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也好贵
“我有事情要跟他谈。”柳池摸着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一小块金子，答道。
霍宗青撇了撇嘴，最终还是没有自己先回去。
他把柳池送到了睿王府的门口，然后独自朝武威王府去了。
柳池被仆人迎进睿王府，有些好奇地打量了几眼这边的装潢，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进睿王府，实在是不太符合他跟十二皇子的亲近程度。
“小黄鱼儿？”十二皇子从书房里快步走出来，表情相当的不敢置信，“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
一直以来都是他去找柳池，这样骤然被柳池找上门来，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在梦中的错觉。
柳池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我又不是在永昌候府关禁闭，怎么就不能来了？”
他坐到旁边的石凳上，又解释道：“皇帝不是不太想让我再跟你沾上关系吗，我就只能趁着天黑了再来了。”
皇帝也不是非要两个人老死不相往来，不然那对于十二皇子来说就等同于斩去了最大的臂助，皇帝的目的还是为了他这个儿子的名声，柳池可以和十二皇子见面，只不过不能让别人知道。
“所以现在变成你来蹭我这里的晚饭了？”十二皇子笑道。
旁边的管家已经极有眼色的去安排人备菜了。
柳池来找他原本是为了正事的，但听他这样一说，便想先吃过晚膳再说其他。
白天他跟霍宗青到处玩，倒是没吃多少东西，现在确实已经饿了。
两个人随便聊了几句，十二皇子突然道：“小黄鱼儿，我跟郑怜雪的婚期定下来了，就在六月初六。”
柳池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日子就是两天后，讶然地问道：“这么突然？”
“还好了，不能再拖了，霍宗青应该跟你说了，他七月初九就会动身，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到时候户部肯定忙的不可开交，婚事如果拖到七月就太拥挤了。”十二皇子解释道。
“况且只是娶个侧室，又不是正妻，现在也马上要伐赵了，晋国正是需要用钱粮的时候，不宜搞出太大的排场来。”
柳池挑了下眉，略略思考之后也明白了十二皇子的用意。
亲王娶商人女，又只是侧室，本就不该大操大办，接下来伐赵开始之后，钱粮必然紧缺，作为“巨富”级别的郑氏在这种时候并不能出风头，不然极有可能在伐赵的时候被穷红了眼的皇帝给当肥猪宰了。
所以这场婚事必须低调举行。
当然还有比较微妙的一点，十二皇子的婚礼绝对不能落在承亲王世子和柳池的婚礼后面。
不然会被那种闹剧一般的婚礼也给带偏了风评。
饭菜很快就上来了，十二皇子招呼着柳池坐下，还让人取了两壶酒来。
“我不喝酒。”柳池警惕地盯着他手里拿着的酒壶，上回一时不察，被十二皇子灌了之后宿醉头疼难受的感觉他可还记得。
“不灌你，我自己喝，看你吓的。”十二皇子笑着晃了晃酒壶，自己饮了一口。
柳池懒得说他，以这家伙的性子，如果自己刚才不拒绝，另一壶酒现在就摆在自己面前了。
柳池生怕他要自己喝酒，就一直闷着头吃饭，然后好死不死发现今晚的粥里放了荷花的花瓣。
这粥喝起来，甜丝丝的，还带着荷花的清香。
但柳池的脸色却因此有些发臭，他又想起来霍宗青嘲笑他是个大少爷的事了。
十二皇子在吃菜喝酒的间隙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问道：“想霍宗青呢？”
柳池怔了一下，然后有些慌乱地道：“没有。”
十二皇子却是笑了一下，然后慢悠悠地道：“小麻雀撅撅腚，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咱俩都认识十几年了，我还能不了解你吗？”
这什么粗鄙之言，柳池翻了个白眼，用筷子敲敲桌子：“吃饭呢，你身为亲王能不能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
十二皇子笑嘻嘻地喝了一大口酒：“我在别人面前注意也就罢了，跟你不用注意。”
“天天注意这个注意那个，累也累死了。”
“喝点？”
柳池还没来得及拒绝，这个压根没准备跟他客气的家伙就给他拿了个杯子倒上了。
他抬眼看了看十二皇子，觉得这家伙跟平时确实不太一样，大约有点借酒消愁的意思。
“酗酒可是恶习。”柳池拿起杯子抿了一口，认真地告诫道。
“我知道，我知道。”十二皇子叹了口气，“但我这段时间实在是太累了，小黄鱼儿。”
他用手捂住脸，叹息着说道：“等我成了亲，我就不能喝酒了。”
柳池的眼神闪了闪，他知道十二皇子的意思，成亲之后睿王府将要接收晋东商帮一个大派系的绝对忠诚，郑氏的财富和人脉等等因素十二皇子都要有所了解和掌控。
这是一个几乎称得上庞大的工作，更何况七月初九霍宗青便要出征，户部调集全国钱粮人力的命令更要提前发布。
他能预见到接下来十二皇子的生活，必然是压力和忙碌多到会把人压垮的程度。
这种生活不出意外会持续一年多。
于是柳池就叹了口气，陪着他慢慢地把那杯酒喝掉，看着十二皇子醉醺醺趴在桌子上的模样，他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你卧房在哪？”柳池把他扶起来，很是无奈地问道。
“那儿……”十二皇子靠在他身上，伸手指了个方向。
柳池看着他指的地方，陌生的院墙仿佛在无声的发笑。
柳池知道这家伙是指望不上了，便转头把管家唤过来：“带我去他的卧房。”
随后便拉过十二皇子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准备这样扶着他回房。
结果十二皇子的胳膊一绕，整个人便趴在了他背上，还兴高采烈地朝上窜：“你背着我！”
柳池被这个醉鬼搞得额头青筋乱跳，差点就把他丢到院子的池塘里去喂鱼。
“你别给我乱动，老实点！”
他托住盛云归的腿，在呵斥了他几句之后，就看到了站在一边装聋子的管家，认命地叹了口气，吩咐道：“你快点带路。”
然后转头又凶了盛云归一句：“你给我离远点，别吐我身上！”
十二皇子嘿嘿笑着，但终究是老实下来，被他背着朝卧房走去。
十二皇子趴在他背上，突然说道：“小黄鱼儿，这是不是你第一次背我？你之前都没有背过我。”
“你不也没……”柳池刚下意识地想顶他一句，突然顿住了。
十二皇子还真的背过他。
在他当初摔断了腿，被宋乐山关在国师府的时候，是十二皇子把他背了出来。
念及此，柳池的态度也一下子软了下来，唇角勾了勾，对他说道：“那你好好珍惜吧，这可是我第一次背别人。”
作者有话说：
小麻雀那句是我们这边的方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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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畜生
到卧房的路也没几步，柳池背着十二皇子到了里间，仆人跟进来点上灯，便又退到门外候着了。
柳池把他放在椅子上，看着他因为醉酒而红得不正常的脸，随口抱怨了一句：“你当时就不应该跟皇帝提把伐赵升级成灭国战这回事，不然接下来好歹还能轻松一些。”
虽然皇帝不可能真的把伐赵升级成灭国战，但是以皇帝那种野心勃勃的性子，肯定还是会受到一些影响，实际上如果不是国力和民生限制，柳池怀疑现在的那位皇帝陛下就是一个妥妥的穷兵黩武好大喜功的暴君。
十二皇子却收敛了脸上傻傻的笑，用他那种醉醺醺的声音说道：“不行啊……小黄鱼儿，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都知道，但是我必须那么做啊……”
“我三十多个兄弟，个个都能继承皇位，权力就放在那里，那都是有定数的，我如果不争，我那些兄弟们一定会争，”他半闭着眼睛，低声道，“所以哪怕我被撑死，也要拼了命的抢食。”
“况且，”他笑了一下，“你不是也知道吗，父皇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战争升级到那个地步的，我只是尽力把我能抓住的全部抓住罢了。”
柳池坐在他旁边，给他倒了杯茶，道：“我还是觉得你太过着急太过冒险了，目前其余皇子中已经没人与你相比了，你已经是睿王，如果不算上母族，除了那几个年长早早封王的皇子，没人比你势力更大。”
十二皇子关于这次伐赵可是立下了军令状的，一旦出了差错就是整个十二党的垮台，无论怎么看这种时候都是求稳更好一点。
“我知道，我知道……”十二皇子捂住额头，他伸手拿过那杯茶，一口饮尽了，然后趴在桌上，眼神迷蒙地看着那盏灯。
屋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柳池坐在椅子上。也看着桌子上的那盏灯，像是跳动的火苗会开出一朵花似的。
过了半晌，柳池才听见十二皇子幽幽地道：“可是我害怕啊……”
柳池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盛云归是在说刚才的问题。
“柳池，我很害怕。”十二皇子趴在桌子上，眼睛看着跳动的灯火，小声道，“你也说了，现在那些兄弟中没有一个权势能大过我的。”
“而在两个月之前，我几乎一无所有。”
“现在我的一切权力，只不过来源于我那位父皇的两道圣旨……”十二皇子转过头看着柳池，笑了笑，“起因只不过是我引起了他的注意，我在恰当的时候讨了他的欢心。”
“等哪天别的皇子让他更为关注更为喜爱了，现在我手中的这些东西，恐怕用不了两道圣旨，就尽数变成别人的了。”
“王位，权力，地位，这些只不过是他赐给我的玩具，随时都能拿走，再赐给别的孩子，他随时能把我变回一无所有����”
“而我不要这样。”十二皇子看着他，眼里的火比那盏灯更亮，“柳池，我要得到连父皇也不能随意拿走的权力，我必须一直压在其他皇子头顶上，现在我已经拥有过这一切，再让我回到两个月前的状态，我会生不如死。”
柳池怔怔地看着他，感觉有点窒息。
他意识到盛云归就像是一个嗜钱如命的人，走在了散落着黄金的路上，他拼命捡着每一块见到的黄金，把它们背在身上，最终要么他用这些黄金垒出一个皇位，要么他先被这些黄金压死。
盛云归已经在一条不归路上了。
柳池生出了一丁点惆怅又难过的情绪，他问道：“我要怎么帮你？”
哪怕盛云归要走一条不归路，柳池也是会陪他一起去死的。
十二皇子却摇了摇头，他趴在桌子上，脑袋枕着自己的手臂，就这样侧着脸看着柳池，目光凝在他脖子上挂着的那一小块黄金上。
“你现在还是得离我远点，我们完全分割开也是好事，这样即便我这边崩盘了，你也不会有事。”他笑着说。
柳池的眼神一暗，他默默地伸手，大力捏住十二皇子的脑袋，带着一点杀意说道：“我劝你重新组织一下措辞。”
盛云归一个激灵，酒都醒了一半，干笑着道：“我刚才说的什么我忘了，不过我这边没有你真的不行啊小黄鱼儿……”
柳池这才收回手，他把十二皇子提起来丢到床边上：“时候也不早了，你赶紧睡吧。”
十二皇子上半身仰躺在床上，下半身还在床下，整个人没骨头似的从床沿上滑下来，柳池刚想把他扶起来，便看他捂着嘴趴到桶边上：“呕����”
柳池的动作一下子就停住了，然后默默地后退了几步，心道这水桶是不能要了，可惜里面还有水呢。
他默默地开了房门，等着盛云归吐完了，叫仆人来收拾了残局，又倒了杯茶递给十二皇子：“现在感觉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