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师叔
小狗在韩家住了几天,跟韩府上下的人已经混熟了,韩府的角角落落也被它跑了个遍。这时它正在前厅的屋檐底下趴着,看到韩佑过来,立刻爬起来摇尾巴,吊着一条腿向韩佑跑去。
韩佑双手把小狗抱着举起来,那小狗伸长了脖子想亲近他,他用鼻尖轻轻碰了碰小狗湿乎乎的鼻子,小狗又得寸进尺地想舔他,他把小狗抱得远了些,小狗舔不到他,又摇着尾巴汪汪地叫起来。
韩佑跟它玩儿了一会儿,觉得这狗特别粘人,又十分灵性,倒是很适合陪小孩子玩。
“小东西,你想住到皇宫里去吗?”
小狗叫了两声作为回答。
傍晚,夏司言陪着夏司逸在长乐宫里用膳,冯可来禀告说韩侍郎送了个东西来给二哥儿,问皇帝同不同意。
夏司言有点意外,韩佑都好久没见到夏司逸了,怎地突然想到要给夏司逸送东西?
“什么东西?”
“是……一条瘸了腿的小狗。”
夏司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瘸了腿的?”
“不过模样还是挺可爱的。”冯可补充道。
夏司逸今年刚好7岁,正是喜欢小猫小狗的时候,听到小狗赶紧说:“快拿上来给我看看。”
冯可看向夏司言,夏司言道:“那就先拿上来吧。”
冯可躬身退出去,很快就抱着小狗进来。那狗也不怕生,到了殿内就瘸着腿四处嗅嗅。夏司逸从汤盅里捞了根排骨,啧啧地逗它,它闻着香味儿就跑过去了。
吃了夏司逸给的肉骨头,那小狗又卖力地撒起娇来,讨好地对着夏司逸摇尾巴,往他腿上扑。
夏司逸喜欢得不行,嚷道:“皇兄,把它留下来吧!”
夏司言露出有些嫌弃的表情,“这狗是韩佑哪里找来的?”
冯可回答:“听韩府的管家说,是这个月初一,韩侍郎在城外找到的。那天下雨,韩侍郎把这狗装在怀里一路带回去的呢,想必是很有些特别。”
夏司言听了之后没什么表示,夏司逸又央求他把狗留下,他才很勉强地答应了,“留下可以,但是你不能带回长曦宫去,放在朕这里。”
夏司逸争辩道:“为什么啊?这是先生送给我的!”
他把“我”字咬得特别重,意思是韩佑送给他的他凭什么不能带走。夏司言皱眉,“这玩意儿会影响你读书,放在朕这里,你每晚可以过来玩儿一会儿。还有,韩佑不是你的先生,他没教过你。”
夏司逸不满地嘟囔:“皇兄好小气!”
夏司言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夏司逸怕他哥生气了又把小狗退回去,赶紧闭嘴,又从盅里捞出一块排骨喂狗。
饭后夏司逸在殿里跟小狗玩,夏司言在一旁看着,想起冯可说这狗是被韩佑揣在怀里一路带回家的,更加看这狗不顺眼起来。
“这畜生玩意儿有什么好玩的,都这个时辰了,快回去温书去!”
夏司逸坐在地上,胖胖的一团,正提着镂空金香球的铰链在逗狗,听了这话也不敢反驳,觑了一眼皇兄,又不舍地看一眼小狗,伸出一根圆乎乎的指头,商量道:“最后一小会儿。”
夏司言瞥了他一眼不说话,夏司逸知道他哥这是默认了,又欢天喜地地跟小狗玩起来。
玩了一个不短的“一小会儿”,直到长曦宫的嬷嬷找来,夏司逸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那狗很会看人脸色,夏司逸走了以后它就老老实实地趴着,只拿眼睛瞟夏司言,好像知道这个人不大好惹。夏司言轻轻用脚尖踢了踢它,它马上不要脸地翻过来,露出肚皮示好。
夏司言也被它的厚颜无耻逗笑了,骂了一句小瘸子,随即蹲下身来揉它的毛,隐约还能闻到一点韩佑身上的草木香味,贪着那么一点若有似无的气味,他把狗提起来,抱在了怀里。
第6章 画像
第二天,韩佑结束了上午的公务,从吏部出来,在门口被工部右侍郎张裕筹堵住。
韩佑见张裕筹愁眉苦脸,两根碳画似的浓眉纠结在一起,便问他:“介中,你怎么了?”
张裕筹把韩佑拉到一边,那样子看着都快哭了,“景略,这次你无论如何要救老哥哥一命,老哥哥已经没别的办法了。”
“什么事?”
张裕筹说:“走,去醉东风,我们边吃边说。”
张裕筹早在醉东风订了一个隐蔽的包间,预备好要跟韩佑大倒苦水。他视若掌上明珠的独女,竟然被吴家看上了,有传闻说吴闻茨想让吴世杰将他的女儿娶为续弦。
吴家家境固然显赫,若是成了吴闻茨的亲家,张裕筹官途就不用愁了。但张裕筹是个爱女如命的, 怎么可能将女儿嫁给吴世杰那个贪财好色之徒。
前些天吴世杰为了小妾,强占滕家豆腐店,这事儿闹得京城人尽皆知,吴世杰还因此受了吴闻茨的责罚。想必是吴闻茨为了吴家的脸面,才想要找个名当户对的官宦之女来给吴世杰当续弦。
韩佑略作思忖,问他:“你是想让我去试探一下我老师?”
“不不不,”张裕筹提起青花瓷酒壶为韩佑添酒,“我是想让你帮我个忙,将我外调为官,我好把我的女儿带走,越远越好。”
韩佑有些吃惊,要知道工部右侍郎是多少人想要的位置,张裕筹竟然想外调为官,就为了不把女儿嫁进吴家,“这……不至于吧?”
“景略,你我是自己人,我实话告诉你,”张裕筹掏着心窝子说:“我绝不会将女儿嫁到官宦人家去,我惟愿她能嫁一个待她一心一意的人,这辈子能活得开心肆意,自由自在。”
韩佑笑着摇摇头,“开心肆意?自由自在?”
“是啊,”张裕筹感叹道:“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但你我明白,人在朝堂才是真的身不由己。”
韩佑为二人倒酒,“人在哪里都不会有真正的自由,但是越站在高处,可控的自由越多,不是吗?”
张裕筹苦笑,“曾经我也这样想,可是走到今天我才发现,舍掉了那些功名利禄的欲望,才是真自由啊!”
韩佑不置可否,“介中若是心意已定,眼下倒是有个位置合适,就是地方不太好。”
“什么地方?”
“甘州。”
甘州在昭国的最西边,气候恶劣、常年干旱,今年又报了粮荒上来请朝廷赈灾。
张裕筹呆了呆,“甘州倒是够远。”
“甘州巡抚张自良治政不力,连续五年报粮荒,眼下内阁有意要撤换掉他,我可以举荐你去。”
张裕筹点点头,又想,“张自良是高元辅的门生,这次撤换掉他,不会是高元辅的意思吧?他们没有推荐别的人去?”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可以安排,你先考虑一下。”
张裕筹思忖片刻,“不用考虑了,我去!”
事情即这样暂定下来,韩佑答应帮张裕筹运作,张裕筹千恩万谢地送韩佑出了酒楼。
告别张裕筹,韩佑就去了宫里。
今日皇帝似乎心情还不错,韩佑到的时候他正在西暖阁画画,小狗趴在他脚下睡得打呼噜。
夏司言曾经的太子太师是当朝有名的丹青圣手,夏司言自幼受其熏陶,画技虽不及圣手,但也是极其精湛的。每当韩佑进宫而他恰巧在画画的时候,韩佑都会站在旁边看着,看他画画是一种十分赏心悦目的体验。
韩佑行了礼,像往常一样走到皇帝身边,这次皇帝却不让他看了。
夏司言随手扯过一张纸遮住画稿,对他神秘一笑:“这个不能给你看。”
韩佑只看到没有被遮住的部分,是一件大红色长裙的裙摆,猜测应该是个女子的画像。夏司言喜欢画一切美的东西,女人自然也是经常画的,不过以前夏司言并不避讳他,他不由得好奇皇帝画的是谁。
夏司言用纸蒙着,左手还按在上面,一副没有商量的样子,韩佑只得说:“那臣先回避一下。”
“不用,”夏司言用手上象牙透雕的毛笔指了指旁边矮几上的一叠画轴,“户部送了些画像进来,先生帮朕挑挑。”
“画像?”
“内阁收了几百封请立皇后的折子,他们又从中选出各位官员推荐的皇后人选,命人画了画像送进来给朕瞧。”夏司言冷冷地笑了一下,嘲讽道:“高擎倒是会做表面功夫,他想让高家的姑娘当皇后,谁还敢把女儿送进宫里来?平白糟蹋了这些画。”
韩佑是听说了户部在收集官宦女子画像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快就办妥了。想来也是,反正都是陪太子读书,多少画得敷衍一些,也就不费什么功夫了。
不过他倒是很好奇这些画像能画得有多敷衍,于是便走到矮几旁的蒲团上坐下,解开画轴看起来。
这还是昭国历史上第一次这样把画像呈上来给皇帝选后的,弄得像选秀女一样,细想还真是很荒唐。韩佑不禁在心里感叹权力的可怕,一朝权臣竟有如此之大的影响力。
画像上写了姑娘的姓名年龄家世,都是朝中文武官员家的女儿,有好些是韩佑听过名字的。画像倒也画得眉目清秀,说不定也有人想碰碰运气,万一被真皇帝选上,就算只做嫔妃,那也平步青云了。
看了几个画轴,发现画像竟然都大同小异,大概是一个画师画的,连妆容都极其相似。韩佑专门翻出高陌竹的画像来看,只见画像中的女子竟美得如同天仙,跟其他画上的女子显然不是同一个档次。其他画像大概是五两银子一张批发的,高家这个是五百两银子一张定制的。
想到这个,韩佑笑了起来。
一只秀窄修长的手从他手中将画轴抽走,他抬起眼,和俯视着他的皇帝四目相对。
皇帝眼中有刚刚淡去的笑意,皱着眉,不高兴地说:“女人的画像那么好看吗?看上谁了?”说完他也并不十分关心画像上的到底是谁,随手将画轴扔到了一边。
画轴骨碌碌地滚落在地上,展开的画卷又自己滚得合上了。韩佑看了一眼,随即有另一个画轴砸到了怀里来,他下意识接住,然后他听到皇帝说:“这一个还不错,就立她吧!”
韩佑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到皇帝脸上的表情有点别扭,他刚准备打开画轴看,又听到皇帝说:“今日在文华殿讲学吧,朕先过去等你。”说完就走了。
韩佑觉得皇帝今天有些奇怪,他看着手中的画轴,分不清皇帝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如果是真的,唯一的原因就是有什么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来宫里找过皇帝了,然后他们达成了某个他不知道的协议。会是谁呢?镇国将军?还是某个内阁大臣?
手上飞快地解开画轴的绳子,展开来,入眼的先是大红色的裙摆,正是刚才皇帝画的那一幅。
心里隐约有个想法,又觉得过分荒唐了些。
画轴往上展开,大红色交领曲裾里面露出洁白的中衣领缘,再往上就是精巧的锁骨,纤长有力的脖子,凸起的喉结好像一把小小的拉满的弓。每一个细节的弧度都像是经过严密的计算,全部都恰到好处。
衣服红得张扬,脸却是清淡不施粉黛的。脸型轮廓隐去了雄性的棱角,多了圆润的妩媚。下巴是尖尖的椭圆,像杏仁的形状。画中人侧着脸看向外面,嘴唇微张,像是在低语,带着些许笑意。眼神是温柔的,浅褐色的瞳仁凝视着画外的人,是很爱一个人才会有的眼神。
被那样的眼神看着,韩佑那颗早在官场中锻造得冷硬的心,好像被剥裂了一个口子,又酸又涩。
原来在他心里,我是这个样子的。
第7章 棋局
在文华殿讲学是比较正式的经筵,有书写讲章官和经筵执事官在,高擎偶尔也会作为知经筵事参加,这种情况一般就是夏司言要正经念书的时候。
前些年夏司言都是在文华殿学习经史子集的,先皇后去世以后没人管他,他也便渐渐懒惫了。
韩佑在文华殿一直呆到傍晚,走的时候他不忘把从西暖阁顺走的画轴带在身上。
夏司言看到了就笑他,“朕说了要给你吗?私自将宫里的东西带出去可是重罪。”
今天文华殿服侍的人多,当着这些人的面韩佑不好多说什么,只好一本正经地对皇帝拱手躬身行了个礼,道:“臣谢陛下恩赐。”
夏司言笑了一下,带着冯可往长乐宫去了。
橙红的夕阳挂在天幕上,将气势恢宏的宫殿群笼罩在金色的余晖中,宫殿和夕阳的色彩融为一体,让整个皇宫都看起来如梦幻一般不真实。
韩佑站在文华殿的人群中恭送皇帝回宫,看着皇帝的背影渐渐走进那一抹橙红,他脑子里突然跳出张裕筹的话,愿一生只得一个一心一意的人,这辈子能活得开心肆意,自由自在。
可是不论是他还是夏司言,这辈子大概都不可能开心肆意,自由自在了。
半个月后的一天,韩佑在吏部衙门上值,吴闻茨的书童忙忙慌慌来找他,要他立刻去吴府。
韩佑到的时候,吴闻茨的几个心腹都在,吴世杰也在。吴世杰看到他来了,很想甩脸色给他看,但是碍于父亲和其他长辈在场,又不敢,只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拱了拱手算是打招呼。
吴闻茨拿了一封邸报出来给众人传阅,这是头一天夜里镇西将军送到兵部的,兵部尚书周奎暗中将邸报扣下,派人送到了吴府来。
韩佑看了之后大吃一惊,“甘州连续五年上报的粮荒竟然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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