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欲来迟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打听来的就是这么个事儿。”
盛尧还是觉得不对劲,吩咐道:“继续盯着。”
“好。”
一千斤新茶,加上四百斤子茶,整个作坊近百人忙了两个月,正好盛尧从并州调遣了一半的马帮已经抵达江州。
赶在五月底,并州和江州的春茶同步出发了。
接下来就等江州银叶,盛尧亲自运去乌兰,顺便从乌兰带些江南热销的香料回来。
至此,盛尧茶号和商队的一条龙的运作模式,已经初步的通畅无阻了。
唯一没想到的是,盛尧和江州银叶出发在即,却一语成谶,盛岩的钱庄果然出事了……
第44章
董四爷火急火燎地从后门回到董盛钱庄, 从后门进的堂屋,盛岩盛雪连忙起身迎他,两人脸上也是乌云密布。
董四爷看着盛岩, 气不打一处来,一脚就踹盛岩胸口了!
“四哥你……”盛岩跌坐在地,捂着胸口敢怒不敢言, 显然也知道今日钱庄发生挤兑事件,全赖自己。
盛雪瞥了地上的二哥一眼, 扶都不打算扶,反而向着董四爷, “四爷,大德庄怎么说?现在外面挤满了人, 都拿着咱们发行的交子要兑银,一开始我也没寻思,让伙计给兑了,谁知道钱库都空了, 来兑银的人却只多不少!”
董四爷一双虎目瞪着盛岩,指着大骂:“废物东西!谁让你大剌剌地四处看院儿了?银子还没捂热乎, 就想打金窝!”
原来,董盛钱庄开业之后,董家绣庄和盛雪铺子的常客都拿了银子来换交子,大德庄的石二东家石鑫也来祝贺开业,给造足了势头。
所以两个月下来,董盛钱庄发行的交子已经有几十万贯, 折合白银差不多有五十万两之多。
盛岩还真没见过这么多钱,他整日在家中不事生产,二老又富养着他这个儿子, 指望将来他给养老,盛雪又处处压他一头,二老养的他眼高手低,盛雪养的他惧怕失败,所以不敢闯。
盛岩想在州府有一处院子想疯了,恰好来州府结识了一两个好兄弟,好兄弟给他说哪儿哪儿的院子如何好,院子家主急用钱要变卖,领着他去打听。不料便宜没占成,反而因为压价太狠,叫人家院子主人轰出来不说,还四处宣扬他的身份。
原话是:“街坊们都来瞧瞧,这可是董盛钱庄的二东家!一千两就想将我这三进的院子给占咯!都来瞧瞧这黑心的东家啊!”
盛岩的好兄弟气不过,回嘴:“放你娘的屁,我们董盛钱庄的二东家有的是银子,你这低于十万两的破地儿,自己留着吧!”
第二日一早,钱庄还没开门,就挤满了人拿着交子来兑银,人引人,话传话,钱庄的贵人们也全来了……
“董盛钱庄的东家拿我们的银子买大院儿,大伙儿赶紧来兑银啊!”
“……还钱还钱!”
人群不知谁带头起哄,不明真相的百姓争相往钱庄里面挤,一时间董盛钱庄门口混乱不已,又是叫骂,又是要钱。
盛雪也巴不得正在气头上的董四爷打死盛岩才好,但是她着急,她在后院都能听见铺子门口的叫喊声。
盛雪:“四爷,大德庄怎么说?可愿意倾囊相助?”
董四爷抹了一把脑门的汗,“大德庄去筹银了,说是最快也要十天,让咱们先能兑多少兑多少,稳住局面。”
盛雪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咱们还能兑多少啊?银子不都拿去收棉花了吗?一个子儿都还没回来!”
董四爷打的好主意,五十万两,一半留在钱庄放贷出去,赚利息钱,一半他拿去大肆收购棉花做生意,只等个半年时间,本金和可观的利润就回来了。可谁能知道,盛岩个孬货整出来这档子事儿,还被人大肆宣扬了出去。
董四爷想把自己摘出去,指着盛岩大骂:“狗杂种,你捅出来的篓子,妄想全叫我一个人填?我不管你去借去抢,十万两,你筹不出来,我要了你狗命!”
盛岩吓得发抖,一副窝囊到死的样子,想了一会儿,喊道:“我大哥!我大哥也在州府,小妹、小妹你找他去!你……你去求求他。”
盛雪捏紧拳头,冷笑一声:“你以为他有真本事?”
她一直都不服气,她十岁就开始支摊卖糕点,十三岁买铺子,十六岁买院子,南县谁人不夸赞一句她盛雪的能力?盛尧和上辈子一样止步于穷酸秀才的地位,一切都按照上一辈子的结局在走,她不觉得会有什么变化。
盛雪重生回来,她要强也自强,她一路顺风顺水发大财,盛家谁不奉承她?谁不为她掌控?只盛尧不屑不屈服。
所以盛雪绝对不可能去跟盛尧低头!绝不让盛尧看自己的笑话!
大师说过,她是被佛光照耀的人,她能重生,也能逢凶化吉。
“那你去找他啊,你去亲眼看看,你大哥有没有这个能力!”
盛岩六神无主,听了这话就往外冲,去找盛尧。
铺子的伙计又进来通报,“大东家,外面已经有拿着锄头和扁担的了,怕是要动手抢了!”
董四爷和盛雪心都抖了一下,董四爷对盛雪说:“你不是还认识万太平的东家吗?你去借银,实在不行,先将铺子做抵押,等银子周转过来了,我给你还回去。”
盛雪来不及反应,董四爷就去铺子大堂稳局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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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岩急匆匆朝盛家乔茶坊方向冲,说来也是好笑,他们钱庄开业,盛尧还派了茅尖来祝贺,那会儿他和盛雪自觉风光无限,是理都不理人家。
“盛岩兄弟?你这是打哪儿去啊?”
盛岩放慢脚步看向来人,正是带他去看院子的人,三十多岁,身边人都叫他王秀才。他对此人心有埋怨,但是这会儿又想充胖子,以显示自己没有很惨。
“我、我走走去。”
王秀才:“我刚刚打你铺子门口经过,哎哟,哪儿是翻了天了要!你还往哪处去?你不管啦?”
盛岩见事情已经被此人知道了,也不遮掩了,“我这不正要找我大哥筹钱去吗!我走了。”
王秀才很轻微地扯了扯嘴角,一把拉住盛岩道:“为兄陪你一同去,我听他们喊还钱,说东家拿他们的血汗钱买金窝,我心存愧疚,这才找你来了。”
“不管怎么说,都是为兄不好,逞那一时口舌,对不住了兄弟。”
盛岩吃软不吃硬,马上反过来安慰:“也……也怪不得你,原我们是有银子的,都叫我夫人的四哥拿去做买卖了!他好歹是我大舅子,我岂能坐视不理?”
“是这个理,兄弟你为人仗义,是干大事儿的人!来年高中了举人,可别忘了兄弟我啊。”
“我是那样的人吗?”盛岩飘飘然。
“是是,为兄就知道没看错人!对了,你给我说说你大哥的情况,一会儿见了人,我也好帮你。”
“我大哥……”
二人勾肩搭背,有商有量的去了盛尧的茶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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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尧出发在即,眼看着离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乔知舒就越发黏糊了,央着他陪自己去戏楼听戏。
他最近有点迷上看戏了,茶砖一事忙了俩月,闲下来和岗儿天天溜出去玩儿,喝茶看戏,走街游湖。
盛尧自然是答应作陪,岗儿跟屁虫也要来,于是盛尧大手一挥,干脆一家人都去戏楼,包个场得了。
等大家都捯饬的漂漂亮亮,精神抖擞了,茅尖一脸焦急的回来了。
“知舒,你带长姐他们先去,我有些事情要茅尖去办。”
乔知舒怔了怔,跟着问:“什么事情呀?”
他今日穿着一身紫檀锦衣,衬得肤色白皙,气质矜贵,哥哥陪他去看戏可开心了,听到盛尧不跟他们一同出发,难免有些被扫了兴。
盛尧也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严重到什么程度,所以找了个借口,“有些话要茅尖带去银叶山。”
“哦。”乔知舒放心了,却长叹了一声,“我今天特意穿成这样,就是为了和你走在街上的时候衬你,你还不跟我一块儿。”
吃早饭的时候,盛莺说紫檀颜色太重,显老。
盛尧没好气地伸了两指去拍他脸颊,“多谢您了。”
“哈哈哈……”乔知舒高兴坏了,以为盛尧没听出他在作怪。
“以前我领个儿子出门也挺好。”盛尧淡淡接了一句。
乔知舒被占了便宜,气哼哼拿手打盛尧,嘴里还念着最近看戏学来的词,“嘿、哈!”
盛尧双臂发力,两招就把乔知舒制服了,“行了,赶紧去。”
小少年这才蹦蹦哒哒走了,忙完放松了一段时间,乔知舒无忧无虑,在盛尧面去活力四射,听戏曲话江湖,十八般武艺都用盛尧身上了。
盛尧看着乔知舒的背影,面目柔和,嘴角微微勾起,轻声问茅尖道:“那边出了什么事?”
茅尖这才赶紧将盛岩的钱庄,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之事说给主子听。
紧跟着,就有下人来报:“东家,门口来了俩人,其中一个自称是您亲兄弟……”
盛尧吩咐:“带他去客堂。”
待客堂内,盛尧坐在主位,茅尖站在一旁。
盛岩一见了盛尧,终于有了见亲大哥的样子,“大哥!大哥你一定要帮帮我,我钱庄今日银钱周转不开,偏来了好些人要兑银,大哥你有没有十万两银子,先拿与我周转周转!”
“你钱庄收人家的银子,却要我哥哥来给你兑,你真能开口啊?”
盛岩错愕回头,看见满面寒霜的乔知舒,见他锦衣华服,细皮嫩肉,此时眉眼带着傲慢的神情瞪着自己。
盛尧见乔知舒去而复返,又已经听见了,便不再隐瞒,抬手点了点左手边的桌面,“过来坐下。”
乔知舒挺胸阔步,越过盛岩坐在主位旁边。
盛尧这才看向来人,主要是盯着盛岩旁边的王秀才试探,“十万两?你开钱庄都拿不出,为何认为我有?”
王秀才不敢回视盛尧,站得笔直,眼睛却只睁了一半儿,眼珠子还往地上瞧。
盛岩着急答:“大哥连江州银叶的贸易权都能拿到,账上肯定黄金万两。”
盛尧瞳孔微缩,视线化作寒刃飞向王秀才,他基本上已经确定,有人给盛岩盛雪兄妹下套,为的就是江州银叶。
乔知舒气的站起身来嘲讽:“黄金万两?你见过黄金万两吗?世人有几个见过黄金万两的?原来黄金万两这么好赚的吗?你盛岩有需要,我哥哥就必须有了?”
盛岩再一次被乔知舒呛声,也忍他不住,“你一个被我娘捡回来的乞儿,不知恩图报便罢,在这儿跟我耍什么威风?”
盛尧一脸肃容,正要开口收拾盛岩,就听一旁的乔知舒比他还快。
“你还目无尊长呢!我怎么说也是你大哥的夫郎,你见了我不行礼不请安,我现在就是请你出去,旁人也挑不出我错!”
又道:“我是跟婶婶来到你们盛家,我做牛做马,还做发糕给婶婶卖,也不曾拿过婶婶一文工钱。至于住的那几年,我吃穿住都是奶奶房里出的,我和小舅在县城开了茶馆之后,送钱给奶奶给盛家也有千两,往后奶奶需要,我有多少给多少!至于你盛岩还没有资格图我回报。”
这番话,若是为自己,乔知舒可能就不说了,但是明年他就是盛尧的夫郎了,他得为哥哥考虑,不能让人传盛尧的夫郎是个不懂知恩图报的乞儿。
盛尧眉头一挑,看着乔知舒的侧脸,差点不合时宜的笑出声音来,这小东西不作怪的时候也挺可爱。
他的知舒终于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