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舒仔
鸾凤殿内安静无声,燕鸢坐在床沿,沉吟许久,盯着宁枝玉清隽的脸,出声道。
“来人。”
陈岩很快从殿外踏着小碎步进来,躬身道:“皇上有何吩咐。”
燕鸢面无表情:“你去国库挑几件像样的珍宝来。”
陈岩一时没摸透他的心思,迟疑地抬眼看向帝王绝色无双的脸:“皇上要什么样儿的?”
燕鸢脑中浮现玄龙英气冷峻的面容,那龙不通凡俗,珍宝对他来说想来并无吸引力,思来想去,唯有一物能哄他开心。
“玉佩吧。”
陈岩领了命便下去了,回来的时候身后跟了两个小太监,一人手上端了一个深棕色的漆木托盘,每个托盘上整齐地摆着十块上好的玉佩。
有金镶玉的、龙形纯玉的、盘凤玉佩……燕鸢粗略地扫了一眼,突然被一块雕着鸢尾花的椭圆形玉坠吸引住目光。
那玉坠被墨色的丝结绑着,很是精致漂亮,尤其是上面鸢尾的雕纹,让燕鸢没来由的格外喜欢,他修长手指捻起玉坠。
“就这块儿吧。”
“欸。”陈岩应下,挥手叫两个小太监退下。
“这几日寒泊可好?”燕鸢把玩着手中玉坠,随口问道。
“寒公子一直待在殿内,并未外出,听小德子说,寒公子似乎胃口不大好,一日只传一次膳,一次还用不了多少。”
“是么。”燕鸢有些出神地抬头,他记得玄龙胃口一向挺大的,在古潭中时,他吃剩下的膳食玄龙都会吃光。
奇怪的是,却不见得怎么长肉,那腰握起来劲瘦却有力,比一般男人细上不少,尤其是因痛楚绷紧的时候,匀称纤薄的肌肉性感得要命。
“是啊。”陈岩回道。
燕鸢回神:“让御膳房准备些膳食送过去,鱼虾多准备些,他爱吃。”
“朕去看看他。”
天色已暗,偌大的皇城被夜色吞噬,一轮上弦月挂在半空,笼着层朦朦胧胧的雾。
乾坤宫偏殿的门被推开,燕鸢刚踏进去便闻到一股淡淡的冷香,殿内未掌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他喊了几声阿泊,没得到回应,等太监将烛火点上了,燕鸢急匆匆就往里室走,掀开明黄床帐,见到床上男人才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他走了呢。
玄龙睡得很熟,竟连有人进来都没发觉,他本就安静,睡着了更加,只是英俊的面容在昏黄的烛火下显得过于苍白了。
燕鸢轻轻晃动他的肩膀,片刻后,玄龙徐徐睁开了双眼,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似的,一动不动地望着燕鸢。
他的脸在昏暗的环境下漂亮得不似凡人。
“你怎么这么早就睡了?可是身子不适?”
其实不是睡得早,而是睡了一整天,玄龙慢慢坐起身来,想问燕鸢是不是忙完了,又或是这些天过得好吗,但他嘴笨,最终说出来的就两个字。
“没有。”
“对不起啊,我实在太忙了,那夜本想回来找你的,被政务拖住了。”燕鸢从袖子里摸出事先准备好的玉坠,献宝般送到男人面前。“你看,这是我今日特意从国库挑来的,送你。”
玄龙从他掌心捻起玉坠:“这是何物。”
“在我们人族,双方若心意相许,便会送对方定情信物。”
“我既心悦与你,自然不能免了这俗礼。”
“这鸢尾花玉坠便是我给你的定情信物,你要好好保管,收下之后,再不能变心。”
玄龙有些怔愣地看着燕鸢的一颦一笑,心头泛起难以言说的暖意,他认真地点头,宝贝地将玉坠收起,放进亵衣的暗袋里,低声道。
“我会好好保管。”
随后,他抬手触向自己的后颈,猛得扯下一片漆黑的龙鳞,在雪白的亵衣上蹭掉血迹,递给燕鸢。
燕鸢眉头紧蹙,愕然道:“你这是作何?”
玄龙沉默片刻:“定情信物。”
龙之后颈,逆鳞所在,他没有什么能给燕鸢的,全身上下唯有心意是最珍贵的东西,这片独一无二的逆鳞便是最好的证明。
他既爱上,永不会变心。
燕鸢紧张地按着玄龙的肩膀转过去看了看,那原本完好的后颈缺了一块皮肤,鲜血如注,将背后衣料染红了一大片。
“疼不疼?”
玄龙脸色惨白,却是摇了摇头,固执地将龙鳞塞到燕鸢手里。
第十一章 委实算优点
这龙鳞与之前玄龙给燕鸢的那些略有不同,之前的接近扇形,而这片呈月牙状,墨色的鳞片上泛着淡淡的银白光泽,出奇得漂亮。
“你虽痛觉迟钝,但也不能这般作践自己,我看了会心疼的。”燕鸢面色不虞地看着自己掌心龙鳞,这让他不禁联想到那30片。
只拔一片便流这样多的血,那30片呢?
玄龙抿唇,想哄他,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干涩地动了动唇:“莫生气。”
“我不是生气,只是……”只是愧疚难安。燕鸢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抬头看向男人英俊的脸,终是叹气:“罢了,我替你上药吧。”
“不必上药,随意擦擦便好。”玄龙低声开口。
“说什么胡话。”
陈岩得了令,将金创药送进来便出去了,燕鸢打开小玉瓶上红色的流苏盖子,叫玄龙侧过身去,将纯白的药粉均匀地洒在他后颈伤处。
这是宫中最好的伤药,止血理应是一流的,奇怪的是,燕鸢将整整一瓶药都倒了上去,竟毫无用处,那伤口仍然没止住血,源源不断地淌出来,几乎要将玄龙整个后背都染红了。
若是寻常人流那么多血定早就晕厥了,燕鸢并非没见过那么多血,此刻还是禁不住喉头发紧:“怎会如此?”
逆鳞所在,是龙的心血源头,亦可以说是软肋,那地方稍微碰得重些便会痛彻心扉,更别说是将逆鳞生生扯了下来,胜过断指百倍的痛楚,怎可能用凡间的药就治得好。
“我自小身体强健,不过流些血罢了,你无须担心。”玄龙说话气息略有些不稳,他掌心一展,便出现一块干净的白绸,捏在手心举到后颈随意擦了擦。
伤口本就脆弱,怎能经得起这样的摧残,偏生玄龙面上没露出半点痛意,燕鸢看得心惊,赶紧起身阻止他,皱眉道。
“你怎能这般不好好爱护自己。”
“别乱动。”
玄龙便乖乖地听话,默然不动了。
他不是不爱护自己,而是不知该如何爱护自己。小时经常受伤,被娘亲打得血淋淋,又无人给他上药,便只能捡块不算太脏的布随意擦擦伤口,痛归痛,忍一忍,总能过去的。
没人教过他该如何爱护自己。
燕鸢叫殿外的太监送了干净的亵衣、白绸、和温水进来,玄龙看着燕鸢忙里忙外,后者先是用白绸将他的伤口裹起来,那双手那般白净修长,动作也是极尽的温柔,指节偶尔会不小心碰到他后颈完好的皮肤,轻轻柔柔的,带着温热的触感,跟挠痒痒似的。
玄龙喉结微微地动,木讷地红了耳廓。
“疼吗?”燕鸢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不疼。”玄龙道。
他一连几回都这么说,燕鸢便信以为真,好笑道:“痛觉迟钝委实算得上优点,受伤的时候不知道疼,省去了好些苦。”
如此想来,他让玄龙拔鳞救宁枝玉那事儿,便少去了大半愧疚。
反正他不晓得疼,只是流些血而已,自己可以在别的方面尽量补偿他。
第十二章 我只知你是天下对我最好的人
白绸将玄龙的脖颈裹了一层又一层,不多时便被血渗透了,燕鸢不得不拆掉,换新的重新裹上,连续两三遍伤口才勉强止住血,最后在颈后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燕鸢不愿多看玄龙的脸色,多看一眼淡去的罪恶感便又重新席卷而来,他将帕子沾了温水,执起玄龙垂在锦被上的手,垂着眸将男人指缝里残留的血迹擦干净:“你胸前的伤怎么样了?我看看。”
玄龙又开始昏昏欲睡,强撑着道:“就快好了。”
“我看看。”燕鸢不肯听他的,随手将帕子扔回一边的银盆里,抬头盯着男人苍白的脸。
他青绿的双瞳在跳动的烛火下看起来清透而妖异,竖立的瞳孔微微颤动,像是在酝酿着躲避什么,但燕鸢没给他机会。
“你知道我会担心的,让我看看。”
那日燕鸢拿了龙鳞便走了,还不知道他伤得怎么样,不过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无声地僵持了一会儿,玄龙低头解开亵衣上的腰带,露出受伤的身体。他着衣时看着挺拔,实际上衣服下的肉体不算强壮,只纤薄地覆盖着一层漂亮的肌肉,胸前裹着一层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粗麻黑布,看不见真实伤况。
“我来吧。”燕鸢朝他坐得近了些,为了解那个潦草的结扣费了不少时间,粗麻黑布被一层一层取下来,取到最后一层的时候,玄龙的身体突然颤了一下,低低哼了一声。
原来是裹伤的布与伤口长到了一起。
燕鸢抬眸看了眼男人苍白的脸,喉间发干:“你忍着些。”
若是不及时取下来,日后会更加难以处理。
玄龙应了一声,身子随着他的动作抖得厉害,呼吸越来越重,冷汗从额角滑过棱角分明的下颚线,滴在燕鸢手背上。
“你骗我,你说不疼的。”燕鸢控诉道。
玄龙胸膛艰难地起伏,低沉的嗓音略有些哑:“……只一点点罢了。”
与伤口黏连在一起的黑麻粗布终于被取下来,拔过鳞本就不平整的伤口此刻看来更是坑坑洼洼,原先粉嫩的肉成了深红色。
而那块伤口也从之前成年男子拳头大小,扩大到双倍。
燕鸢默不作声地给玄龙上了药,然后用上好的白绸将伤口小心翼翼地重新包好,仿佛这样他欠对方的就能扯平了。
玄龙见他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有些无措且笨拙地唤他:“阿鸢。”
从前娘亲生气时也是这般模样,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就是不理他,将他当作空气一般。那种感觉比肉体上的伤痛还要难受千万倍。
若他缠着娘亲不放,换来的极可能是一顿血淋淋的鞭打,久而久之他便不会做那总让自己受伤的事情了,也养成了这般枯燥寡言的性子,不习惯对外表达自己的情绪。
因为没有人在意,没有人会因为他疼就对他有一分心软。
燕鸢是那个会对他心软的人。
就在玄龙踌躇着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燕鸢忽然抬起头,倾身拥住了他,哑道。“阿泊,对不起……我也不想的。”
“我不想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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