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江家以后还跟着江从鱼一起忙着大扫除和布置屋子,小小的身影跑进跑出,忙得那叫一个起劲。

吴伴伴知晓江从鱼想自己拾掇主院,便没让其他人来插手,只留自己和平安在边上帮忙。

到大年三十,江从鱼邀来一起守岁的同窗也都到了,每个人都拿着不少吃食和零嘴,看起来可以聚在一起吃到天亮都吃不完。

瞧见已经在负责揉面的楼远钧,不少人都愣了一下。

他们都是边缘州县来的寒门士子,压根没资格去参加秋猎,是以也不知晓楼远钧的身份。

听江从鱼介绍说这是他兄长,便也热情地与楼远钧打了招呼。

大伙都不是第一次在江从鱼家聚会了,会做菜的都自发地跟着忙碌起来,不会的则去收拾聚餐的地方或者带阿宝玩耍。

江从鱼本来一直在指导楼远钧这个新手怎么揉面,人多了以后便难免被拉去别处帮忙。

期间又有擅长做面食的人自发地加入揉面大业。

楼远钧度过了人生中最热闹的一个新年。

……

年后江从鱼又要重新分斋,投入到忙碌的学习生活之中,只能在休沐时与楼远钧亲近亲近,或者入宫去看看阿宝。

楼远钧偶尔还会暗中把江从鱼安排到各个衙署观政,以便江从鱼能了解各衙署的运作模式。

时光匆匆流逝,等到江从鱼下场考试那会儿,已经与六部官员都混熟了。

不少人心知肚明,这届状元非江从鱼莫属了。虽然他参加的是锁厅试(在职官吏或者有爵位在身的人单独分出来的考场),但评定一甲的时候是所有卷子一起考虑的,以楼远钧对江从鱼的看重程度,谁还能越过他去?

这种提前内定状元的情况,本应会遭人嘲笑,只不过江从鱼入京后风头极盛,不仅在士林之中颇为有名,连不少京师居民都久闻其名——

这得益于江从鱼平时爱管管闲事,有事没事就能帮五城兵马司揪个贼,什么扒手、赌棍、泼皮、人贩子,见了他都得躲着走。

有次城东和城西斗乐,江从鱼这个爱凑热闹的还曾抱着琵琶登楼和对面的乐师比试。

最后在众人的簇拥中大笑着抱着赢来的彩头回家。

这样一个磊落而热烈的大好青年,若是有人想说他闲话,绝对会被群起而攻之。

江从鱼便是在这种众望所归的情况下当上了状元郎。

跨马游街当日那万人空巷的盛况自是不必多提的,要多热闹有多热闹。

自从江从鱼凭本事得了这么个出身,楼远钧就愈发肆无忌惮起来,堂而皇之地把江从鱼安排在自己身边任职。

还旧话重提让江从鱼替他分担政务。

接受了楼远钧这么久的悉心教导,江从鱼现在对替楼远钧批奏折这件事也没那么抗拒了,许多奏折其实没那么紧急,他帮楼远钧筛上一遍问题也不大。

两人就这么又腻腻歪歪两年。

待在京师久了,江从鱼很想出去走走,见识见识外面的风光。恰好收到阿罗多的国书说邀他去参加继位仪式,陵游也说想去北狄王庭采几味特殊药材,江从鱼便来了兴致。

他兴冲冲跑去和楼远钧商量此事,问能不能让使团捎带上他。

第81章

江从鱼找到楼远钧的时候,楼远钧正坐在御座上批奏章。

比起他这个还在混资历的翰林修撰而言,楼远钧是真正的全年在岗,有时连休沐时都要看看急报。

江从鱼挪了张凳子在旁边看楼远钧办公。

他最喜欢楼远钧认真起来的模样,少了几分在床上的索求无度,多了几分稳重成熟。

楼远钧也是很有原则的人,一旦开始做正事,便不会分心到别处。

江从鱼投来的目光再热烈,他也会批完手上那份奏章再来与他算账。

楼远钧写完最后一个字,搁下笔看向已经穿上冠服、戴上冠帽的江从鱼。

一眨眼,那个整天扎着高马尾呼朋唤友到处玩耍的少年,如今都已经二十二岁了,待在他身边也已经将近五年。

许是身边围绕着许多良师益友的缘故,岁月并没有带走江从鱼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明媚热烈,叫江从鱼长成了个风姿秀逸的俊爽青年。

最重要的是,每每楼远钧心里生出半点猜疑,江从鱼都能干脆利落地将它抚平,两人之间几乎生不出半点矛盾来。

江从鱼给的实在太多了,多到足以淹没他那点儿不安。

比如此时此刻,江从鱼大大方方地在旁边看了他半天,仿佛怎么看他都不会看腻。

楼远钧道:“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江从鱼今儿应该在翰林院当值才是,他虽然时常光明正大地把江从鱼带在身边,可江从鱼坚持自己不能一点本职工作都不干,该干活的时候还是得过去干活。

其实也没啥事,就是六七月天气不错,同僚们会一起晒晒翰林院藏书。

顺便借此机会联络联络感情。

没办法,只要上头没安排他们集体修书,翰林院就是这么闲。

要不然江从鱼也不敢争取跟着使团出使。

出使这事儿确实也是翰林院的分内职责,使团在外代表的就是朝廷的脸面,不得配个专业笔杆子随行吗?

要不然到了那边有个什么突发事件,使者可能都不知道该怎么优雅而不失大国风范地骂回去!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许多人都不太愿意出远门,谁知道出去几个月回来京师会变成什么样?

所以江从鱼要是想争取随行,直接申请就行,压根没人会和他抢。

只不过他与楼远钧多了一重恋人关系,江从鱼想出去玩总得先说服楼远钧才行。别看江从鱼整日没心没肺,实际上他非常照顾亲近之人的心情,像从前杨连山不让他浪到县外去他都乖乖听话。

江从鱼也没拐弯抹角,直接把自己想出使北狄的事讲给楼远钧听。

楼远钧耐心地听江从鱼说完,神色看不出是喜是怒。他思量片刻,才分析道:“阿罗多走的是兄终弟及的路子,且前任北狄王死得不明不白,北狄内部可能会有动乱……”

江从鱼道:“那我更得去看看,了解清楚情况好早做准备。”

当初楼远钧刚亲政,那位北狄王就曾派阿罗多过来探明虚实。

都说来而不往非礼也,现在北狄王突然暴毙,阿罗多被他母亲和背后的母族推举为新王,他们当然也得过去“问候问候”!

提起当初周边各国的蠢蠢欲动以及附属小国(或部族)的左右横跳,江从鱼还挺替楼远钧生气。

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自古以来这种“邻里关系”都是你弱他就横,不想挨打就得维持国力的强盛。

江从鱼脑壳有点痛。

富国强兵可不容易,还是得把他们郗直讲薅出来干活,他研读《屏山文集》的时候就读出来了,郗直讲那位恩师最擅此道。

可惜他每次去游说时才刚开了个头,郗直讲就抛给他一堆议题让他回去写策论。他都考进翰林院了,不是国子监的学生了,凭啥还要写功课!

江从鱼气哼哼地抱着议题回去和楼远钧一起讨论。

楼远钧又悄然把它转交给内阁研究。

这叫什么?这叫独苦苦不如众苦苦!

现在!他要出去玩两三个月,终于不用吃这个苦头了!

江从鱼知晓楼远钧是担心自己,继续卖力地游说:“我就一个小小的翰林修撰,没有人会为难我的。而且陵游正好也要去那边,他医术很好的,绝对能让我活蹦乱跳地回来!”

楼远钧:。

更不想让江从鱼去了。

楼远钧悄然转了转指上的玉戒,告诉自己不要在意那个陵游。

可一想到江从鱼要和这人出去两三个月,目的地那边还有个阿罗多在等着,楼远钧就极其不想放人。

楼远钧笑着说:“你这次过去莫不是要扎上阿罗多送你的发带?”

江从鱼:。

心大如他,现在也已经能看出什么叫笑里藏刀了。

江从鱼道:“我早都及冠啦,哪里还会用发带!何况那发带我一次都没用过了,现在压根不知放在哪儿。”

平时那么成熟稳重的人,怎么到了这种事就这么爱计较?

记性还见鬼的好。

他都不记得还有这一茬了,这家伙还能翻旧账!

江从鱼凑到楼远钧面前和他确认:“你同不同意让我去?”

楼远钧垂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蛋,忍不住抬手抚了上去,沁凉的玉戒冰得江从鱼不由自主地闭了闭眼。

乖得不像话。

仿佛任他采撷。

楼远钧问道:“我不愿意你去,你就不去了吗?”

江从鱼回得毫不犹豫:“对,不去了!”他虽然很想出去长长见识,可要是楼远钧不愿意让他去,他就不去了。江从鱼目光澄澈而坚定,甜言蜜语也说得非常顺溜,“对我来说,世上没什么能比你重要。”

楼远钧心道,真是个骗子,杨连山他们分明也重要得很。

只是他的心脏还是很不争气地为江从鱼的回答而盈满了快活。

楼远钧俯首在江从鱼唇上啄吻了一下,应允道:“你想去就去吧。只要别忘了有人在家等你就好。”

江从鱼只觉耳朵被这温柔缱绻的话烫了一下,差点想改变主意说“我不去了”。

美色误人呐!

得了楼远钧的准话,江从鱼就麻溜回去递交自己的申请文书,争取能在使团里占个位置。

既然江从鱼打定主意要去,楼远钧肯定不可能让他当个边缘人。

出门在外旁人又不知道他对江从鱼的看重,万一有不长眼的人欺辱他怎么办?

别看江从鱼现在只是个正六品的翰林修撰,他身上还有爵位呢,永宁侯这个名头足以让他当持节正使了。

除非有人想跟他们大魏宣战,否则没有人敢对持节之人出手!

途径之处还得尽心尽力把江从鱼招待好,样样都得给江从鱼准备最上等的。

楼远钧命人筹备此事讲得冠冕堂皇,说是北狄新王继位这等大事必须慎重对待。

一开始众人还觉得挺有道理,一看楼远钧拟出来的名单就明白了,这哪里是因为北狄新王要继位才需要慎重,分明是因为他家心肝宝贝要出使!

不知谁从何大国舅那里听到句“心肝宝贝”,众朝臣听着觉得都很有道理,私底下都这样称呼江从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