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关道 第189章

作者:伊阙关 标签: 古代架空

就在这时,两人同时感觉身后传来一阵恐怖的威压,两人转头一看,就见萧绌和廖天峰正在飞速地朝他们靠近,尤其是廖天峰,原本一张长眉白须仙气飘飘的脸此时却是狰狞得如同厉鬼一般,恨不能生食他们的血肉。

甯步流突然停下脚步,抓住阳关的衣襟往前一甩,稚嫩的童声嘶哑得快要渗出血来:“带着我爹,快走!”

阳关咬了咬牙,看了看怀中半身都是血,合着双目不知道清醒还是昏迷的甯晖,撒丫子往前继续跑。然而还没跑两步,就感觉有人挡在了他面前,正是罗洛。

阳关双瞳赤红,声音低哑:“我不想伤你性命,快滚。”

罗洛不答,从袖中抖落一把匕首,抬手就是杀招。阳关左躲右闪,偏过头的同时一脚将罗洛踹倒,也不敢恋战,继续往前跑,然而就听脑后风声,罗洛举着匕首竟直接朝着他的后心刺去!

这一招不管放在哪里什么时候都太过阴狠了。阳关不禁也火了,将甯晖往上一颠,护住他伤口的同时空出另一只手来一把揪住了罗洛的衣领,将他狠狠往地上一掼。随后拎起来狠狠往旁边的山壁上一摔,就听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阳关看了他一眼,应该不会死,但是会不会半身不遂就不好说了。

刚打算走,阳关却感觉他抓住了自己的裤子,却见罗洛已经连站都站不起来了,爬在地上,满脸是血,眼中却是含泪:

“还给我……”

“你把我爷爷还给我……”

“我从小没娘,我哥替人而死,我只有我爷爷了,你把我爷爷还给我……还给我……”

阳关闭上双目,长叹了口气。他从不后悔杀了罗长松,尽管不是他亲自动手的。但是面对少年带血的质问,他却不可抑止地感觉心痛。这该死的同理心……

怀中的甯晖轻轻咳了两声,阳关重新望向罗洛,略略放缓了语气,轻声道:“除了你爷爷,你还有你的养父母,从小虽辛苦些,但也衣食无忧。”

“但是我师父……他真的一无所有了……”

“我也曾经差点失去过我爹,也算能理解你的感受,我也不介意陪你堂堂正正打一场,但是不是现在。我得帮我师父,保住他在这个世上最后一丝血脉牵连……”

几个月前的盛夏,阳关收到消息,伏€€在芙蕖动风、风景如画的西湖边抱着她女儿的尸骨投湖自尽,后来李异出了笔钱,买下了一小块地方,将母女俩葬在西湖边。

这里离心布族有万里之遥,却离她那个被他父亲伏白妖杀害导致尸骨无存的丈夫所在的南家很近,李异还让人给南朔(伏€€的丈夫)在母女俩的旁边立了个衣冠冢,让这一家三口永眠在这平湖秋月、断桥残雪的盛景当中。

所以,甯步流真的只剩甯晖这一个亲人了。

这时又听“砰”的一声巨响,阳关转头一看,惊愕地瞪大了双眼,就见甯步流浑身是血,被廖天峰和萧绌一掌拍在山崖上,幼小的身躯如同被顽童钉死的蚂蚁,不断地抽搐着、颤抖着。

“放开我师父!”阳关当机立断将甯晖放在一边,冲过去救甯步流,却被萧绌毫不留情一掌拍开,阳关一窝胸,滚落到甯晖旁边,终于还是没撑住,“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阳关……”甯步流的声音气若游丝,阳关从未讲如此虚弱的师父,“快走……”

“别管我爹了……你快走。”

“不……”阳关勉力撑着自己爬起来,身边的甯晖双眼睁着,突然微微转过头看向阳关,却是没什么感情。

刚往甯步流那边爬了两步,廖天峰一挥手,阳关又是浑身一震,呕出了一口浓稠的黑血。他张着嘴,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但还是执着地往甯步流那边爬去:“放开……我师父……住手……”

另一边的罗洛此时也扑了上去,揪住阳关的手臂一口咬了上去,阳关吃痛,却是怎么也甩不脱,挣扯间,罗洛竟然咬下了阳关一口肉来。

“救救……”

“救救……阳关……”

掐着甯步流脖子的廖天峰就听甯步流慢慢地说着什么,他更收紧了手掌,但声音依旧不依不饶地传了出来。

“救救他……”

“救救这孩子……”

“你不是当年的江湖第一高手吗?你不是立下誓约一定要保护好我和娘的吗?但是你没做到,你失约了。五十年后,还想再逃避一次你的责任吗?”

“你不是很强吗?你不是内力很高吗?你不是还教出了一个十六岁的地字级别高手吗?但是现在你为什么不敢面对我?”

“我不管你身上有什么毛病认不认人,我求你现在救救他!他是我徒弟!你救救他,救救他!你救了他,我发誓这辈子都不会与你相见,你就当我死在了五十年前,只要你救他。”

水珠从甯步流的脸颊上滚落,分不清是血还是泪。就见他抬起手,使劲往外掰廖天峰的手腕,被廖天峰打断掌骨也丝毫不松开,反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的声音竟不像一个十岁稚童,反而更像一个老者,带着经年累月的悲愤,喊出了他心中那个最伤痛也最孤绝的名字:

“甯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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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写得我好难受啊……

第321章 西域武林

数丈冰柱毫无征兆地拔地而起,坚硬锋利,却偏偏在半道上打了个弯,如同怪物的数十根利爪一般冲向萧绌和廖天峰。阳关地面震得都弹了起来,往后急退数步,一下撞到那些冰锥的根部,疼得整个脑袋都在发晕。

萧绌眼疾手快,红紫色的火焰从手中爆开,一时间天上地下都是冰屑和混沌的水汽,等到雾气散开,就连萧绌都大吃一惊。就见其中一根最为尖锐狭长的冰锥直逼甯步流面门,溅得他身边的山壁上都是血。然在他面前的廖天峰,却是被那根冰锥从后脑穿入,又从口中穿出,晶莹的冰锥已经被染红了,如同刚刚啖完生血肉的利齿。

“逆……逆徒……”廖天峰竟然还没死,整个人被挂在半空,口里衔着冰锥,含含糊糊道。

“徒儿不孝。”甯晖依旧没什么表情,居然恭恭敬敬地向廖天峰行了一礼,“甘愿自请出师。如此一来,这五十年来师父和师兄把我关押囚禁,不时拷打辱骂致我精神错乱的恩怨也就此一笔勾销。”

廖天峰含恨看了他一眼,却冷不防甯步流摁住他的头用尽全身力气往外一推,让他他再也说不出话来,紧接着,甯步流像是花光了所有力气一般,顺着石壁滑了下来,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眼看那幼小的身躯就要砸到地上,阳关只觉得一阵风过,原本还在身边的甯晖此时已经闪现到一里地之外,一把接住了甯步流。阳关虚着眼,只能看到两个人影拥抱在一起,逐渐模糊成大团大团的色块,嘴角却不知道为什么微微上扬,想说些什么,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尝试了几次之后,他终于撑不住了,一头昏了过去。

……

陆霁只觉得心口发闷,心跳如擂鼓,他深吸了两口气,看向面前面色阴沉的林玉晚。

那个形似鬼魅的女子身后不知何时跟了十数个高手,看样子都不低于地字,相貌怪异,不像是中原人,皮肤或黑或白,共同点都是气质慑人,且看眼神,都甚是不怀好意。

其中一个身体呈一种金属光泽的颜色,手臂上密密麻麻全是铜色的尖刃的中年男子桀桀怪笑着走了上来,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林玉晚€€€€原因无他,林玉晚尽管常年男装,但身材极好,刚刚乱斗的过程中衣服有几处破损,虽没有直接露出皮肤,但就冲那中年男子的眼神,也能猜到他脑子里此时在联想什么龌龊的东西。

倒是身边的徐岩惊呼一声:“莫非你是西域武林的铜手团长苏卡拉?”

林玉晚皱了皱眉,南唐的边境外除了世仇辽人,还有不少小国,比如西夏、回鹘、大理、金国等,这些有些与南唐交好,比如回鹘,有些却会时不时地进犯中原,虽不像辽国和西夏一般隔三差五地打仗,也会偷鸡摸狗一般抢劫些边境的民众。

所以尚武的风气在西域也同样流行,久而久之弄出了个西域武林,里面也有很多小门派,就从这里十几个人来看,里面也不乏高手。

牧天游之前跟他讲过,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去西域玩了一圈,顺便一路跟那边的高手过招。那时候牧天游也是年轻,大概那个年龄段年少有为的男人个性都挺欠揍的,全把他们打趴下了不说,还到处跟人说那边的“高手”都不咋地。导致西域武林的人对中原武林一直有点看法,但是没辙,打不过。

现在看这架势,当年牧天游的手下败将趁着牧天游不在天山派,来报仇来了。

不过比起那些人,林玉晚更在乎刚才给这群人引路的那个女子。不知道为什么,林玉晚总觉得她有些眼熟……

这时就听一阵恶风扑面而来,那位“铜手团长”苏卡拉竟然趁着林玉晚走神的时候直接偷袭,而且还是朝着她的脸来的。林玉晚冷哼一声,还没还手,就感觉身边一道黑影闪过去。

向枚弃了双锤,伸出双手,硬生生跟苏卡拉对了一掌,就听“咔嚓”一声,传来了清晰的骨骼断裂的声音,跟在李异身边的阎秋绫就是一呲牙,完了完了这骨头快要碎了……

却见向枚甩了甩手,阎秋绫刚想上去帮他看看,却被李异一把拦住:“仔细看。”

阎秋绫又重新看了看,向枚虽然龇牙咧嘴的,但是明显没受什么伤,反倒是苏卡拉突然爆发出一长串的惨叫,手臂上的骨骼竟然已经戳了出来,血流如注。

向枚甩着手:“呵,好久没遇到这么坚硬的骨头了。”随后回过头看林玉晚,“不用谢我啊,我只是不想再被你小叔子揍一顿,那么小个孩子,力气忒大。”

另外几个西域武林的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扑了上来,几个玉虚宫弟子总算明白了什么叫“不讲武德”,不过天山派和玉虚宫不愧为南唐第一武学圣地,那些人同样被弟子们拦下了,混战起来,打到最后,竟然就剩下了三个人。

陆霁原本想帮林玉晚解决一个,结果一看林玉晚的脸色顿时就不敢动了。一边的李异拍着石桌笑得打跌,旁边阎秋绫还在好奇地问他:“怎么林道长脸色那么难看啊。”

李异轻咳一声:“当然难看了,被人抢了架打,换谁都不乐意。”

阎秋绫还奇怪了:“有人帮她打架还生气?”

“那当然。”李异撑着下巴闲闲地挑了挑眉。

“为什么?”

“因为换做是我,我也会很生气。”

在场众人不管是在打架的还是不在打架的突然都静默了一下,虽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黑袍年轻人是谁,但是总觉得他生起气起来,一定会很恐怖。

陆霁轻咳一声,向林玉晚做了个“请”的姿势。

林玉晚瞥了他一眼,款款走上前去。剩下的三位都是老头,又高又壮,除了衣着和发型,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乃是对三胞胎。

这三个老头可不得了,林玉晚也听说过他们,乃是鼎鼎有名的“寒暑尘”三大王,分别是辟寒大王、辟暑大王、辟尘大王,不仅名号类似,三人修炼的功夫也是一样的,分可以单打独斗,和则可以结成阵法,携手同心,杀伤力极大。

当年牧天游去西域武林遛弯的时候这三个人正好不在,回来之后莫名被扣上了一顶“不太行”的帽子,估计这口气憋了四五十年了,这会趁着牧天游不在,忙不迭跑来找茬了。

林玉晚抽出十四州,行了个礼:“三位前辈年岁也不小了,何苦来听信谗言,进犯我南塘边境?”

为首一个穿红色的,看样子应该是大哥辟寒大王,声音浑厚如洪钟:“你就是牧天游那厮的徒弟?”

“小可见过。”林玉晚又行了个礼。

“我不跟女子比试。”辟寒大王摆了摆手,“你师父呢?”

林玉晚愣了愣:“师父不在宫中。”莫非她猜错了?这仨不是来趁人之危的?

辟寒大王也愣住了,看向那个妖艳女子:“你不是说能让我们兄弟三人跟牧天游打一场吗?”

“哎呀,小女子也是没想到呢,没想到牧宫主这么不巧,偏偏趁着这个时候出去了。”那女子用纱巾捂着嘴,脸上倒是一直挂着笑,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不如,几位大王来试试玉虚宫首徒的能耐?”

辟寒大王一摆手:“我说了不跟女子比试,牧天游若不在,那我们下次再来。”说着竟作势要走!

“慢着。”林玉晚竟然出声阻止了三个大王,眼睛却是冷冷地盯着那个女子,“我玉虚宫山门被炸的事情,就这么算了?没那么便宜!”

女子却是吃吃笑了起来:“这‘黑火药’可真是一个爱物儿,这么大的一根柱子‘哗’地就倒了,真是让人颇不释手。于是小女子之前起了玩心,在这城中多处地方埋了那‘黑火药’,盼望着再开心一回。”

众人皆倒抽了一口冷气,林玉晚脸都白了,这人的意思是,她在全城各地都埋了火药?

林玉晚不禁眼前一黑,李异也站起身来,沉声道:“你待如何?”

“哟,好一个俊俏的郎君。”女子笑得更欢实了,“好说,让我看场痛快的,要么让林玉晚跟那三个老头打一场,要么你跟她打一场,要精彩的,拿出真实水平来。”

“不行!我和她打!”陆霁一听急了,李异的水平深不可测,怎么可能让阿晚跟他打?再说这什么辈分,不乱了套了?

“你?小矮子一个,有什么用?难不成你还暗恋她?”女子轻蔑地瞟了他一眼。

众人再次倒吸一口冷气,虽然大部分人不知道李异是谁,但是他们肯定知道陆霁是谁,竟然说镇军大将军的儿子是小矮子?怕不是过会儿就被灭了族哦!

陆霁一张脸涨得通红,刚想说什么,这时林玉晚走到他身边,轻柔的手抚了抚他的肩膀:“莫急。打一架就打一架。”

陆霁一把抓住她的手:“可是你身体才刚好,从早上到现在你就没有闲着过……我不放心。”

林玉晚的脸上飞上了些许红霞,回捏了一下他的手:“没事,我想李公子就算看在我外祖父的面子上,也不至于下手没轻没重的吧。”

李异可谓是锅从天上来,嘴角抽了几下:“……那是自然。”

“可要好好打哦,若是我不满意,“砰”~”女子招了招手,一个武士模样的人走了过来,伸出臂弯,女子就这么坐在他的胳膊上,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李异从腰间拽出白莲鞭,两人互相行了一礼之后便缠斗起来。李异自然不会拿出真功夫,但是打着打着,李异就发现不对了。林玉晚的脸色越来越白,但攻击却越来越迅猛。他想留手,林玉晚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李异跟林玉晚的内力不相上下,林玉晚还比他小两岁。但李异毕竟是从杀手头子混出来的,实战经验比林玉晚多出许多,他略微放水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林玉晚是真心实意地想跟他打。硬剑对钢鞭,如同巨鳄对抗蟒蛇,皆是凶悍异常。不是蟒蛇缠住了巨鳄的嘴,便是巨鳄咬住了蟒蛇的身子,互相撕咬,不相上下。

身边那女子乐得直拍手,笑声如同碎瓷一般,竟是如此刺耳。

此时就听风声一变,李异操纵白莲鞭一把缠住林玉晚的硬剑,猛地甩了出去,正朝着那笑得放肆的女子门面而来。女子冷哼一声,身后的武士仗着力气一把抓住林玉晚的硬剑,却痛呼一声,四根手指齐齐被剑锋砍断。

就在此时,一柄黄铜小刀,却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女子的脖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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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想看李异和林玉晚两个高手打一架,圆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