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从鱼可是陛下的心肝宝贝,和他打好关系准没错!

又听到心肝宝贝这词儿,何子言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虽然觉得父母的说法很一言难尽,何子言还是麻溜把银票给揣怀里了。父母主动给的零花钱,不花白不花!

傍晚见到开开心心玩耍了半天的江从鱼,何子言还把心肝宝贝这称呼讲给江从鱼听。

不特意跟人抬杠的时候,江从鱼还是很会哄人开心的。他夸道:“我都没见过陛下,哪比得上你们家与陛下的亲近。”

瞧瞧,何子言中午进宫吃了顿家宴,看起来高兴得浑身都要冒泡泡了。

何子言有点不好意思,见只有韩恕他们到了,当即转开了话题:“你那位兄长呢?不是说好要过来的吗?别等会又说有事不来了。”

江从鱼道:“是我们来得早了,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呢。”

何子言道:“若是他这次不来,那就是藏头露尾、居心叵测的家伙,你可别再被他骗了。”

江从鱼正要为楼远钧辩驳几句,就听到伙计在外头敲了敲门。

他知晓应当是楼远钧来了,欢喜地亲自起身跑去打开门迎接。

何子言几人的视线齐齐转向门边,只见伙计旁边立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对方一袭青底云纹衫,头戴镂花白玉冠,手执一把再普通不过的竹骨折扇,衣着分明素雅得很,却仍掩不住那天生的清贵俊逸。

江从鱼也是头一回见楼远钧这么穿,望向楼远钧的目光灼亮无比,仿佛在他眼里楼远钧就是世上最好看的人,无论做什么打扮都叫他喜欢得不得了。

若非还记得这是大庭广众之下,江从鱼就要直接往楼远钧怀里扑了。

楼远钧对上江从鱼亮亮的眼睛,有点想伸手把他捂起来。再叫江从鱼这么双目灼灼地望着,他说不准就忍不住要吻上去了。

楼远钧挪开目光,看向何子言几人。

何子言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刚才还在劝江从鱼不要被他那所谓的兄长骗,打心里觉得对方是图江从鱼的家财和地位才蓄意哄诱江从鱼,到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楼远钧哪里会图这些东西?

江从鱼的家财和地位,都是楼远钧给的!

何子言终于明白中午楼远钧为什么要特意留下自己叮嘱那么几句话了。

原来江从鱼说的兄长是楼远钧!

那个在江从鱼口中每次休沐都会来看他、悉心给他讲清楚京师各家情况的人,就是楼远钧!

亏他还明里暗里在江从鱼面前夸耀自己家多得陛下看重,却不知真正得陛下看重的人是江从鱼才对!

何子言还在震惊之中没法回神,就对上了楼远钧扫过来的目光。

那目光冷淡而锐利,像是在提醒何子言别忘记了答应过的事。

何子言背脊僵直。

江从鱼拉着楼远钧坐下,见何子言表情有些奇怪,凑过去得意地和他夸起了楼远钧:“你也看呆了对吧?都说了我师兄天下第一好看!我第一次看到师兄也是呆了好久都回不过神来!”

何子言感觉楼远钧的目光又朝自己投了过来。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别胡思乱想。

又不是现在才知道江从鱼深受陛下爱重。

他答应过陛下,不能在江从鱼面前暴露陛下身份。

何子言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跟江从鱼还起嘴来:“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见到好看的人就走不动路?”

江从鱼闻言赶紧瞧了眼楼远钧,见楼远钧还是朝着自己笑,才放下心来。他为自己辩驳道:“我已经很久没看过别人了!”

何子言面上强自镇定地和江从鱼瞎扯着,心里却忍不住想:他那不太靠谱的父母竟也有慧眼如炬的一天。

江从鱼果然是陛下的心肝宝贝。

第52章

一顿饭吃下来,何子言只敢和江从鱼几人搭话,完全没了前头说要帮江从鱼把把关的气势。

饭后各自归家,袁骞与何子言同路,见何子言还是那副怂了吧唧、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由问道:“你怎么了?不是你说要见的吗?”

袁骞也曾随兄长面圣,只不过楼远钧平时的衣着和接受朝臣朝见时不太一样,且当时离得又远,还有冕旒遮挡,他都不太看得清当今天子的长相。

也只有何子言这种“家里人”,才能看到便服出现的楼远钧。

何子言想和袁骞说实话,可话到嘴边又想起楼远钧那句“朕会对你很失望”,顿时又闭起了嘴巴。

陛下隐瞒身份与江从鱼往来,应当是不想江从鱼在他面前太拘束吧?

陛下对江从鱼寄予厚望,是以许多事情都想自己手把手地教江从鱼。若非朝臣反对得厉害,江从鱼早就被陛下安排入朝为官了!

何子言心里酸得冒泡,还没法对好友明说,只能郁闷地道:“他这兄长不像是坏人。”

袁骞想起楼远钧的姿仪与气度,点了点头,认同了何子言的说法。

以江从鱼那看到谁长得好看就要凑上去聊几句的德性,对上楼远钧估摸着有说不完的话。难怪他总把这个“兄长”夸上天!

两人讨论了一会,何家就走到了,袁骞便别过何子言径自归家去。

何子言跑回家,把自己埋进枕头里闷叫了几声,暗骂自己做什么要操心江从鱼会不会被人骗。

现在好了,自己还得费心保守秘密,时刻提防着别一不小心向江从鱼泄露了陛下的身份!

……

江从鱼哪里知晓何子言的纠结,他见天色虽晚,街上却仍热闹非凡,便与楼远钧在街上走走逛逛。

华灯初上,行人如织,两人并肩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只觉吹来的晚风渐渐少了几分暑热、多了几分沁凉。

江从鱼道:“京师可真热闹,我从前去县里住过几天,虽然县里不禁夜,但一到晚上还是很安静,所有店都关门了。我偷跑出去溜达了一会,觉得没意思,也回去睡了。”

京师就不一样了,即便平时会宵禁,也有许多酒楼画舫彻夜灯火通明,不时传来隐隐约约的丝竹之声。

人家也不出门,关起门在里头欢饮达旦,压根不算是违反禁令!

楼远钧轻笑道:“京师是很热闹,哪怕当初多地告急,许多人依然在夜夜笙歌。”他借着夜色与袖口的遮掩,光明正大牵着江从鱼的手穿街过巷,语气却带着几分冷冽,“想来就算是亡国了他们也还是这么从容快活,毕竟给谁当臣子不是当?”

江从鱼鲜少见到楼远钧这么尖锐的一面,不由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这种聚会?你若是不喜欢,我下次一定帮你拒了。”他还把何子言给卖了,“这次是何子言不放心我,总怕我被人骗了,才非要我邀你出来。”

楼远钧道:“相识不到三个月他便这么关心你了,连你认个兄长他都想帮你把关。”

江从鱼一听,这话不对头,有点酸!他想说“我们不也相识不到三个月”,又怕楼远钧恼了,只能说道:“我们是同斋的同窗好友,他肯定关心我啊。”

楼远钧笑了笑,没再揪着这事不放。

他并不打算让江从鱼当自己的禁脔,他要帮江从鱼铺就一条青云之路,让江从鱼顺利走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上。

只要他分给江从鱼的东西足够多,江从鱼是不是就不会再想着离开了?

只不过想要达成这一目的,江从鱼身边总要有足够多的朋友和帮手。

有些家伙再碍眼,他也不能把他们统统从江从鱼身边撵走。

只要他们别对江从鱼生出不该有的想法来就好……

楼远钧把江从鱼送到侧门,拉着他躲在门边那株老树的阴影下亲了亲他的额头,说道:“虽然我总担心你会被别人抢走,但……你能交到真心为你着想的朋友,我很为你高兴。”

江从鱼被楼远钧亲过的地方有些发烫,既怕有人发现,又想和楼远钧多亲近亲近。

他努力让自己忘记昨天那叫他腿软的荒唐,邀请道:“明儿还是休沐,你今晚不住我这里吗?”

楼远钧没想到自己做得那么过分,江从鱼还肯邀自己留下。

世上怎么会有江从鱼这样的人?明明自己被欺负得嗓子都差点哑了,还主动邀请别人来吃他。

他就这么相信他绝不会伤害他吗?

“你若是遇上坏人,会把你骗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楼远钧用力抱住江从鱼说道。

两人还在大街上,虽然江府侧门开得比较偏,但偶尔也会有行人与车马经过。

江从鱼有些紧张,却又舍不得推开楼远钧。

他把脸埋在楼远钧怀里,闷哼道:“你又不是坏人。”

楼远钧道:“那我要是骗了你,你会怎么样?”

江从鱼忽地想到那处隐秘而宽阔的别业。他想了好一会,才说道:“你要是骗了我,我会很难过。”

楼远钧定定地望着他。

江从鱼问:“你会让我难过吗?”

楼远钧道:“不会。”

他环住江从鱼的腰,把江从鱼往自己怀里带得更深,仿佛要把江从鱼整个人都嵌入自己身体里。

“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我对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出自真心。这世上唯有你能让我觉得世间还有许多值得留恋的事,而不是这也可以、那也可以,活着没关系、死了……也没关系。”

江从鱼根本不知道自己招惹来的是一只多么贪婪的怪物,所以总是热烈而主动地接纳着他的所有索求。

对江从鱼而言,这可能只是一段兴之所至的恋情,它在不见天光的地方滋长,也将在不见天光的地方悄无声息地湮灭,自始到终都不会有旁人知晓。

“就算将来哪天你不要我了,我也不会怪你的。”楼远钧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我从出生起就不被任何人喜欢,包括带我来到这世上的母亲。”

江从鱼在楼远钧说“死了也没关系”的时候就开始鼻头发酸,听到“不被任何人喜欢”的时候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他后悔自己试探楼远钧了。

早知楼远钧会这么难过,他就什么都不问了。

就算楼远钧真的有事情瞒着他,楼远钧对他的喜欢也不是作假的。

他喜欢的本来就是楼远钧这个人,何必在意别的事情?

“我不会不要你。”江从鱼保证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不要你。我喜欢你,从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得不得了。”

“我也……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得不得了。”听着江从鱼带着鼻音的话,楼远钧亲了亲他湿润的眼角:“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他这句话说得很认真。

他不会让江从鱼受到任何伤害。

他要让江从鱼走到……能与他并肩携手的高度,叫朝野上下无人敢对他们的相恋有半句非议。

江从鱼回抱住楼远钧:“你今晚要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