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舒仔
宁枝玉笑起来,面容在昏黄的烛火间苍白得近乎透明:“梦见阿鸢厌弃我,喜欢上了别人。”
燕鸢一怔,沉声道:“胡说八道。”
宁枝玉原事事都顺着燕鸢,听他的话,这回却没有,言语间带了点沙哑的鼻音:“没有胡说……我方才在梦中唤你,可是你不理我,与另外一个男子牵手走了。”
“我想走得快些,追上你,怎么也追不上。”
燕鸢听了难免感到心虚,他与宁枝玉是前世今生命定的爱人,两人心意相通,宁枝玉能感知到些什么并不奇怪,而他与玄龙虽是逢场作戏,但为了更快的达到目的,毕竟是有过肌肤之亲的,因此内心便越发对怀中人愧疚。
低头在宁枝玉发间吻了吻,郑重道。
“阿玉放心,永生永世,朕心中唯有你,旁的什么人或物,都是入不了朕的眼的。”
“朕这般疼惜你,怎舍得丢下你。”
宁枝玉笑盈盈地抬头看着燕鸢,白皙的双手捧住他的脸,轻声道:“那阿鸢敢对我发誓吗。”
燕鸢笑,勾起手指刮他鼻梁:“这有何不敢。”随后抬起右手,束起中间三根手指,正襟危坐道:“我燕鸢今日以大冗朝国运起誓,若此生辜负宁枝玉,弃他于不顾,便让我江山易主,双目失明,不得好……”
誓还未发完,宁枝玉便急急地去抓他的手:“别说了,别说了。”
燕鸢心中发软,抬手触上宁枝玉清瘦的脸,宁枝玉抓着他的手,哑道:“我不要永生永世,我只要今生。”
“阿鸢这般好,我不敢贪心地将你据为已有,只要这辈子,我们能祸福相依、白首到老,便很好了。
“那你还真是不贪心。”燕鸢笑了笑,随后正色起来,倾身过去与宁枝玉额头抵着额头,低声道。“可是朕贪心,朕就是要将你据为己有,让你永远属于朕,不论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朕都只要你。”
这般承诺,任何人听了都是会动容的。
宁枝玉唇角弯起,眼中淌泪,他缓缓合上双眼,主动吻上燕鸢的唇。
燕鸢吻宁枝玉的时候是极温柔的,不似对玄龙那般,粗暴得好似要将他吞下去一般,于是这个吻便显得缠绵温情,见宁枝玉呼吸稍微重些,便放开了他。
宁枝玉胸膛略为急促地起伏着,苍白的脸上染了两簇薄红,眼神朦胧地望着燕鸢:“阿鸢……”
至爱在前,这般秀色可餐,燕鸢怎能不心动,他喉间发干,抬手抹去宁枝玉脸上残留的泪痕:“时辰不早了,快睡吧,朕看着你睡,等你睡着了朕再去看奏折。”
宁枝玉微愣,道:“我们至今日都未圆房,你就不想吗……”
燕鸢叹了口气:“当然想了,可你如今身子有恙,朕怎敢轻易碰你。”
“若是不小心碰坏了,叫朕该怎么才好。”
“阿玉乖,睡吧。”燕鸢起身扶住宁枝玉肩膀,作势就要让他躺下。
宁枝玉顺从地躺下,有些局促道:“我虽没用,但那种事应当还是可以的……”
燕鸢指尖轻弹他额头:“傻阿玉,日子还长呢,你还怕朕日后会跑了不成?”
宁枝玉安静地望着燕鸢,眼角泛红:“可是我怕……我活不过明年春天了。”
这般破败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弱,真能与燕鸢白头偕老吗,其实都是说说罢了。
他终究是陪不了燕鸢太久的。
“再说傻话,朕真的要生气了。”燕鸢在床边坐下,抬手去理宁枝玉额角的发。
“有朕在,朕护着你,阎王爷都不敢收你,信不信?”
宁枝玉笑了,点头:“嗯。”
“阿鸢说得,我都信。”
燕鸢见他笑,也跟着笑:“好了,闭上眼睛,明日一早醒来,朕还在你身侧。”
……
午夜,眼看着丑时将过,再过两个时辰天都要亮了,小德子往乾坤宫空落落的大红铁门处看了看,那处漆黑一片,除了黑乎乎的树影子啥都没有,叹着气转身敲偏殿的门,低声对里头的人道。
“寒公子,皇上不会来啦,您若饿了,奴才让小厨房将膳食热一热,给您送过来?”
“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
玄龙仍在桌边坐着,他盯着手中的木雕,冰绿妖瞳中浮现淡淡失落。
“阿鸢定是太忙了。”
小德子心道,的确忙,忙着陪皇后娘娘呢,嘴上却附和道:“是啊,皇上日理万机,定然是忙的。”
玄龙指尖轻轻摩挲那小木人的脸,像是透过它看着谁:“那我再等等,明早,他应当会来的。”
他若睡了,定然睡得很沉,阿鸢来了见他不醒,若走了,便又见不到了。
小德子年纪轻轻愁得头发都要白了,贴着门哀哀道:“寒公子,您若是饿出个好歹来,皇上非扒了奴才的皮不可,您就用些膳食吧……”
玄龙并不回答,将小木人轻轻贴在自己胸口,距心脏最近的位置,仿佛就是与燕鸢在一起了。
他的世界太孤冷,燕鸢是那簇微弱的火苗,其实一点都不热烈,但因为他从前从未见过火苗,那一点点便已觉得很温暖了。
也格外格外珍贵。
第二十九章 十分欢喜
小德子没想到这寒公子如此固执,说要再等等,便真的一等一再等,等到了天亮。
燕鸢是下了早朝过来的,日头还不算热烈,殿外守夜的太监向燕鸢行过礼,小德子压低声音对燕鸢道。
“皇上,您可算来啦……这寒公子一夜未睡呢。”
燕鸢停下,扭头看小德子:“一夜未睡?为何?”
小德子手掌竖着,半遮着嘴:“寒公子说您会来,硬要等您。”
燕鸢这才想起自己昨日拿了龙鳞后,对玄龙说晚些来陪他,后来见到宁枝玉就忘了这茬了。眉头微拧道:“你怎么不劝劝他?”
这可将小德子冤枉大发了,哭丧起脸:“回皇上的话,奴才劝了……可是寒公子不听啊,他非要等您,昨夜连晚膳都未用,说要等您来了再传。”
燕鸢皱着眉沉吟片刻:“他就是这般性子,固执得很,劝不动也正常。”
“不怪你。”
随后往寝殿走去。
太监小跑着越过燕鸢,一左一右推开殿门,燕鸢刚进内殿,便看到那等了自己一夜的男人趴在紫檀雕纹圆桌上睡着了。
玄龙单臂枕在脸下,长发未束,暗金面具依旧好端端地戴在脸上,格外浓黑的睫毛安静地垂着,冷硬的面部轮廓令他看来不近人情,又莫名有些孤寂。
身上的伤使他面色苍白,唇部干得有些起皮。
他总是睡得这样沉,燕鸢已经习惯了,在旁边的木凳上坐下,抬手推玄龙的肩膀。
“阿泊。”
“阿泊。”
玄龙像是很不舒服,锋利的眉微微拧起,鼻间发出微不可闻的闷哼,燕鸢见他还不醒,便加重了力道,推得玄龙胸口撞在桌沿,疼出一身冷汗,总算从桌上爬了起来。
燕鸢见他痛苦地捂着胸口:“你没事吧?……”
玄龙摇头,将手从胸口挪开,眼底还有些刚睡醒时的模糊。
燕鸢从胸口取出丝绸白帕,擦了擦玄龙额角的冷汗:“你可算醒了,朕……我听小德子说你等了我一夜,怎得这般傻,以后若是很晚了还不见我来,便早些休息吧。”
玄龙静静望着他,低闷道:“……你说会来。”
燕鸢动作顿住,与他对视:“我是说过,可谁知道哪时便会被政务缠住,我身为帝王,自是不能同普通人那般悠闲的。”
玄龙垂眸,淡淡道:“嗯,我知。”
但也许会来呢。
燕鸢一点点拭去他额角冷汗:“所以日后不要这般固执,也别将我的话听得太认真。”
玄龙只用那双幽绿的瞳望着他,并不说话,里头含着燕鸢不愿看懂的情绪。
燕鸢知道这龙定没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也不想再劝了,收起帕子,打开桌上方才自己亲自提进来的棕木食盒。
“你一夜未吃东西,定饿坏了,我特意让御膳房准备了一道点心,是新鲜虾仁做的,你应当会喜欢。”
食盒中的青瓷碟被取了出来,放在玄龙面前。碟中点心是用虾仁和生粉做的,一个一个地捏成小圆球,晶莹剔透间掺着一粒粒粉嫩的虾仁,看着十分精致。
这吃食并不油腻,玄龙闻着那香味,竟真后知后觉感到腹间有几分饥饿。
燕鸢将筷子递给他,笑道:“你尝尝。”
玄龙接过来,用十分笨拙古怪的姿势艰难地夹起一颗虾球,缓缓放进口中,刚咽下,燕鸢便急迫地问:“好吃吗?”
玄龙眼中出现不显眼的高兴,低声回:“嗯,好吃。”
燕鸢殷勤地拿起桌中间的茶壶倒了杯水,放到玄龙手边,柔声道:“那你多吃些。”
“若不够,我让御膳房再送些来。”
玄龙见他这般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感到颇为不自在,筷尖在虾球间滑来滑去,总算夹起一颗,送到燕鸢面前。
“阿鸢也吃。”
燕鸢凑过去就着玄龙的筷子将那颗虾球吃了,笑道:“嗯,我也吃。”
一人一龙便你一颗我一颗地将碟中的食物吃了个干净,玄龙的筷子使得不好,中途还掉了两颗在地上,弄脏了燕鸢的衣服。
他今日脾气格外好,对玄龙也格外温柔,没跟他生气,不算丰盛的早膳过后,抱着玄龙就往床上走。
昨夜在宁枝玉那里憋的火,全都泻到了玄龙身上,燕鸢不愿看他胸前的伤,便从后头压着他,玄龙趴跪在床上,垂在身前的长发随着身子一晃一晃地动。
跪久了便跪不住了,脸埋在软和的枕头中,艰难地喘,胸前裹住伤口的白布渗出点点血迹。
燕鸢年少气盛,在这方面欲望强烈,也分外久,每每都将玄龙折腾得厉害,但他痛也是不喊的,全都闷闷忍下,吞进肚子里,就没人知道了。
只要身后的人欢喜便好了。
粗暴的情事过后,那片刻的安宁是玄龙最高兴的时候,这时候燕鸢会抱着他,有时还会亲亲他的额头,就同现在这般。
燕鸢的手圈在他腰间,吻落在他额头,温热呼吸洒在他脸上,与他亲密地交缠在一起,说着体己话:“阿泊,你与我在一起的时候,欢不欢喜?”
“……欢喜。”玄龙声线沙哑,如实回他。
燕鸢显然很高兴:“那你对我有几分欢喜?”
这问题着实将玄龙问住了,他只知燕鸢是这世上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人,其余的并未想过。
他沉默许久,道。
“很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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