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茶娘
第110章 失眠
范培培不过二十几岁的年龄, 却有一个四十来岁闺蜜？
现在这个社会，各种医美手段层出不穷，只要有心, 绝对能让人看不出你年龄。举个极端例子，一水的冻龄明星便是最好的证明。
在读取医保卡时, 程白术才发现陪同范培培一起来的女生, 瞧着不过三十左右, 却已经四十五岁了。
范培培笑呵呵道：“没想到吧，健玲已经四十五了，她可会保养了。”
程白术便问道：“你这次是有什么问题吗？”
黄健玲回道：“睡眠不好，入睡困难，有时需要睁着眼睛好几个小时才能勉强入睡。”
程白术摸着脉象，心脉偏弱, 肝脉却是跳的厉害, 典型的弦脉。于是，他便问道：“睡眠梦多吗？”
“是的，晚上睡眠经常做梦，和连续剧一样, 还容易醒, 醒来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入睡。”
“日常容易生气吗？”
“不容易，我还是比较温柔的，不信你问培培。”
范培培在一侧连连点头, “是的, 健玲姐性格可好了。”
那是因为睡眠不好带来的肝脉弦？黄健玲的右手脉象还可以，除了一样脾阳稍微有点弱, 没什么特别大的问题。
黄健玲有些得意地说：“我有游泳健身的习惯，身材保持得还可以, 这一次我想顺便减一减小腹的赘肉。重点还是睡眠，晚上睡不够，偶尔有出现头痛昏沉的情况，太难受了。”
“多久了？”
黄健玲想了想，说：“大概四五年了。”
四五年了，又是四十多岁的年龄，这个年龄段还需要考虑是否是更年期的问题。《黄帝内经》云：七七，任脉虚，太冲脉衰少，天癸竭，地道不通，故形坏而无子也。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这个年龄段出现的问题都需要考虑是否将近更年期，考虑女性对年龄都比较敏感，程白术还比较委婉地询问：“你的月经情况如何，是否正常？”
黄健玲回复道：“正常，经期间隔刚好三十天，一次五天，量也算正常，偶尔有点小血块，不会痛经。”
现在病人有轻微的肝郁化火的症状，心脉弱得更厉害些，没有出现心悸心慌的症状。更没有过大的精神压力、工作压力，情绪起伏也控制良好，程白术便开方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用以安神救逆、镇惊潜阳。
黄健玲去结算之后就回来躺上治疗床，准备做针灸治疗。黄健玲好奇地看着程白术给范培培针灸，范培培是有些怕针的，但是为了美丽简直就是豁出去了。好在这一次针灸的数量较上一次少，扎完针，范培培长吁一口气，问道：“程医生，这一次针灸的数量好像比上一次少？”
程白术点头，说道：“你这一次肝郁的情况没有那么厉害，便可以少扎几针。”
范培培连连点头，她一边躺着，一边和黄健玲说道：“健玲姐，程医生医术很厉害的，我现在就感觉脸上热热的。”
黄健玲还有些好奇地说：“针灸还能美容？我以为祛斑只能用点阵激光或者光子嫩肤。我前面也在其他中医门诊做过针灸，主要是调睡眠和减肚子的赘肉，但是都没什么效果。”
转头给黄健玲针灸时，程白术说道：“针灸调理五脏六腑，经络通畅自然是可以表现在外在的。”
夜间睡眠多梦，主要还是考虑胆郁痰扰、心神不宁，想要安心神，那神门穴则是必不可少的。神门穴是手少阴心经的输穴也是心经的原穴，针神门穴以补法可以宁心安神，减少睡眠过程中的多梦症状。再考虑病人肝脉弦的情况，再加行间、太冲疏肝理气，丰隆足三里化痰健脾，巨阙强心，中脘健脾。
针灸处方便出来了，只手法上稍稍强烈一些。黄健玲只觉得手腕一麻，连着小手指都仿佛被触电一般，这让她忍不住惊呼出声。程白术收手不再行针，接下来便只要留针等待了。程白术继续去忙碌别的病人，而范培培和黄健玲则开始闺蜜模式，开始说着只有她们二人才懂的八卦和秘闻。
大概是程白术第一天回来上班坐诊，大多数病人还不知道，今天挂号来的并不多。他早上忙碌的都是兰松竹那边安排过来的三伏灸病人，带到一个小时过去，程白术给范培培和黄健玲起针，让她们离开。
离开时，程白术还能听见黄健玲好奇地问范培培，“培培，这中药面膜有用吗？都是大分子颗粒，怎么进入皮肤屏障，起到美白细腻的作用？”
范培培说道：“当然有用，我关注的博主也是来程医生这里开面膜变美的。”
黄健玲似乎还是不怎么相信，说道：“我是敏感肌，我不敢用，我还是去做医美吧。诶，对了，给你说，最近超声炮效果挺好的，抗衰和提拉效果一绝！”
程白术微微蹙眉，这个黄健玲似乎并不怎么相信中医，回来也是被范培培拉过来的。这样的病人并不怎么遵从医嘱，依从性也相对较低。
随后，程白术又摇摇头，罢了，不信医者不医，这个病人今日他便是在琢磨她到底是脏燥还是单纯心神不宁导致的失眠。毕竟年龄摆在这里，只是不知道这病人到底有没有给他试错机会。脏燥很少会单独出现，往往会伴随其他的像是盗汗、烦躁、月经不调等症状，西��砜医有个更广为人知的病名����围绝经期综合症，即更年期。起病隐蔽，发病没有典型症状，临床表现更是五花八门。睡眠不好鲜少直接考虑脏燥，一般的失眠多梦都可以用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要是一丁点作用都没有，就要考虑脏燥了……
回过神，程白术结束最后一波三伏灸病人，便和贾文峰、陈骏达等人去食堂吃饭。
端着餐盘坐在餐桌上，一行人这才有些心思开始闲聊。
陈骏达说道：“这一次白术你是遭了无妄之灾了，凶手那么偏执，还赶上郑忠不做人。”
程白术慢条斯理地吃着饭，问到：“郑忠现在如何了？”
这贾文峰可有的话说，他立刻精神起来，低声说道：“前两天我随着兰主任一起去看望他，他现在还算是燕国医的主任，前面他不是在ICU吗？后面转普通病房，还没两天呢，又回ICU了，这两天才再次转普通病房。”
郑忠的二进ICU，他们也是私底下偷着乐，没办法疼痛科一经成立就反复针对他们针推一科，他们对疼痛科自然是没有什么好感官。兰松竹找郑忠的主管医生询问是否合适探视，直到前两天才得到确切的回复。作为科秘，他也跟着去了。
“郑忠的脸色可非常糟糕，说是面如金纸也不为过。人倒是瘦了好多，只剩下皮包骨了。听主管医生说的，他可能还要住院住多一周观察伤情。”继续说着，贾文峰便稍稍叹了一口气，说：“主管医生说以后体质会变得很差，不知道会不会折寿。”
毕竟都是医生，难免物伤其类。虽然他们看不惯郑忠，觉得他是咎由自取，但伤医事件受害者，也是值得同情的。如今医疗黑名单一经推出，虽然是明年元旦才正式落实，但他们都觉得有盼头不少。
陈骏达同样神色寥寥，只能说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贾文峰又说道：“后面医院可能会考虑将疼痛科取消，后续怎么对待郑忠还不确定，但应该会保留他的岗位，也有可能会转成行政。”
正刷着手机的陈骏达突然举起手机，说道：“可能没机会了。”
程白术和贾文峰同时露出疑惑表情，医院内部的工作任职受舆论影响较小，郑忠尚未伤愈，就踹出去，哪怕事出有因，燕国医也会被戳脊梁骨。两人齐齐看去，上面赫然是微博界面，加粗的标题上写着����#郑主任重伤在床接受警方调查问询#
陈骏达连忙将这条微博转发给程白术和贾文峰，程白术没有微博APP，直接点开链接查看。郑忠前面手术和住院时，大立敬业爱岗、温和儒雅人设，引得不少网友纷纷捐钱捐款。醒后一点都不收敛，继续卖惨套捐款，后面人设破裂，被网友追着骂。当时又因为术后并发症再次进了手术室和ICU，警方的调查也只能暂缓。如今转到普通病房了，警方再次登门做笔录，说是涉案金额达到七十多万，稍有不慎便是诈骗罪，锒铛入狱。
道德层面的瑕疵，医院还勉强能够容忍。可这是刑事犯罪，就不是那么好说的了。
因为警察登门情绪激动导致再次晕厥的郑忠，醒来之后，先是态度良好的配合笔录。待到警察离开，他立刻联系自己败家婆娘，问道：“你确定堂哥双规了？”
他妻子同样有些面色憔悴，这次不是化妆化的，是实打实的憔悴。她说道：“我确定，公告都出来了，直接被免职和开除党员身份，还被没收个人财产。”
她没说的是，堂哥一家已经开始再卖房子了，想要凑钱将他赎出来。堂嫂已经恨死他们两夫妻，放下狠话说，两不相干。
郑忠神色铁青，转头联系律师，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脱离这个泥沼。名声无所谓，等过了这阵风头，后面该干嘛干嘛，要是背了记录，那才是无能为力。
律师对此的回复是：退回款项，争取宽大处理。款项退回，大概率只是口头批评或者行政拘留，至少不是刑事处罚。
郑忠夫妻俩脸色愈发难看，退回款项啊……
第111章 向期
要钱, 还是要人，这对郑忠来说，并不难选择。难以抉择的是, 他以后行医受限，捞钱手段有限, 现在赔钱, 怕以后没有东山再起的本钱。难免的, 郑忠将目光投向堂哥，堂哥可是比他富裕多了。
随后，他就被表嫂骂回来了，后面干脆把他拉黑了。他拿着电话有些莫名，看着自己老婆，她才慢慢吞吞和他说事情缘由。无非就是郑义被双规, 然后记恨到他头上, 觉得是他招惹了不该得罪的人才导致的。郑家就出了这么一个有出息的，还被郑忠带累。津市老家那边对郑忠也有一点意见，觉得郑忠把所有郑家后辈学医的路给断了。
郑忠：……
郑忠眼前一黑，厥过去。醒过来之后, 他看着自己早已待业在家三十来年的老婆。
最后, 他们也只能将存款掏出来填这个窟窿。而在这个过程中，郑忠发现自己败家婆娘真的是名副其实的败家，短短在他住院期间, 花了将近五十万。问就是去买包包、衣服、鞋子, 做美容了。郑忠看着余额，又看了看那叠厚厚的信用卡账单, 差点再次厥过去。他直接停了老婆的各种信用卡和会员卡，转头立刻在律师的安排下赔偿捐款, 再去警察局登记备案。
几番辛苦下来，这才免得牢狱之灾。
好不容易出了院，在他以为自己终于运气转好之际，燕国医发来解聘消息。郑忠才是觉得一口老血梗在胸口，他直接找了自己在医院的人脉。
那人脉低声说道：“你近些日子还是低调些，最近事情闹得有些大了。”
待到挂断电话后，人脉一样将郑忠拉黑了。没办法，前面郑忠搞程白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人拦着那是因为程白术给医院赚钱。后面所有人都拦着，是因为秦氏真的是程白术的金大腿，而郑忠的金大腿已经被双规了。两厢对比之下，郑忠属于可以被放弃的那一个。
大家都是来赚钱的，不是来做慈善的。
等郑忠发现他被社会性死亡以后，他是真的感觉到了一丝丝绝望。
……
程白术想不到郑忠之后的道路，换他到郑忠的地步，他只会觉得只要有手艺在，根本不怕没得吃饭。他更是不知道，郑忠之所以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就是因为医术不行，热衷于营销和包装。一如那句话，浪潮褪去，才知道谁在裸，泳。
下午上班，第一个病人是嘟嘟。嘟嘟噔噔噔地跑进来，一把撞进程白术怀里。程白术掂量了一下嘟嘟的体重，嘟嘟越来越敦实了。考虑如今嘟嘟在同龄人中都算得上健壮，程白术也和秦文龙、吴芸等商量着停药停治疗，接下来就是观察。没问题就可以断掉治疗，若是还有，立刻介入治疗和康复。
秦文龙大手一挥，说道：“嘟嘟的治疗都交于你安排。”
挂断电话，程白术哭笑不得，只能揉一揉嘟嘟毛茸茸的发顶。结果，嘟嘟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行吧，后续就是哪怕嘟嘟结束治疗了，也依旧每天雷打不动地跑来他这里。前段时间他待业在家，嘟嘟就往他家里跑。现在他开始上班了，嘟嘟就往他诊室跑。程白术琢磨着，现在嘟嘟也就晚上还回家睡了。哪天嘟嘟夜不归宿了，大概嘟嘟父母也不会很担心。
以前形同虚设的安检设备如今正式启用，据贾文峰说，仅短短一周时间，保安那边便查出来二十来把刀具，平均一天三把，还别说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像是改锥，像是螺丝刀等。
至少这个数据上报以后，再也没有医生嫌弃如今入院流程复杂。谁知道这些刀具会用在什么地方上？你信这些刀具都是正好快递到家，顺手带出来的？
院领导神色也格外复杂，他们也没想到这竟然还有这么多待发生的高危隐患。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他们加强了安保设施和团队的建设投入。对毛松来说，也算半个意外之喜吧，能涨工资没谁不乐意。他还听说，现在不少医生都在努力健身。达不到程白术空手夺白刃都程度，但练短跑健将、长跑选手还是不困难的。危难来临之际，多跑一步，便是多一分生机。
今日刚刚恢复坐诊，嘟嘟的练字学习用品还没从家里带来，程白术便安排嘟嘟继续背诵。嘟嘟如今已经将《医学三字经》背完，开启新的课本《濒湖脉学》，作者李时珍。
保姆默默地坐在嘟嘟身后，医学三字经她多少还能听得懂一些，结果现在这《濒湖脉学》愣是半个字都听不明白。
很快，又有一个老病人出现，是方除旧！
方除旧仍然拄着他的扶手杖，而林依则是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等到进了诊室，林义忍不住说道：“你们的保安好像脑子有些不好使，我东西多怎么了，还盘查得那么厉害。”
程白术无奈，说道：“前段时间不是出了刑事案件吗？现在查得自然稍微严格一些。”林子威妈妈捅人那天也是背了这么大的一个背包，谁知道她转眼就从背包里掏出一把刀？说实话，林依这个包和那个包也挺像的，估计一路上，医院的工作人员都绕着她走。
林子威已经被他爸爸接回去了，于漫云还在跟进，有什么情况也会和他说。而林子威妈妈现在还被警方控制中，据说她申请精神鉴定，但流程还在审批。这一次舆论太大了，想通过特殊渠道逃避惩罚不太现实。
林依想了想，也确实，甚至程医生还受此连累停了将近一个月。只是她觉得保安让她把背包里东西掏出来的要求有些夸张了，她一个老人家用不惯手机，里面带的现金、纸巾、太阳伞、水杯，再放一两件以备更换的衣服不就一个背包了？
为了预防再次被盘查，林依琢磨着下次还是换个小一点的背包吧。如此敲定以后，林依立刻将注意力转移到程白术头上。林依立刻说道：“程医生，老方前几次的药都是去便民门诊那边转方的，您给帮忙看看，他现在需不需要调整或者换方。”
等林依和程白术这厢沟通完毕时，方除旧和坐在一旁的嘟嘟玩得正开心。方除旧弯着腰，和嘟嘟玩石头剪刀布。嘟嘟人小动作慢，都已经将剪刀摆出来了，方除旧才慢慢悠悠地出了布，然后，他就笑得满脸褶子地说道：“哎呀，爷爷我输了。”
两人乐此不疲地玩石头剪刀布，次次都是方除旧输。嘟嘟咯咯笑出声，他似乎是想到什么，歪着头看向程白术，问道：“爹爹，你要来玩吗？”
程白术耐心地说道：“爹爹现在没空，等爹爹下班了陪你玩，现在方爷爷要看病，嘟嘟能等会儿吗？”
嘟嘟点头，对方除旧说道：“方爷爷，你还是要去好好看病，等病好了，来找嘟嘟玩。”
等病好了……
方除旧嘴角的笑容有一瞬间变得苦涩，仿佛不是在笑而是在哭。病哪有那么好治的？
程白术调出上一次的方，开始询问病症：“你这最近排便怎么样？”
方除旧认真想了一会儿，说道：“吃了药能保证一天一次的排便，在您休息的第一周，我以为您能很快回来，便停药停了一周。那一周排便比较困难，需要两三天才能上一次厕所。”
林依在一侧补充道：“而且每次时间都很长，半个多小时。现在这种天气，每次去上厕所，都是一身汗。”
程白术又追问几句，确定方除旧的大便形状是有改变的。大肠癌发病隐蔽，后期可以出现大便形状改变、便血和腹痛等，可往往都很容易和痔疮相混淆，被耽误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方除旧也是如此，他一开始大便形状改变、便血、便秘，他都以为是痔疮发作，草草涂了点马应龙痔疮膏，缓解之后就不再注意。真正认真去检查是因为他腹痛、口吐鲜血，才被吓得去了医院。一查就是大肠癌晚期伴随肝转移，客观事实不以意志为转移，方家一家三口抱头痛哭许久，才勉强接受这个噩耗。
方除旧说道：“只要吃药，就能排便，这倒是我这个便秘患者这么多年以来梦寐以求的。”
程白术又问：“最近胃如何？”
方除旧回道：“以前吃饭前后都会有些胃痛，最近没有了，吃饭前吃饭后都没有了。偶尔吃得油腻或者过于坚硬的时候，会有轻微的胀痛。”
这时，林依忍不住告状道：“程医生，您有交代过，老方的饮食需要控制的。可是老方就喜欢吃些重油重盐的，像是红烧肉和卤煮火烧。他痛风还没完全控制好，现在还敢吃内脏！还有，他还特别喜欢吃些瓜子花生……”
方除旧有些坐不住，立刻说道：“我只吃一点点！”
林义反唇相讥，道：“要不是我抢走，你可不会只吃一点点。”
方除旧有些想发火，然而想起妻子在他胃痛时含泪的眼睛，又憋住了。他气鼓鼓地坐在凳子上，也不说话。
嘟嘟跳下凳子，跑到方除旧跟前，奶声奶气地说道：“爷爷，现在生病了，爹爹说不能吃的东西你可是不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