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声声误
眼下他是丁纵还是卧底已然不重要,关键是从魔帝手下苟下一条命。
想到这里,他咬紧牙关,调动全身灵力与这股浩然恐怖的威压对抗。终于,一阵令人牙酸的骨头摩擦声后,虞渊将低下的头颅扬了起来,毫不畏惧地直视魔帝。
这一看才发现,魔帝的面容和段成璧竟有几分肖似之处,只不过比起段成璧,他两颊更瘦削,眸光也更深沉。他站在那里,便让人觉得他是天生的君王,强悍莫测,不怒自威。
一看就不好惹。
虞渊咧开嘴,先是吐出大口大口的血,然后朝魔帝露出一个轻蔑的微笑。
他直勾勾地注视着魔帝,漆黑晶亮的眼珠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怜悯与讥讽,仿佛跪在地上惶恐等死之人与高高在上生杀予夺之人身份对调。
魔帝双目微眯,眸光如电,直朝虞渊射来。周遭无形的威压再次加重几分,虞渊的骨头几乎被挤至碎裂,尖锐的爆鸣在脑中炸开,他顺势低下头颅,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绷紧的心神却不由得放松下来。
已经够了。他回味着魔帝方才脸上一闪而逝的狐疑,想到。
对于帝王这种多疑的生物,哪怕只是一丝不对劲,也足够暂时保下他的命。
果然,在愈来愈重的威压压得虞渊双膝在地上跪出深深凹痕,全身骨头几欲粉碎后,四周空气陡然一轻。
“你不是丁纵,你是谁?”
这次魔帝依旧这么说,语气多了几分笃定,但好歹没继续动手,还问他是谁。
虞渊又呕出几口含着内脏的鲜血,在魔帝的注视下从地面的深坑中摇摇欲坠地站起,维持着面上轻蔑又张狂的笑容,半张脸被血糊住,牙齿也被鲜血染红,显得滑稽又狰狞。
他看着魔帝,一字一顿地说:
“我是来救你的。”
一句话,让魔帝对他产生好奇。
而好奇,往往是爱情,啊呸,信任的开始。
“笑话,尔不过一只卑微蝼蚁,竟大言不惭说要救本座。本座最后再问一次,你,究竟是谁?”
虞渊知道这点微不足道的好奇只能保他一时不死,再不上点干货,魔帝照样活撕了他:
“咳咳咳,帝尊大人派手下寻了我家市主那么多年,竟然不知道我是谁吗?不过也难怪,呵呵呵……”毕竟我都不知道我现在该是谁。
在他开始怪笑后,魔帝眸光一凝:“是你?”
直觉告诉虞渊,魔帝在打肿脸充胖子,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但他仍是默认下了魔帝口中不存在的身份,开始忽悠:
“魔帝陛下,我受市主所托,前来救你性命。”
“凭你一个小小金丹,也配救本座性命?市主若是有心合作示好,不妨把自己手中的东西交出来,而不是派你这种蝼蚁来羞辱本座。”
魔帝一甩袖袍,坐回大殿的王座上,饶有兴致地俯视虞渊,像在看一只稍有意思的蚂蚁。
“魔帝陛下,我再次重申一遍,这并非合作,我是来救您性命的。您以为市主若真将那一半神力交给您的幕后之人,您真能从他手底讨得到好?”
见他直接将“一半神力”挑明,大殿内流动的空气似乎凝滞一瞬,魔帝目光冷了下来,但却并未打断。
虞渊感受到如芒在背的危险及其态度转变,更笃定了魔帝背后有人,还十有八九是神殿,壮着胆子继续说下去:
“您也知道幕后的人是个怎样的存在,想要的东西到手,他们是会继续留着你,念在你劳苦功高的份上助你攻打人界,还是翻脸不认人,一脚踹开你呢?”
毕竟神殿神殿,听名字就光伟正义,光明之下容不下一丝污点。
在虞渊恢复的记忆中,神殿一直在做的事就是维护秩序,诛杀搅乱气数者,起码明面上是这样。暗中授意魔帝去寻找兼青,也只是因为明面上的身份不方便动手,他要是神殿的人,一旦得到想要的东西,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解决魔帝这个污点。
“市主品性淡泊,爱好和平,无意卷入这些是非之争,但若是有人咄咄相逼,他也不介意亮出爪牙拼个你死我活。罗刹海市虽小,经营多年却也有些势力,到时幕后之人会自己出面还是派出您这位马前卒,陛下比谁都清楚。何苦拼得两败俱伤,便宜他人呢?”
魔帝表情隐晦,不辨喜怒:
“本座已知晓市主的意思,但还是那句话,若市主想要合作,不妨拿出点诚意,把那东西过渡给本座。本座愿以魔族千秋气运起誓,他爱淡泊,便保他安然无虞。”
虞渊摇了摇头,咽下喉中腥甜,语气愈发慢条斯理,咄咄逼人:
“不不不,您会错意了。市主的意思是要您弃暗投明。合作?您还不配。”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整个魔界天地变换,殿外飞沙走石,侍从宫女匍匐一地,不胜惶恐。大殿中没有威压,但却森寒恐怖如九幽炼狱,稍有心智不坚者,只怕早已神魂溃散。
虞渊咬着舌尖以保持清醒,寸步不让。
想要活命,这是唯一的办法。
早在赶来魔界的路上,他就想过卧底身份暴露的可能。那时他想的就是将自己打成兼青一派,与魔帝提出合作保全性命。
但直到见到魔帝本尊之后,虞渊的想法彻底打消。
魔帝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高深莫测,霸道多疑,野心勃勃,得寸进尺,绝不像他的傻儿子凌辰那般好忽悠。
一开始就不分青红皂白要杀他,好不容易以蔑笑求得一线生机,虞渊若提出合作,便等于有求于人,落于下风。
魔帝现在张口便要兼青的一半神力,不给无法合作,给了处于劣势,稍显弱势就容易被对方吃得骨头不剩,吊着他又怕引他怀疑,无论如何虞渊都只能处于任人宰割的境地。
且以魔帝多疑的性子,知道他不是丁纵后,未必不会查他来历,段成璧凌晚晚等人还见过自己,到时卧底身份暴露的可能便更大。
唯有率先占据主动权,彰显己方强势,让他忌惮,才能彻彻底底化险为夷。
至少魔尊有一句话说得没错,魔界容不下弱者。
“你敢让本座,给那只妖魔,当下属?”魔帝面上缓缓浮现一个阴鸷的笑容,
“你倒是真敢。”
虞渊深吸一口气,咬牙继续作大死:
“自然。反正给谁当下属不是当,一回生二回熟嘛。”
作者有话说:
第120章 魔尊他无恶不作
在极端压抑的气氛里,虞渊又飞快补充道:
“市主的意思是,若是陛下您不归顺,他就杀了您!”
“……”
“海市虽小,与魔界相比无异于蜉蝣撼树,但别忘了市主身具一半神力,若发起狠来不管不顾还只针对您,就是幕后之人也难以护住。陛下,您也不希望您身死之后,魔界的基业落在段成璧手上吧。”
“你威胁我?”
没有在第一时间杀了他,就说明他的威胁起效了。
虞渊心中微哂,对勤于内斗的魔帝来说,他死后,管魔界洪水滔天。
便宜段成璧除外。
那样他不会瞑目的。
“想要本座投靠,但你又怎么敢保证,本座背叛第一次后,不会再有第二次?到时候市主敢放心我吗?”
虞渊鼻孔朝天,高姿态地承认:
“陛下确实没有信誉可言。但我家市主还说,只要他把您背地里搞的小动作透露给幕后之人,幕后之人焉能不舍弃您扶持他人上位。魔界除了您以外不还有段成璧么,就算不是他,您的其他子女岂是他的对手,兜兜转转,到时还不是便宜了他。无论主动还是被动,事实证明,我们始终会成为一根绳上的蚂蚱,您没得选。”
“……”明晃晃的无耻阳谋,让魔帝一时接不下招。
就连虞渊都知道兔死狗烹的风险,他自然更加知道,并且暗地里留了一手,有所防范,若真被揭穿,幕后之人必不会再给他信任。
“市主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虞渊暂时还没想好,只能打哑谜:“有些事自然不必说得太开,陛下再装傻就没意思了。”
袖袍之下,魔帝拇指与食指相互摩挲,却沉默不语。
虞渊额角再度冒出细密汗珠,成则座上宾,败则阶下囚,全在魔帝一念之间。
要是他能完全炼化兼青还给他的一半神力,大可以打出去,但他目前炼化的部分只能算九牛一毛。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一瞬悠久更胜万载,额角的细密汗珠汇聚成滴,眼看要再一次落下,魔帝终于沉声开口:
“本座愿为市主效劳。”
他表完态后,话锋一转:
“但事成之后,为防市主卸磨杀驴,斗倒恶神后,本座要他的另一半神力。否则,就算拼着与他同归于尽便宜段成璧的代价,本座也要市主为今日之言行付出代价!”
“杀恶神,夺神力,既然市主有办法从他手中夺走一半神力,那斗倒他之后,本座要另一半亦不为过。”
掷地有声的话语落下之后,虞渊竭力控制平稳的心跳陡然错漏一拍。
怎么回事?魔帝的背后不应该是神殿吗,为什么他说……杀恶神。
他的心跳只杂乱一瞬,但魔帝依旧敏锐地注意到了。
一片死寂中,目光如利箭穿射而来,阴冷至极,魔帝幽幽问:
“使者既为谋求幕后之人而来,为何听到杀恶神时心跳得这么快?”
犹疑的语气让虞渊再次陷入危机。
虞渊强作镇定,用极其狂热的语气道:
“失态了,小人只是震惊于陛下气魄,更兼心内激动。毕竟恶神虞渊再如何落魄也是神,想不到小人有生之年也能见证弑神甚至参与其中,如此怎能不让人心潮澎湃?”
他说完后,放任自己的心脏狂乱跳动,身体微微颤抖,一副激动不可自抑的模样,倒是勉强将魔帝应付过去。
“陛下的要求小的会如实传讯给市主。若无他事,小的就先行告退了。”
“辛苦使者。”
“为市主办事,何谈辛苦。”
“……”
“以后大家同是市主的手下,自该守望相助。”
“……”
饶是魔帝再好的涵养也快忍不了这般没自知之明的人,让人将他请了出去。
宫殿大门缓缓阖上,肩上压力陡然一空,但虞渊仍旧不敢放松,他知道魔帝一定还在观察他。
但凡他流露出一丝如释重负劫后余生的态度,等待他的将会是无情抹杀。
“大人,陛下为您安排的住处在东极宫。”
路过一处花园,身后如有实质的目光终于渐渐消散。虞渊停下脚步,只觉全身力气都被抽空,脑袋乱成一锅浆糊,他再也支撑不住,装作欣赏美景的模样,在花坛边缘坐了下来。
魔帝背后的人,居然是“恶神虞渊”?他都“死”了这么多年了,究竟是谁在打着他的旗号行事?
上一篇:帝台春
下一篇:每天吵架都被说在秀恩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