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声声误
“老洛,不知这小子哪里将你得罪狠了,值得你现在都还板着面孔?”
执律堂内,嘻嘻哈哈的三长老一进门就对洛长老勾肩搭背。他和洛长老是同届弟子,年纪相差不大,外表却年轻风流,甚至比三师兄瞧着还年轻,远远看去,与板着严肃面孔的洛长老恰如一对父子。
洛长老甩开搭在他肩上的狗爪子,眉心褶痕浮现:
“他哪里都好,只是老夫无能,没有能力将他教好。”
“哦?”三长老以为洛长老是在进行低调的炫耀,卯足力气狠狠拍了下他的肩,
“咱们师兄弟几个的弟子里,大岁主体不见影,分神连轴转,你现在都不知道他本体在哪儿;二渊随他师父,平时又懒又馋还八卦,能把掌门气死;小三子直肠子死心眼,我一日能骗他七回;小五爱游历又总是迷路,能在十年内回昆山都算幸运;老六……老六皮实,揍他我都嫌手疼;小七爱好独特,十多年没回昆山了;小八被男人骗了以后恐女闭关了;小九体弱多病更兼心黑手狠,爱拿同门试药。现在想想,不知也就为人懒了些宅了些,但架不住他人聪明又能时常伴你左右啊。在你眼皮子底下,也闯不出什么祸事。”
“不知确实从小聪慧,但坏就坏在,他聪明过了头,遇事爱走捷径,总想着花最少的力气,去获取最大的利益。”
洛长老悠悠叹了口气,“就比如他当初选卦之一道,不是因为他喜欢,只是他在此一道上最有天赋,他学起来最轻松。”
三长老挠头:“那又如何?我辈修士,有人碌碌一生,都不知道自己擅长什么喜欢什么,不知的选择也没错啊。”
“但人生在世,又岂是处处存在最优选择的,将万物生灵都放在秤杆上,作得失衡量,老夫只怕,他有一天会为此断送了自己啊。”
三长老万分不解话题是怎么扯到这里的,在某些方面,他拥有和三师兄一样粗的神经:
“所以你没来由的人生感慨,就是打断他腿的原因?”
洛长老对此事避而不谈,只道:
“登榜大会结束后,昆山会放一批弟子入世历练,我已向掌门秉明,此次不知也会同去。他从小便在昆山长大,一辈子都不曾出过山门,是时候出去看看世间,看看人了……”
“如何惹师父生气?我也不知,大概是进门的时候先迈的左脚,亦或微笑的弧度不够标准罢。”
虞渊闻此,并未再问下去。
他没有问四师弟他在璇玑天境被段成璧追杀时,段成璧定位他的东西是哪里来的,昆山内所有内奸为何被铲除得轻而易举一个不留,段成璧又是如何逃离昆山的。
在生死关头,他最不会丢弃的就是五师姐给的替命人偶。他因替命人偶被段成璧定位,又因替命人偶保下一条命。
临行前四师弟给他算过一卦,说他此行有惊无险能逢凶化吉,他早将一切都算在里面了吗?
虞渊始终未问出口。
殊不知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就算真是他,也不会留下任何证据。他倒是怕自己问出口,对方否认之后,直觉先一步告诉他是假的。
“对了,此次登榜大会第二关事发突然,便按在境内斩杀魔族的数量为奖赏依据,陌浮沉排行第一,已带着璇玑天境回苦海了。二师兄你打开璇玑天境有功,有一枚器灵果做奖赏,你欠掌门的债抵消了。”
“重奕道君也离开了?”虞渊问。他还期待着和昭明一起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呢。
“说起来他为了天下为了仙盟,抛弃未婚妻,杀害女婿,逼死女儿,四师弟觉得他为人如何?”
殊不知回头看他,狐狸眼里笑意未变:
“只能说是个枭雄,但我理解不了。师弟我天性自私,只在意自己在意的,守护自己想守护的,譬如昆山,还有昆山上的各位同门。至于其他人,是生是灭,是好是坏,又与我何干?”
“好了,就送到这里罢,接下来的路,你我可就不顺路了。”
行至三不知峰时,殊不知挥手示意虞渊停下,自己摇着轮椅慢慢走上山路。
虞渊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最终转身朝宸光峰方向走。
他心里情绪繁杂,只好再默背有关灵魂和记忆的古籍。
书上说若有魂魄不全者想找回缺失的记忆,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故地重游。
虞渊的情况虽与其大有出入,但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他还是向执律堂申请了此次下山历练。
趁着年轻走遍十四州,他就不信找不到他曾经去过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第104章 别昆山红尘千里
托远在魔界的魔尊的福,由于他重伤未愈,走两步就呕血,不能上战场送死,为了给外甥攒点阴德,主要是防着他在大后方捅刀,魔帝决定先内斗一番再谈进攻人界事宜,故而仙门与魔界虽剑拔弩张,但大战还要拖个三年五载才能进行。
这三年五载,正是双方厉兵秣马,卧底互相渗透的大好时机。
三日后,晨起微雨,雾隐昆山,虞渊背着行囊,于山门前与各位师弟师姐,师叔师伯挥手作别。
脱下白底蓝纹的昆山弟子服后,他换上一身黑衣,马尾高高束起,整个人显得挺拔飞扬,是长辈最爱的富有朝气的少年模样。
殊不知坐在他身旁,怀里同样被扔了一包行李,面上笑意险些维持不住。
殊某由于触怒师父,不仅伤着腿就被打包扔下山,临下山前还被没收了储物符,以后吃穿用度都靠自己挣,还被勒令不满三年不得归山。
二人辞别师长后,各自御剑往不同方向而去。
剑灵依旧伴随在虞渊身侧,但两人谁也不理谁,互相拿对方当空气。
按理说收集完解除血契的材料后,二人早该一拍两散。但就在材料集齐的当晚,解契最重要也最难寻的几种材料在昆山库房中不翼而飞。
虞渊同剑灵说明情况,为证明清白,不惜拿出早已物色好的物理学圣剑二世向其展示,以此表明绝不是他馋破伤风之刃故而盗走材料的决心。
剑灵听他说起材料被盗时表情始终淡淡的,直到他拿出新剑,这才慢半拍地开始生气,两只手一用力,“咔哒”一声,十八枚灵石买回的物理学圣剑二世享年半月,属于早夭。
虞渊冲上去和剑灵拼命,剑灵却叫嚣着虞渊失去的只是一把剑,而他失去的可是珍贵的自由。再者二人血契未解,虞渊就已物色好别的剑,四舍五入约等于出轨,他这么做是为了纠正虞渊身上的歪风邪气,他是正义之师!
二人唇枪舌战一天一夜,旧账翻得哗哗作响,最后连路过的狗也得挨两句骂,昭明嫌吵,一人贴了一张静音符,世界才彻底清净下来。
“‘解罗叶,诛心花,冤家宜解不宜结’,等我找到这三样材料,一定离你远远的。”
“你最好快点找到,谁怕谁!”
二人骂骂咧咧吵到中午,才被一缕袅袅飘上云霄的烟气引得肚里馋虫直冒,决定暂时休战,停在云崖镇上吃馄饨。
云崖镇物价居高不下,但虞渊目前足够富裕,因此大方地与剑灵每人吃了五碗后,才欲从储物符内掏钱结账。
然而掏到一半,他的动作却忽然诡异地僵持住?
一旁几个身材精壮的伙计哪个不是人精,见他举止怪异,目光齐刷刷朝这边扫射,同时八方朝他围拢,为首一人道:
“客官,结账吗?”
虞渊咽了咽口水。
近来十里一线天的天才炼器师谭云泽升级了各家各派弟子的储物符,使得灵石交易更为便捷。哪怕远在千里,一个特定铭文就能将灵石转入对方储物符中。
这也是虞渊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储物符还在璇玑天境的原因。
他冲伙计们露出友善的微笑,示意其稍等,拿出通讯玉牌,考虑到没有陌浮沉的铭文符号,便先联系上了他的好朋友宋冽琅。
玉牌亮起红光,宋冽琅的虚影浮现其上,虞渊开门见山道:
“宋道友安好,在下的储物符不慎遗失在璇玑天境内,至今未曾找回,不知道友可否给在下陌道友的通讯铭文,亦或代为传答?”
宋冽琅勉强压下心底的幸灾乐祸,沉默片刻:
“在下也没有浮沉的通讯铭文,因为他根本不用通讯玉牌。”
“你驴我?”虞渊满脸不信,什么年代了还有弟子不用通讯玉牌?
“没驴你。”宋冽琅似乎被人问多了这个问题,解释起来轻车熟路,“苦海,无序之地也,那地方终年灵流混乱,灵力风暴肆虐,根本建不起通讯阵。所以他不用通讯玉牌,合情合理。”
“那你们平时怎么联系?”
虞渊看着逐渐缩减的包围圈,略有些胃疼。
宋冽琅食指在唇畔点了点,笑道:“自然是最古老的方式,飞鸽传信。”
“放出一百只灵鸽,将信绑在它们腿上,让它们分不同方向飞进苦海,运气好的话,大概有一只能将信传到。”
“真的?”
宋冽琅耸肩:“不知道,林风致说的。反正我运气从来没好过。”
“……”
“客官,结账吗?”耳畔再次传来催命魔音。
确定眼前这小白脸没钱后,伙计们的态度瞬间不客气起来,变脸之快,足以胜任蜀地戏剧文化的非遗传承人。
虞渊想拿破伤风之刃抵债,惨遭嫌弃后,伙计对他冷笑一声,请出了馄饨铺的老板。
二人两厢对视,俱是一愣。
前者一惊,后者一喜。
逍遥楼赌坊坊主!
酒鬼昭明的徒弟!
“山水有相逢,想不到竟在此处又遇到了你,昭明的徒弟。”坊主开口,脸上骇人刀疤随嘴部牵扯跳跃,压迫感十足。
在遍地昭明债主的云崖镇承认自己是昭明的徒弟,无异于自寻死路。虞渊以袖蒙面,赔笑道:
“这位道友,你认错人了,在下只是长得像而已,并非你口中昭明仙尊的徒弟,那个名震天下的昆山二师兄。毕竟我哪里有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幽默风趣人见人爱啊。”
坊主视他之言如王八念经,径直朝他走来。他发过誓,再也不要信这对无耻师徒一分一毫。
“我已与昭明狗贼断绝关系,他的债与我无关,你别过来!”
“我师父就躲在暗处,你一靠近我,他就会以拐卖未成年为由将你押往仙盟,从此他少个债主,乐得逍遥,你要想清楚!”
“看,有昭明在天上飞!”
赌坊坊主不为所动,一身高绝修为气势散开,压得人一动不敢动,他拎猪仔似的一手虞渊,一手剑灵,问:
“还有什么话要说。”
剑灵化作一道流光,钻回破破烂烂的长剑,让虞渊独自面对一切。
虞渊深吸一口气,悲愤道: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好志气!”坊主拍了拍手,面无表情吩咐伙计,“送他去洗盘子,洗到他师父来赎他亦或是还清他师父的债为止。”
“冒昧问一句,我师父究竟欠了你多少,大概要洗多久?”
“欠多少我忘了,但如果你从天地初开开始就不眠不休洗到现在,勉勉强强能还清吧。”
“……”
被人拖下去时,虞渊心里痛骂昭明,眼里已经没有了光。
出师未捷身先死,悲哉!
魔界,未昀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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