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所以厌恶北境,也是因为他们觉得北境人排斥儒学,自是茹毛饮血、粗野无礼的国家。若能得到这些人的支持,那么皇上的南下之路就要顺畅许多了。

也许真的可以不费一兵一卒。

他思考了很久,直到林羡玉写完信走出来,声音还哑着:“兰先生,我写了足足六张纸,可还是有很多话说不完写不尽。”

兰殊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殿下别难过,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真的吗?”

“殿下要相信皇上。”

“不能光靠他一个人,我也要努力,他答应我会开放北祁之间的贸易,我要想个好办法,让这条商路往来通畅,发挥最大的作用。”

他总是志气满满。

模样越认真,越惹人爱。

兰殊笑着说:“殿下想做什么都可以。”

林羡玉继续跟着兰殊看书,看着看着忽然趴到桌子上,叹了口气:“我想赫连洲了。”

兰殊失笑:“皇上才离开不到两个时辰。”

林羡玉莫名很想念赫连洲,可能是爹爹的信让他难过,急需赫连洲的怀抱才能缓解。

他坐不住了,在王府里游荡。

路过马棚时看到了棚子里的白玉小马。

他走过去,摸了摸白玉的脑袋,然后把白玉牵出来,嘀咕道:“真是不好意思,跟了我这个主人,你连出去玩的机会都没有。”

白玉乖乖地跟在他后面。

外面还不太平,他那里都去不了,只能骑着白玉绕后院的围墙走一圈,天色已晚,正准备下来时,有人跃身坐在他身后。

林羡玉向后看,惊喜道:“赫连洲!”

赫连洲揽住他的腰,抽动缰绳,“绕着院子跑有什么意思?我们出去逛一逛。”

“你忙完了?”

“忙是忙不完的,但玉儿不能不陪。”

林羡玉立即向后仰倒在赫连洲怀里,全身心都是依赖,他转过头,眼巴巴地望着赫连洲,收起委屈,说:“我想去市集玩。”

“好啊。”

“还想找一个毡帐,躺在里面看月亮。”

“好。”

他们往市集的方向骑,路过了长街,路过了宽阔的马场。微凉的晚风吹拂而来,赫连洲怕风沙迷了林羡玉的眼,一路上都用手遮挡在他的眼前。林羡玉时不时回头看他,赫连洲问:“玉儿怎么了?”

林羡玉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他想起了爹爹信里的话:在那边可吃饱穿暖?可受二皇子苛待?可曾受辱?

他在信中回:爹爹,娘亲,说出来恐怕会让你们不敢相信,我在这里过得很好,经历了很多,还遇到了心悦之人,这个人是赫连洲,他从我的噩梦变成了美梦。

林羡玉讷讷地说:“白玉跑得太快,把我的心跑丢了。”

赫连洲顺着他的话问:“丢到哪里了?”

“在你那里。”

赫连洲愣了愣,旋即笑出声来,低头咬了咬林羡玉的耳尖,“你啊……”

林羡玉不知道赫连洲为什么笑,这是他刚刚真实的念头,这感觉真奇怪,他以前从来没有体验过,像是风吹动幡帘,乱了道心。

他甚至觉得,如果今晚赫连洲还想试一试,他愿意再忍一忍,除非疼得厉害。

反正他不会哭着踹开赫连洲了。

第61章

赫连洲回来得迟, 晚市已经到了热闹的尾声,路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沿街的几家烤饼铺子正在收拾桌椅。

虽然冷清, 也算安静。

赫连洲将林羡玉抱下马, 等他平稳落地,再将白玉交给一直跟随他们的近卫。

一夜之间的风云变幻, 只在朝野中掀起轩然大波,每天为了生计奔波的百姓们并不知晓, 他们平静地过着各自的生活, 只有消息灵通的人隐隐听说了昨日太子逼宫, 怀陵王为了救主, 领兵围剿金甲营,大获全胜。

从酒楼里走出来的男人脚步虚浮, 被友人扶着往前走,醉醺醺地说:“……如果怀陵王继承大统,那是好事, 是好事……”

林羡玉耳朵尖,听见了这句话, 嘴角立即翘了起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跳到赫连洲面前, 模仿着男人的语气:“是好事!”

赫连洲牵住他的手:“什么好事?”

“老百姓夸你呢,他们说由你来继承大统是好事。”

赫连洲只是淡笑。

今天他将惠国公送进了刑部大牢, 风声一出,太子党羽瞬间人人自危, 乱作一团,纳雷拿出前些日子他和兰殊调查枢密院时发现的几桩旧案, 里面牵扯了太子党里的一群重臣。赫连洲顺势交给枢密院,让他们自行裁夺。

自知罪孽深重的,投案自告。

利益纠葛甚少的,送来了名贴。

原本看起来密不可分的太子党,在赫连锡死后迅速瓦解,四分五裂,相互攻讦,闹出各种各样的笑话。

赫连洲并不痛快,只觉可悲。

他在边境浴血奋战的那些年里,前朝就是被这些贼官贪吏牢牢把控着,北境如何能不乱?百姓如何能不受苦?

他眉头紧锁,可林羡玉晃了晃他的手。

“都出来玩了,不要不开心。”

他低头望向林羡玉,林羡玉朝他笑。

林羡玉一笑起来,眼睛就变成弯弯的小月牙,眸子又亮如星辰,偏偏这双顾盼生辉的眸子还落在赫连洲的身上,满是担忧关切。

赫连洲下意识俯身去亲他,被他躲开。

林羡玉脸颊泛红,嘟囔着:“你想干嘛?街上还有人呢。”然后慌忙背过身去。

以前还懵懵懂懂的时候,他天天往赫连洲身上粘,现在情窦初开了,才知道害羞。

他拖着赫连洲往街上走。

现在只剩一家烤饼铺子还没走。

林羡玉突然馋了,跑过去买下了最后两块羊油烤饼。掺了羊油的面饼,包上羊肉糜和葱花,压成圆饼放进土炉里烤,隔了好远都能闻到浓郁的香味。林羡玉捧着两只用油纸包好的小饼,回到赫连洲身边,“我们一人一个。”

赫连洲接过来,饶有兴致地看着林羡玉吃。

因为是最后两只饼,烤的时间有些久了,表层很脆,林羡玉刚咬了一口,表层就瞬间裂开,酥脆的饼屑扑簌簌地掉到地上,林羡玉动作一顿,差点哭出来,把饼举到赫连洲面前,控诉道:“脆皮都掉光了。”

明明是很小的事,林羡玉做出来就格外讨喜,赫连洲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直把林羡玉看得头皮发麻,不明所以,刚要开口,赫连洲就把自己的饼递上去,和林羡玉交换,笑道:“我吃你这个。”

林羡玉毫不犹豫地做了交换。

幸好,第二块烤饼的脆皮保留了原状,林羡玉心满意足地咬了两大口,又看到不远处的商贩拖着一车的酒朝这边走过来。他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了,把剩了一半的饼塞到赫连洲手里,忙不迭跑了过去。

不一会儿,他又抱着一囊壶的酒跑了回来:“这是马奶酒!你喝没喝过?”

赫连洲失笑:“玉儿,我在这儿生活。”

“也对哦。”林羡玉差点儿忘了,他用力拧开囊壶的盖子,凑过去闻了闻,那味道又烈,又有股浓香。

他问赫连洲:“我喝了会不会醉?”

赫连洲说:“可以尝一小口。”

“那我要尝一大口。”

林羡玉偏要和他反着来,慢慢捧起囊壶,浓白的马奶酒顺着壶颈滑入口中,林羡玉不能适应那醇厚浓烈的味道,一下子呛住了,咳得小脸涨红。赫连洲立即对身后的近卫说:“把我的水囊拿来。”

酒囊换作水囊,林羡玉用水漱了口,晕晕乎乎地发了会儿呆。

两腮泛红,眼神微散。

身子还一个劲地往赫连洲身上贴。

赫连洲顺势把他搂进怀里,抚着他的后背,笑道:“别人是一杯倒,我家玉儿是一口就倒。”

“你笑话我!”林羡玉揪住赫连洲的衣领,气呼呼道:“我在家里是能喝酒的,我可以陪我爹爹喝三杯杨梅酒呢!”

赫连洲俯身亲他。

只碰了碰他的唇。

林羡玉像是更醉了,两腮的晕红迅速染到耳根,抿了抿唇,然后一头扎进赫连洲的怀里,闷声说:“都怪这个酒。”

“嗯,都怪这个酒。”

林羡玉把脸埋在赫连洲的肩头。

“玉儿,要不要我背着你?”

林羡玉立即抬头:“要!”

赫连洲于是转过身,林羡玉立即趴到他的背上,赫连洲轻轻松松地就将他背了起来,两手托着他的膝弯,继续往前走。

此时街上已经没有人了,但灯笼还亮着,应该是赫连洲提前叮嘱的。

林羡玉的两条腿在半空中晃了又晃。

“等你忙完了朝中的事,调整完赋税,再拔擢一批能干的官吏,联合有名望的商贾,在各个地方建立行会,将北境的商市搞得热闹一些。到时候老百姓的日子就越来越好过,”林羡玉伸手指向左边:“这边是羊市、马市、那边是牛市和骆驼市。”

赫连洲顺着他的手望去。

“前面那条街再摆上一排红灯笼,北边是茶楼酒肆,南边是客栈和杂耍台。”

“就在那个位置,开一家肉铺,后面是鱼市,鱼腥味重,要离街远些。”

“再往前是点心铺子,旁边是布庄。”

“点心的品类一定要丰富,外面摆上桌椅,让人可以坐下来慢慢品尝。”

“还有什么银元行、香烛铺子、裁缝铺子……”

林羡玉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没听到赫连洲的回答,他很是不满,低头在赫连洲的颈侧咬了一口:“听到没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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