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柚子君CC
“这有什么,这孩子性情最是文静,皇上不必支应他,只叫他在一旁安静作画便好。”
虞泽兮随意点头,似乎不愿在此事上与太后争论。
“那就照母后说的,让他过来御书房吧。”
最后的希望被打破,萧偌深吸口气,不让自己露出失望的神情,再次上前谢了恩。
马上便是晌午,午膳摆在西侧次间内,太后以一家人难得相聚为由将萧偌和岳慧茹都留了下来。
虽然留了午膳,但以两人如今的身份到底不能与皇上同桌用膳,便在旁边支了张小桌。
宫廷内饮食节令性强,如今已经入秋,正是吃莲藕与螃蟹的时节。
萧偌慢慢喝一碗莲藕汤,刚转过目光,就望见岳慧茹朝他抬了抬眼,似乎在表达同情。
萧偌叹了口气,朝她作了个无奈的表情。
与皇上每日相对的苦差事估计是逃不过了,只希望对方当真能忙碌一些,也好没空闲来顾及自己。
兴许是桌上两人的互动太过明显,虞泽兮神色冷了些,忽然缓声开口道:“昨日在御花园里……”
岳慧茹浑身一僵,也顾不上喝莲藕汤了,连忙起身跪在地上。
她昨日不顾宫规偷偷在御花园里放风筝,刚好倒霉被皇上发现,一时心急想要逃走,以至风筝断了线,险些砸到对方身上。
“这是怎么了?”
太后也吓了一跳,稳住心神才道:“哦,昨日御花园的事哀家也知道,慧茹这孩子被哀家宠惯坏了,行事毛躁,不知分寸,皇上不必顾念着哀家,只管按规矩罚她便是。”
太后有些后悔,她刚才只顾着萧偌,倒是忘了还有岳慧茹这件事。
好在虞泽兮只是轻点了下头,并没有要当真罚她的意思。
“既然行事毛躁,便去抄些佛经吧,也不必多,只供在佛堂里的那几本,抄完后记得拿给母后过目。”
岳慧茹垂头答应,心底已经欲哭无泪了。
太后佛堂里摆了几十本经书,估计抄上三天也抄不完。
这回换成萧偌朝她投去同情的目光了。
一顿午膳吃得胆战心惊,萧偌食不知味,好容易煎熬到最后。
大约太后也瞧出他面色不好,便没有再留他说话,让他先回去休息,有什么缺的只管与邱公公说。
萧偌被宫人领出后殿,然而过了主殿,才发现等在外面的铃冬不知跑去了何处。
宫里路径复杂,两人都是初来乍到,萧偌出于谨慎,并没有放铃冬独自回到景丰宫,而是让她等在康仁宫附近,待自己事情办完了再一道回去。
景丰宫在康仁宫西侧,两边是紧挨着的,萧偌到景丰宫外转了一圈,依旧没有瞧见铃冬的身影,顿时有些急了。
不会是迷路了吧。
单纯迷路倒是不怕,只是康仁宫再往东便是紫宸宫,那里是皇帝日常处理朝政接见大臣的场所,铃冬个性跳脱,无论冲撞到哪一位都是麻烦。
从康仁宫去往紫宸宫要经过东侧的广庆门,萧偌在门外停了许久,到底也不敢迈进门内。
正想着要不要寻邱公公帮忙,却没留神脚下,转身便与人撞在了一起。
又是那阵熟悉的沉香味道。
萧偌对熏香还算了解,知晓这种带有花蜜气息的沉香应当产自于琼州,穿透力强,尾韵细腻甜凉。
萧偌还没来得及回过神,便听到耳边同样微凉的嗓音。
“你在找什么?”
第7章
萧偌有些恍惚,这种特殊的沉香味道,他在岳家族学念书时也曾经闻到过。
那时身边人偶尔会议论起突然来到学堂的异族少年。
有人扯住萧偌的好友,给他指窗边上的少年,问他,觉得那个人怎么样。
好友并未在意,只瞥了眼答道:“像是有北梁血统,阴沉沉的,让人瞧着不舒服。”
阴沉只是委婉的说法,更准确说应当是“阴郁”才对。
单论相貌而言,少年其实生得不差,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俊朗,然而那股阴郁的气息却将他整个笼罩在不透光的角落,即便偶尔抬起眼来,也冰冷得让人胆寒。
另一名好友也压着声音:“何止是阴沉沉的,简直像一头野狼,眼睛也像。”
少年生了双不同于常人的碧色眼眸,古怪又妖异。
于是所有人都笑了。
萧偌听着不舒服,伸手拉了好友一把:“行了,北梁人的眼眸生来便是深碧色的,再者宫里也有过北梁出身的后妃,倒也没必要这样说他。”
好友大呼无趣,不过瞧在萧偌的面上,也没有将话题继续下去。
有微风吹进窗子,带来甜凉的沉香味道,窗边的少年似乎听到几人的谈话,目光紧盯着萧偌的方向。
萧偌其实也不知该怎么与这样的人相处,心底有些尴尬,只能装作没有瞧见。
直到那一次变故。
三年未见,少年太子登基为帝,无论身形气质都改变了许多,之前在康仁宫时,萧偌几乎有种无法认出的错觉。
虽然依旧冰冷疏离,却更多了独属于上位者的威慑,声音不疾不徐,猜不透这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朕在问你。”
萧偌打了个激灵,想要跪下,却被对方伸手托住,只好磕磕绊绊道。
“回皇上的话,小人带进宫里的丫鬟走丢了,不知去了何处。”
萧偌话刚出口便后悔了。
他是被吓傻了,怎么能将实话说出来,内廷的宫女是不能随意走动的,若铃冬真去了什么要命的地方,不被旁人发现还好,一旦被抓了正行,打一顿板子都是轻的。
“不是,”萧偌迅速改口,“是小人自己走失了方向,那丫鬟大约是去寻小人了,所以两边走散了。”
虞泽兮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碧色的眼眸盯着他,半晌才开口道。
“……你不是母后给朕挑的未来皇后吗,为何要自称是小人。”
没料到对方如此直接,萧偌被噎住,脸瞬间就红了。
他母亲是岳家旁支,与太后算是远亲,他对太后用姓名自称问题不大。
可在皇上跟前就有些麻烦了,自称“草民”不对,毕竟他父亲身上带着爵位,自称“臣”又有些别扭,他如今身份尴尬,总不能还未立后之前,便先以皇后的身份自居了。
“你父亲在宫中任职,你即使不做皇后,来日或许也会入朝为官,便自称是臣也没什么大错。”
“是。”萧偌连忙道,脸红得更加厉害。
萧偌肤白如玉,眼睫也长,这样低垂下去,在红透的脸颊投下淡淡的阴影,像是沾了颜色的水墨。
虞泽兮打量了片刻,终于大发慈悲朝身边人道:“让宫人在附近找找,看他带来的丫鬟去了何处。”
董叙是如今的内廷总管,闻言连忙称是。
皇上到底还有事情要忙,与萧偌说了两句便先离开了。
萧偌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又等了一刻多钟,终于等来满身狼狈的铃冬。
董叙的态度倒是恭敬,语气温和道:“御花园那边刚移栽了几棵桃树,还没来得及填上,铃冬姑娘走岔了路,不留心踩进坑里,幸而没有受伤。”
铃冬可怜兮兮望着萧偌。
“劳烦公公了。”萧偌满心无奈,只能朝董叙道谢。
“不妨事,”董叙弓身笑道,“往后萧公子如果遇见什么难事了,只管来找老奴便是。”
董叙告辞离开,铃冬凑到萧偌跟前,见他还在原地发呆,放轻声音问。
“公子怎么了?”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沉香气息,萧偌连忙摇头:“没什么,先回去吧。”
那人是否有改变都与他无关,当下最要紧的还是谨慎行事,顺利挨到可以离宫那一日。
皇宫复杂,天威难测,稍有行差踏错便有可能万劫不复,萧偌路上说了铃冬一顿,让她往后万不可在宫内随意走动。
“知道了,”铃冬扁着嘴,“奴婢也是被狼吓到了,不然怎么会跑到御花园去。”
“狼?”萧偌不解问。
“是啊,”铃冬忙不迭点头,依旧心有余悸,“这宫里居然有白狼在到处闲逛,比寻常小马驹还高,吓死人了。”
估计是皇上养的那只荒原狼了。
想到宫里有一只四处乱跑的白狼,萧偌也觉得惊悚,只能勉强安慰道。
“你下回离远一些,听太后的意思,那白狼是自小养在宫中的,应当不会随意伤人。”
“嗯,”铃冬扶着萧偌迈进景丰宫内,小声抱怨道,“这宫里可真吓人,希望皇上开开恩,早些放咱们回去吧。”
萧偌没说话,只轻轻点了下头。
景丰宫与之前邱辰介绍的相差无几,相比康仁宫少了最前的广场空地,过了宫门便能看到正中的主殿。
南面主殿与北面后殿有宫墙阻隔,东配殿挂有匾额,上书“玉阶殿”几字,面阔三间,单檐歇山顶,梢间设有暖阁。
不过萧偌最满意的还是种在院中的一株银杏树,已经入秋,扇形的树叶已经变作金黄。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萧偌很想把笔墨拿出来,将眼前的场景留在纸上。
“公子喜欢银杏?”
跟来的小太监明棋笑着介绍:“这是玉妃亲手种下的,当年险些同玉阶殿一齐被烧毁了,后来皇上特意差人来照料,能长成今日这般模样,可着实费了不少工夫。”
“你说玉妃曾经住过这里?”萧偌惊奇。
玉妃是皇上生母,也即是原本的北梁公主,二十五年前北梁归顺大堇,隔年便送来北梁王唯一的公主和亲。
先皇身体病弱,娶了这位北梁公主之后才终于有了膝下第一位皇子,故而即便皇子身具异族血脉,也依旧破格被立为太子。
“是,”明棋颔首,笑容越发殷勤,“咱们圣上便是在这里出生的,不过后来玉妃搬去了延宁宫,没过多久便病逝了,这里便也跟着空置了下来。”
萧偌心中有些古怪。
皇上生母曾经住过的宫殿,按理应当很重要才是,皇上为何会同意让他搬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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