不逊可是大罪!
在小景看来,顾良已经成了皇上的走狗,看待皇上和仕途比自己师弟重要多了。
小景赶紧闪一边去:“我也不知道,顾大人,您回头问我们曦公子吧,我还要放东西。”
顾良问了个空:“果然,长大成人后就没小时候那么听话了,从前那么亲热,现在居然冷冷淡淡的。”
已经来了八位师兄,其中只有顾良一个和郗池关系最好,其他的关系都很淡。
晚上刘老先生去睡了,屋子里闷热,郗池和众人在亭子里聊天,顾良道:“明天白师弟和赵师兄应该到这里,我们四个很少团聚在一起,姚师弟,到时候我们不醉不休。你这两年哪里去了?”
郗池道:“帮我大哥做了一些事情。”
郗池同在书院的师兄弟大多出身不错,都要走科举之路。这回来看刘老先生的基本很有出息,仕途一片大好。
顾良和还未过来的赵师兄在其中年龄最小,官职最大,顾良现在是从四品,赵师兄是从三品。
有两名师兄在书院时看到郗池就酸,这回仍旧忍不住酸郗池:“姚师弟,这次科举你怎么不参加?别人都在当官,你一介草民见了官老爷要下跪的。”
“从前姚师弟不入仕一来年龄小,二来和盛家有仇,现在不入仕是不是皇上听了流言蜚语,以为姚师弟是盛家余孽?”这名师兄知道郗池厌恶听到和盛家有关的事情,故意在一旁挑事,“姚师弟,真可惜了你的才华。”
顾良心里非常不舒服:“宋茂,你是什么意思?姚师弟做不做官关你屁事?”
宋茂不敢得罪顾良,顾良官职比他的更高:“顾师兄,我就开个玩笑。像我这样的人都能混个六品官,姚师弟什么都没有,岂不是很可惜?姚师弟,你是不是觉得可惜?”
郗池不想在先生家中惹事,随口应付他们几句:“宋师兄,听说你去年升了知州,恭喜。”
宋茂道:“希望哪天也能进京见一见皇上,我科举那年在京城差点见到郴王,当时郴王殿下有事,我与郴王小世子一起喝了杯茶,那位世子爷十多岁,尊贵无比。”
顾良听他又显摆和京城里哪位大人物认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们来得很早,这两天宋茂显摆了无数次了。
小景给郗池倒了杯茶,郗池喝了口茶:“只要冠个世子的身份,宋师兄看什么都尊贵。”
宋茂哈哈一笑:“要是你是世子,师兄我看你也尊贵,可你是么?”
顾良凑到郗池耳边小声道:“别和他说话了,他一直都这样,追名逐利,读书时就拼命讨好盛月,这回是来大家面前炫耀的。”
小景笑嘻嘻的道:“巧了,我们家曦公子还真是个世子爷呢。”
宋茂道:“你说什么胡话,他是谁家世子?诚王家的世子么?他以为他是郗修远?”
因为诚王现在在诸王中身份地位最高,郗修远的名望也很高,所以宋茂就把诚王拉了出来嘲讽郗池。
小景点了点头:“又巧了!修远公子是家中庶子,我们曦公子可是诚王嫡子。”
宋茂觉得可笑:“攀亲居然攀到了诚王头上,姚师弟,从前你也不是追名逐利的人,我敬重你的为人,可现在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郗池抬眸:“宋师兄,父王担心我路上遇到危险,所以这次出门让我带了他的令牌出来。”
一枚虎头令牌被放在了桌上,令牌上印着一个“诚”字。
宋茂拿过去看了看,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这是真的假的?”
其他人都凑过去看。
顾良本来以为郗池在开玩笑,其中一位师兄道:“这是真的,诚王殿下的令牌。”
顾良也拿来看了看,沉甸甸的令牌十分精致,他看了看花纹再看字样,最后看向郗池:“姚、姚师弟,你是郗池?”
小景道:“这是我家公子在家的名字。”
宋茂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好师弟,从前没有看出来,原来你是诚王的儿子,师兄有眼不识泰山。”
郗池将令牌收回来,似笑非笑道:“宋大人,以后我见了你是不是要下跪呀?”
“你折煞我了。”宋茂脸不知道往哪里搁,“刚刚我胡说八道的,姚师弟,你别往心里去,我见了你下跪才是。”
宋茂连诚王府的门都进不了,如今见了诚王世子,他觉得以后又是个谈资,所以赶紧上来巴结郗池:“姚师弟,我这张嘴巴,唉,成天总说胡话。”
“啪”的一声,宋茂给了自己一巴掌。
顾良赶紧阻止他:“你做什么?都好好说话。”
郗池喝了一口茶。
宋茂赶紧想好话巴结郗池,所以拿出了自己知道的秘密:“一想起姚师弟的名声被人毁坏,我心里就觉得难受。对了,姚师弟,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的名字总和盛月放在一起?这就是盛月派人做的,当年我和他手下的人有交情,盛月四处让人散播流言说你和他感情深厚有缘无分。”
郗池危险的眯了眯眼睛:“什么?”
其他师兄也都觉得诧异:“他为什么这么做?这个疯子,他到底在图什么?”
宋茂道:“他死得真好,盛家作恶多端,皇上真该杀他们,只是连累了姚师弟。姚师弟清誉受损了,唉,我知道这些真相,以后一定四处给姚师弟澄清。”
鬼都知道宋茂又想攀郗池这根高枝儿了。
顾良笑了笑:“好啊,你回头澄清试试,我们看看有没有效果,有效果的话——说不定你能托姚师弟的福,以后见皇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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