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舒仔
他的阿鸢,终究要离他而去了。
……
好些日子没理朝政,燕鸢去了御书房。根据堆积的奏折来看,边关那十恶不赦的狐妖没再作乱,不论因何缘故,这都是好事。
思及此处,燕鸢忽得就想起在古潭时玄龙身边那男狐狸精……当初他醋于玄龙和狐狸精之间的关系,没多想。如今想来,那男狐狸精与害他子民的狐妖不会就是同一个吧?……
应当是不会……玄龙这般良善之龙,怎会结识那样的狐妖?虽然槲乐也并非什么好东西。
“来人。”
“召陈将军和丞相进宫。”
燕鸢不知想到什么,眼底闪过痛恨和憎恶。
他对燕祸珩的忍耐,已到了极限。
燕祸珩是燕鸢同父异母的兄长,亦是当今太后的亲子,与燕鸢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比他早出生一个时辰。
大冗朝向来是立嫡不立长。当年燕鸢的母后因生燕鸢难产而死,父皇为了替他寻个贤良淑德的母亲,选中了当时还是珩贵人的太后做燕鸢养母。为了平衡朝中势力,避免出身高贵的妃嫔借助燕鸢储君身份和娘家势力在朝中结党营私,祸乱朝纲,身为小县官之女的珩贵人无疑是当时最好的选择。
十根手指尚且有长短,自家的孩子都不一定同样好,遑论对待别人肚子里出来的。先帝待燕鸢虽不亲热,却是十足的偏袒,毕竟是同心爱之人产下的孩子,怕触景伤情不愿意多看他,并不代表不重视他。
在先帝下了圣旨,命人将燕鸢送到珩贵人身边的同时,抱走了珩贵人的亲生儿子燕祸珩,交给了良贵妃抚养。
良贵妃身子有问题,天生无法生育,有个养子等老了有个倚靠,自是好的,但她性情泼辣,脾气暴躁,在先帝面前还能装出几分温柔,待宫人则是一个不好就要喊打喊骂,以至于燕祸珩从小到大没过过几天好日子。良贵妃惯爱争风吃醋,一旦与别的妃嫔落了下风,心情不好时便将燕祸珩当成出气的,抽得他浑身是伤,以至于养成了他后来阴沉冷血的性子。
在成年之前,燕祸珩是不被允许和亲生母亲相见的,珩贵人即便知道自己的亲儿子过得是猪狗不如的日子,也不能在先帝跟前说半分良贵妃的不好,因为当初她发过誓,从燕鸢到她身边的那日起,她便是燕鸢的亲母,不能再顾及其他。
因为燕鸢,她从贵人直接升为贵妃,父亲由一个九品芝麻官成了四品知府,燕鸢好,她家族兴,燕鸢若有半分闪失,她连同娘家,都会因此一损俱损。
她只能暗地里塞些银子给良贵妃身边的宫女太监,希望他们多照顾照顾燕祸珩,可宫女太监们哪能左右了主子的事情。
珩贵妃是个不错的养母,性情温柔,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燕鸢至成年后才知道原来她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登基那日,燕祸珩杀死了养母良贵妃,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燕祸珩被打入天牢之际,珩贵妃跪下来求燕鸢,声泪俱下地说出了当年换子之事。
眼睁睁的看着亲生儿子受苦却毫无办法,每日还要真心真意地照顾别人的儿子。这对于一位母亲来说是无比残忍的事情。
这一切虽不是燕鸢看到的,但的确因他而起。弑母乃十恶不赦之罪,在朝臣施压之下,燕鸢只能判他流放。
说是流放,实则是叫他去边关当一名小将,燕祸珩在带兵打仗方面很有天赋,短短几月便立下战功,一年内由小将升为中尉,再由中尉身为校尉,带着手下士兵赶走了南疆肆虐的匈奴,还收腹了几个小国。
燕鸢念着他平白受了那些苦,就格外重视他,待他凯旋时亲自出宫去迎,金銮殿上将百万兵符交与他,封他为镇南王爷。
谁知燕祸珩不但没有心怀感激,还藏着颗狼子野心,人在边关,手却伸得那么长,三番五次想要夺他性命,随着兵权壮大,越来越不加掩饰……
一个时辰后,陈将军和丞相领命进宫。
二人都是年过半百的老臣了,年轻时便是先帝的左膀右臂,如今亦是燕鸢的忠臣。
在燕鸢去年生辰宴上遇到刺杀那回起,二老便怀疑幕后凶手是燕祸珩。其余皇子都在成年时就早早去了封地,都是些有名无权的闲散王爷,即便想造反也心有余力不足。
唯有燕祸珩,生母是当朝太后,手握百万兵权,只要他想造反,这皇城随时可能易主。
起初燕鸢并不确定,直到此次遇刺后,陈岩在命人寻找燕鸢尸体的时候,借着那些死士所用的羽箭,按着箭头特质的材料,找到了铸箭的地下工坊,又通过工坊寻到了一个名为鬼魅阁的杀手组织。
鬼魅阁在江湖上大名鼎鼎,组织脉络庞大,遍布全国,在鬼魅阁,可买人命,亦可买情报,只要你能想到的,钱给得足,万事都可。
燕祸珩买主的身份就这样暴露了,他买的是燕鸢的命。
燕祸珩若想隐藏身份,绝对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如此轻易便被发现,那代表——他是故意的。
他的狼子野心,已没有耐心潜藏。
陈将军与丞相进殿后,燕鸢粗略地讲了讲自己此次微服出宫遇刺的事,只说受了小伤,将玄龙救他,让他死而复生的事情略过了。
光是如此,就足以让陈将军气得脸脖子通红,在殿中大骂。
“那狼心狗肺的东西!若不是皇上放他一马,他早在几年前就该死了!”
相比陈将军的喜形于色,丞相倒是很镇定:“事已至此,这燕祸珩是留不得了,皇上准备如何?”
燕鸢眼底阴暗。
“下个月,是朕的生辰,到时便借机叫燕祸珩回来参加朕的生辰宴。”
“圣旨一下,他不敢不回。”
“他既想暗杀朕,那朕便以牙还牙。”
“二位爱卿觉得如何?”
丞相双手作揖,做思考状:“如此,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只是……那燕祸珩武功高强,若要近他身,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对付,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更是难上加难。”
“朕心中有个人选,定能叫他死无葬身之地。”燕鸢道。
“何人?”陈将军好奇道。
“一位奇人。”燕鸢笑得神秘。
“下月之前,你须得加严城防部署,其余的便不用管了,朕自有安排。”
“是。”陈将军领命。
“宁爱卿,你一会儿去鸾凤殿看看阿玉吧,这几日他心情不大好,你是他父亲,他见了你,应当会高兴的。
“是。”丞相弯下单薄的背脊,道。
说来惭愧,他从前待宁枝玉其实并不重视,毕竟是酒后乱性才有的产物,宁枝玉生母卑微,在他看来那夜发生的事情是人生污点,便连带着将宁枝玉一同忽略了。
谁知道那病弱的儿子会被燕鸢看中,一跃成为枝头的凤凰。
燕鸢多少知道丞相心中所想,但那不影响宁枝玉见到父亲的心情,迟来的父爱亦是父爱,他对宁枝玉心怀愧疚,便想着从其余方面使劲弥补他。
傍晚,燕鸢总算将堆积的政务处理得差不多,摆驾回了乾坤宫。
他所说的那位奇人,自然就是玄龙。玄龙口中说无法摆平狐妖,可最后那狐妖不仍消停了么,燕鸢觉得那还是玄龙的功劳。
玄龙既能降伏妖,帮他杀个人又有什么难处。
有那龙在自己身边,真是太好了,他简直就是自己的福星,不仅让他这样喜欢,还能救宁枝玉的命。那还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有玄龙在,他的眼中钉肉中刺,都不是什么恼人的事情了。
燕鸢有时候想,玄龙会不会就是上天派来守护他的神龙,否则怎会这般神通广大,总能将他喂饱了不说,还能替他稳固江山。
第五十七章 想不想让他永远爱你
明黄的龙纹祥云床帐紧闭,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垂在帐外,被昏黄的烛火映得苍白。腕上覆着块青色的锦帕,太医两指并拢,指尖隔着帕上抵在腕上,凝神诊脉。
燕鸢没想到那条神通广大的龙竟然会同凡人那般生病,他从御书房回来,听小德子说寒公子一整日都未传膳,叫也不应,急忙进了偏殿,发现玄龙在床上昏睡,浑身烫得吓人,不论如何都叫不醒。
情急之下,他只得传了太医。
见宗画迟迟未有动作,燕鸢悬着心道:“如何?……”
“这人的脉相……着实奇怪。”宗画蹙眉。
燕鸢:“如何奇怪?”
宗画斟酌着道:“和常人不太相同。”
燕鸢微微皱眉:“他不是人,他是龙。”
“龙?……”宗画愕然。之前就好奇燕鸢到底是如何获取龙鳞的,万万没想到他竟将玄龙弄到了皇宫中。
“嗯。”燕鸢懒得与他解释,焦心道。
“你没办法?”
宗画退开几步,垂目叩首道:“回皇上的话,臣医术有限,只能医人,无法医龙。”
燕鸢思虑片刻:“他烧得这般厉害,你去开些退热的药来吧。”
“也不知有没有用……”
“暂且只能如此了。”宗画点头。
燕鸢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宗画提起药箱,道。
“皇上可用浸冷水的湿布为他擦拭额头降热,每隔一个时辰用冷水擦一次身,应当有些效果。”
燕鸢当即下令叫殿外的宫人送冷水进来,随后掀开小片床帐,在床沿坐下,握住玄龙冰凉的手。
宗画看着燕鸢身影,欲言又止,终是什么都没有说,缓缓转身离去。
那玄龙的脉相虽与人族不同,他却隐约从那脉相中觉出了一大一小两条脉搏。按之流利,圆滑如按滚珠……不就是喜脉?
应当是错了……那玄龙可是男人,况且,两条脉搏皆如此薄弱,若放在人族身上,便是一尸两命。
未断定前,他哪敢妄言,若一个不小心,便是欺君之罪。
小德子很快送了盆清水进来。燕鸢不愿意叫别人碰玄龙,秉退宫人,撩起袖子用白布沾湿水,拧掉多余水分覆在玄龙额头。
贴上去的湿布不多时便被玄龙滚烫的体温热成了温的,燕鸢只得一遍遍反复将帕子沾冷,顺带掀开被子,用另一块帕子将玄龙双腿间的脏污清理了。
那是今早欢好留下的,他得知宁枝玉出事扔下玄龙便走了,那会儿玄龙好像说有什么事情想求他,燕鸢根本没来得及听,等玄龙醒了,定要好好问问他是何事。
人族用冷水降温的方法对玄龙来说似乎毫无用处,燕鸢唯有寄希望于退热的药,小半个时辰后,宫人煎了太医院抓来的药端进来。
玄龙双唇抿着,牙关紧闭,怎么都喂不进去,即便强行撬开也不往下咽,燕鸢估计玄龙是怕苦,清醒的时候没表现出来,睡着了就不加掩饰了。
没办法,燕鸢只好忍着苦将药喝进去,覆上玄龙的唇,用舌头破开他的牙关,将药渡了进去。
从前玄龙偶尔也会有虚弱的时候,但从没有像如今这样长睡不醒,燕鸢头一次意识到,原来这条龙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强大,他会痛,也会同人族那般生病。
而且是皇宫中最上等的药都医不好的病。
那幅汤药灌下去后,玄龙突然有了反应,他身体微微筋挛着蜷缩起来,双手深深嵌入腹部,好像那里面很痛似的,喉间发出低低呜咽,牙关在不断打颤,额角冒出冷汗。
燕鸢吓了一跳,担心他伤到自己,本能地将玄龙的双手从腹部拉开:“阿泊……”
“阿泊……你别吓我。”
玄龙处于昏迷,全然是无意识的行为,燕鸢直觉不该让他如此,心慌地躺下来用手臂将他的身体紧紧禁锢在怀中。
“阿泊……阿泊……”
除去唤他的名字,燕鸢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他头一回发现,原来自己与玄龙的界限这样远,对他的了解亦是少之又少,少到连玄龙生病都察觉不出来,更不知道他为何生病,后来虽知道了,却依然束手无策,连该如何为他减轻痛苦都不知道。
燕鸢很怕他就这样一睡不起,仓惶的吻落在玄龙布满细汗的额头,试图用这样的方式给他力量。
“阿泊,小德子说你都睡了一整日了,你别睡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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