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乔柚
他眼珠转了转,揪着太叔真诱惑他的理由,道:“让宫承昀担心我……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不把我放在心上!”
“对。”太叔真附和,眼神就像看傻子一样,道:“我们气死他!”
“好吧。”温别桑清楚凭自己不可能甩得掉他,他道:“那我跟你走,你不许绑我,不许欺负我,不许对我用刑,也不许让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情,更不许没收我的火器。”
“当然。”太叔真很和善:“只要你跟我们是一心的,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温别桑毫不犹豫地把细竹竿丢在了地上,道:“那我们怎么出去呢?”
太叔真跟他对视了一阵,似乎在怀疑他是不是在使诈。
温别桑静静望着他,眼睛里一点杂念也没有,看上去无比干净和坦然。
太叔真挑了挑眉,道:“跟我走。”
温别桑果然乖乖跟在他身后,一点都没有要逃跑的意思。
崖下很多路都不太好走,更不要提,太叔真为挑的还是一条人迹罕至的小道。
温别桑走的深一脚浅一脚,忽然朝太叔真伸手,太叔真条件反射地躲开,温别桑一脸茫然。
两人对视几息,太叔真道:“怎么了?”
“走不动。”温别桑道:“平时走这种路,承昀都是背我的。”
太叔真语气冷冷:“你不会想让我背你吧。”
“你不是我表兄吗?”温别桑皱眉,道:“背我怎么了?”
太叔真略有警惕,沉思片刻,冷笑道:“好。”
他倒是要看看,这笨东西能耍出什么花招。
温别桑趴在他背上,眼眸变得无比凉薄。
亓国太叔氏……
他偏头,看着太叔真的耳后,伸手抠了抠,后者眉头一跳,道:“又怎么了?”
“你易容了。”温别桑道:“是因为原貌太丑吗?”
太叔真:“……”
罢了,反正他跟宫承昀也是这么说话。
继续往前走,温别桑又道:“你们家为什么要姓太叔,不姓太公?”
太叔真冷漠:“现在你也姓太叔了。”
温别桑一惊,道:“我何时姓太叔了?”
“家族已经将你的名字写入族谱,日后你便唤太叔归桑,难道你想叫太公归桑?”
“也好。”温别桑道:“那我就叫太公归桑,你们家日后都喊我太公,反正日后得靠我撑门楣……”
“你有病吧?”太叔真恼了:“一个半大小子还想当全族的太公?”
温别桑眉心一凛,直接从他身上跳了下来,转身便走。
太叔真伸手扯他,温别桑忽然抬起了小弩,直指他的眉心。
太叔真不置可否:“你觉得这东西能伤得了我?”
“我若想伤你,在指着你的一瞬间就开火了。”温别桑平静道:“既然决定一起走,我有几个忌讳,你最好听清楚。”
太叔真勾唇,不置可否:“说来听听。”
“一,我不喜欢有人说我有病,也不喜欢有人说我是怪物,或者不正常。二,我喜欢有人顺着我,若有人让我不顺,我也有的是法子让他不顺。你想清楚,是要安安稳稳的把我带回去,还是我们路上斗智斗勇,各凭本事,你赢我回,我赢你死。”
太叔真的桃花目冷了下来:“你在跟我谈条件?”
“我当然可以跟你谈条件。”温别桑毫不掩饰自己的高傲,道:“我如今在大梁受太子重视,跟不跟你回亓国,要不要听命沈如风,是否要为你太叔氏效力,全在我一念之间,就看你和宫承昀哪个更能讨我欢心。”
太叔真笑出声,好一阵,才道:“你觉得我不敢杀你?”
温别桑歪头,一向干净的眼眸里映出轻蔑之色:“太叔问道已死,太叔家全都是废物,看什么,我就是说你,也是废物,所谓火器世家,却要靠去东海学艺才能勉强得到沈如风的重用,如今已经不再是炽烈王的时代,火神炮的威力并不足以震慑大梁。
“沈其文断臂之事,沈如风怕是恨得咬牙切齿吧?”
太叔真神色阴郁。
温别桑还是保持着那副轻蔑的神色:“若两国开战,沈如风必然需要更新、更有威慑力,也更加出其不意的武器,你们太叔氏给不了,只能靠我温别桑,你杀了我,莫说沈如风,太叔家能放过你吗?接下来夺取北疆,没有我,靠你们一群废物?行吗?”
太叔真神色扭曲地笑了一下,道:“你根本不想跟我回去。”
“我在此处吃得好睡得好,大梁太子被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比我小时候养的小狗都听话,你若不能许我更多好处,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
太叔真的眼睛睁大了一下。
他本来以为温别桑针对自己是因为想要留在大梁,依旧对宫承昀有情,若他心不在大亓,即便强行带回去,也是一个麻烦。
可此刻从对方嘴里吐出来的话,却让他忽然感觉此人心地凉薄至此。
……这段时间以来,宫承昀对他的好他也都看在眼里,今日他虽然故意在他面前说宫承昀的坏话,但心里却依旧有些防备,并不相信他已经完全放下宫承昀。
现在,他不得不重新审视温别桑。
回忆这段时间雷火营看到的一切,此人虽然对宫承昀十分亲昵,但就像养不熟的猫似的,多多少少有点看心情的意思。
所以,他说的是真的。
如果亓国对他比宫承昀对他更好,以他这副凉薄的性子,必然会毫不留情的舍弃宫承昀。
真惨呐。
太叔真忽然有些同情起承昀太子来,到底也是一国太子,这么久来一直费心讨好,尽心守护,可到头来在温别桑的心里,他也不过只是一条狗。
但,若温别桑本性如此,对整个大亓来说都是好事。
只要他重利,就不怕拐不走。
“好。”有承昀太子打头当狗,太叔真轻松转换了心态,道:“一切都遵循您的意愿,太公大人。”
太公是叫了,但温别桑看上去并不信任他。
“太公,请吧。”太叔真笑吟吟的,道:“我们再往前走一段,就有人接应了。”
温别桑观察他一阵,似乎是确定了他的真心,颌首道:“好吧。”
温别桑很快跟他一起到了接应的地点,他吹了一声哨子,很快,悬崖顶上放下来了一个篮子,太叔真请他坐进去,自己则沿着藤蔓朝上攀爬。
温别桑也不在意,坐在篮子里看着他身轻如燕,凝望着脚下一点点远离的土地,越升越高,逐渐能看到远处被炸开的腹口。
离得太远,看不到下方的人,只能勉强看到一些屋舍,绝大部分被高大的树木掩映,看不清晰。
篮子上到了最高处,拉绳子的人朝他看过来,温别桑却依旧在篮子里坐着。
太叔真跟着翻上来,气喘吁吁,道:“把篮子抬上来,太公腿脚不好,待会儿摔了。”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装着温别桑的篮子提上平地,温别桑这才勉为其难地从宽大的篮子里出来。
“少主,桑公子……”一个阔额方脸的男人惊喜道:“太好了!”
“不要叫桑公子。”没等温别桑开口,太叔真便道:“叫太公。”
众人:“?”
温别桑把脸转向他们,一副乖乖等着被叫的样子。
那男人有些呆滞,看向太叔真的眼神里带着些狐疑。
用眼神询问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太叔真很坦然:“宫承昀都能给他当狗了,我们太叔氏给他当个孙子算什么?”
“嚏……”
“殿下,此处灰尘过大,您还是去那边吧。”
“没事。”承昀道:“帮你们弄完我就回去。”
他至今都还没有离开,主要是此处的山石还有些风险,开山之事责任重大,若只是开了山,后续的一切没有保障,到时候朝堂上一样有人能参他一本。
功劳变苦劳,得不偿失。
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承昀才重新回到小屋。
屋内没有点灯,他一边拍着身上,一边道:“我回来了。”
目光落在窗前的桌子上,并没有看到温别桑的身影,走进里面,床上也没有人。
承昀不得不转身离开,将午间被派去跟着温别桑的士兵喊来,却闻他道:“殿下不是派了个村民跟着公子?他往山林里去了,说是有个熟悉路况的人,比较方便。”
承昀皱眉,心头一时打起鼓来。
询问了温别桑去的地点,他自己打了个灯,匆匆追了过去。
听说温别桑不见了,村民也热心地跟了上来,一路上灯火闪烁,脚步沙沙,虫鸣声声,堪称热闹。
“阿桑?”
“温公子!”
崖下声音阵阵,却始终不见温别桑的身影。
一路来到竹林,承昀手中灯火晃动,脚下寒光一闪。
他当即蹲了下去,一眼认出那是温别桑时常用来清理多余木屑的小刀。
今天中午,他还看到温别桑坐在桌子边,摆弄着这把刀。
“公子怎么会把自己的刀扔了?”齐松也认出了那把刀,承昀静静地蹲着,表情沉重而冰冷。
这么久的时间,太叔真那边始终没有任何的动静,在雷火营几次巡查,也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这种情况下,连他都开始怀疑自己这么多天的警惕是否真的有必要。
还是疏忽了。
承昀握着那把刀,想着温别桑此刻的恐惧,心头顿时像是被一只巨爪攫取一般,难以呼吸。
“太叔真……”承昀压着嗓音,正要起身,目光忽然被旁边细长的竹竿吸引,还没手指粗的竹子上,其中一节似乎有刀刻的痕迹。
承昀立刻拿起来,让齐松提着灯笼,轻轻拂去上方的竹屑,拿到光下仔细辨认。
“是字!肯定是公子的消息!”齐松一阵惊喜,仔细扶正灯笼。
光线折射下,歪歪扭扭仿佛虫爬一般的刻痕,逐渐组成了几个字。
“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