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肥桂
就在这时,一道壮硕的黑影凭空出现,腾的一把夺过了姜廉手上的信件,姜廉被重重撞到在地,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早已空空如也,半个鬼影也看不到了。
他捂着肩膀正要喊人,忽然,“砰”的一声,身后一道巨响,他回头一看,供在祭台之上的鬼煞雕塑不知为何倒在了地上,碎的七零八落,那鬼煞手里拎住的人头也脱落下来,咕噜咕噜滚到了自己脚下。血红色的人头雕塑刻制的尤其精致,似乎能透过它那挣扎的眼神里看出他死时的痛苦。姜廉腿一软坐在地上,忽的想起父亲曾经对年幼的自己说过的一句话:行医者,医人自医,若是败了行医的德行,日后死了,定会被鬼煞活活摘了脑袋,受断首之苦。
姜廉思索再三,薛府的事情本就和他没有什么关系,牵扯太多在里面,除了自找麻烦之外,于自己毫无好处。想罢,他不再乱叫,拖着颤抖不已的双腿关上的房门,收拾好了屋里碎成多块的雕塑,紧接着,他便收拾细软,只带了这些年累积的钱财,薛田氏给的银钱却动也没动的封在屋里,连夜遣散伙计和学徒,关了自家药铺,仓皇逃出了三原县外。
第53章
再说得了书信的薛照青和牛耿二人,这二人仓皇从郎中府上逃出之后,一路躲着人流向客栈跑去,好不容易跑回了所住的房间,牛耿重重的把门一关,二人靠在房门之上,微微喘着粗气。
“……青儿,你看,这信可有损?”牛耿从怀里掏出刚刚拼命抢回来的信件,递给了一旁的薛照青。
薛照青接过之后仔细翻查了好几遍,一路狂奔过来,这封信竟一点褶皱都没有,想着也是牛耿精心贴在胸口上藏着了,顿时心里感动的不行,抱着牛耿的圆脑袋就亲了上去。
没亲几口,只觉着牛耿脑袋上不大对劲,这亲下去之后怎么还有血红色的印子?
一股腥甜顺着自己的口水咽入食道之中,薛照青这才记起那被他咬破的舌尖,二人又是一阵忙活,可算把嘴里的血渍清理干净。
“有了这封认罪的东西摆在族中叔伯面前,任姨娘再是巧舌如簧,也翻不了身了。”薛照青道。
“嗯,可是青儿,刚刚可是吓死我了,你怎么忽然想到用扮鬼的方法吓他?”
“我小时候听祖奶奶说过,这家郎中历代在三原县上行医,干的都是从阎王爷手里抢人的事情,所以他族人一向忌讳鬼神。而且这个姜廉是出了名的胆小,刚刚他乍一开门,我逃避不得,也是没了办法,才急中生智想了这个对策。”
“嗯,得了这个书信的确是好,可眼下还有一个棘手的事情——你东林党人的帽子不除,薛家的族人恐怕就容你不得,而且,这封信上所有的指认都是冲着二夫人去的,半点没有牵扯到二少爷,只要到时候二少爷咬死了说这些事情他不知情,想来这继承祖产的好事还是会落到他的身上。”
“是的,这也是现在困扰我的,田德桂到底是用什么方法临摹了我的笔迹完全无迹可寻,而且现在这个时候,我们如何能人不知鬼不觉的跑到府里他住的地方去翻查证据?”薛照青面容忧思。
“这的确棘手的很。”牛耿应道,二人坐在客房之内,双双都是眉头紧锁,仿若陷在谜坛之中难以走出。
正在这时,趴在牛耿脚边的小白溜了过来,睁着黑亮黑亮的大眼睛看着薛照青,像是在安慰他一样。
薛照青摸摸小白的黑脑袋,捧着狗头,心里稍微放松了几分:“小白你是怎么了?饿了么?”
二人自昨夜从薛忠屋里出来之后,只随意吃了一些早餐,薛照青倒是喂了小白几口玉米馍馍,可这大黑狗似乎对那没啥味儿的东西不太感兴趣,只啃了一口就跑走了。
“青儿,走哩,吃饭去吧,这么干想着也不是办法,过了吃饭的时辰,再饿出个好歹。”
“好哩。”牛耿不提也没啥,一提吃饭,薛照青顿时觉着肚子瘪瘪的,再加上从姜廉那也得了力证,原本堂皇的心里也有了些底,食欲顿时大开。
薛照青再次乔装之后,和牛耿一起牵狗出门,二人并无在客栈吃饭的意思,反而径直走到了城东一家店面窄小的小店,小店上挂着一个蓝白相间的飘旗,用以招揽顾客,旗子上写着“老孙泡馍”几个字。
这里是三原县最有名的一家泡馍店,二人孩童时期都来这家店吃过,只不过那时薛照青是身娇肉贵的大少爷,吃的泡馍里满满的全是上好的嫩羊肉。而牛耿是长工的儿子,吃的泡馍除了汤头能尝些羊肉味儿出来,一整碗里便是半点肉沫也找不到了。
可不论吃的如何,这老孙泡馍店对二人来说都是童年不可缺少的一道羁绊。
牛耿掰完了手里的两块馍,见薛照青手上还剩大半,直接把自己的碗推了过去,拿过没掰完的馍继续掰着,两碗碎馍掰完之后,老孙家的老板娘接过碗,把碎馍分别合着羊肉汤煮了,再加上些木耳葱花之类的佐料点缀,两碗鲜香四溢的羊肉泡馍便端了上来。
“老板娘,怎不见你家老板?”牛耿小时常来这一带转悠,没羊肉的泡馍对他来说也是不常吃的好东西,他那会儿馋,吃不着总喜欢在一边看着。时间久了,老板认得他,常常也会拿小碗盛了汤头给他暖暖身。
可今天过来,只见老板娘,却不见老板影子。
“爷?您跟我们当家的认识?”老板娘常年在屋内算账,不在外走动,只觉着牛耿面熟,却说不出在哪见过。
“以前来吃过泡馍,说过几句话哩。”
“哦,怪不得我瞧着爷有几分眼熟,哎,我那当家的可是受了罪了,昨日薛府的舅爷带着一个同乡来吃馍,也不知怎的就撕扒起来了,我家当家的去拦,结果一下子让二人推搡到了一边,滚烫的羊肉汤头浇到了他手上,那燎泡一下子就起来了好几个,看了大夫之后说三月不能见水,铺子里也帮不上忙了,我就让他在家歇着了。”
二人一听,此事居然和田德桂有关?顿时长了一个心眼,薛照青借着喂狗的当口偷偷戳了戳牛耿的大腿,牛耿了然,继续问:“哎?薛家舅爷?是薛乾薛老爷家的?”
“可不是么。”
“我可听说这薛家一向不爱与人争是非,怎么他家舅爷能在外面直接跟人打起来?老板娘不会是在诓我呢吧?”
“哪能啊,薛家人在外的确不爱惹是非,可这薛家舅爷不姓薛不是,他好像是姓田,是薛老爷二夫人娘家的表哥,哼,说是表哥,谁知道表到哪去了,我昨儿听他们争执,似乎就为着这舅爷从前的事儿。”
“嗯?从前何事?”
“我也没听太清,只听了他带来的那个同乡说什么假画假字之类的,谁知道呢,我们这小本生意,谁也不敢去得罪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哎,我这当家的医手的钱也不敢管薛家要,还是我们自己掏了。”老板娘无奈道。
二人听了这番话,心里明白了大半,牛耿继续问道:“老板娘可知和薛家舅爷一同来的那个同乡,去哪儿了么?”
“这我倒是不清楚了,两人撕扒完了之后,田大爷把他打翻在地,骂骂咧咧说什么不要再想干薛家的活之类的话就走了,那人看样也是个庄稼人,应该没钱住店,昨天和田大爷撕破脸皮的话,想来应该是回乡了吧。”
“老板娘,来三碗泡馍哩。”
“来哩,来哩。”那边又来了一桌客人,老板娘急忙过去招呼。这边牛耿低声和薛照青说道:“青儿,你觉着他们昨天是为什么事儿打起来的?”
“听老板娘说的,那个人既然是田德桂的同乡,应该是从小就认得他,肯定知道他以前不少的事情,田德桂这个人生性卑劣,听说又是嗜赌如命,年轻的时候肯定干过骗人来钱的勾当,我估计这个人见他现在得势,拿他以前的事情要挟他,可能要挟不成,二人就打了起来。”
“那照你看,这个人现在还会在三原县么?”
“应该会在,他虽然挨了一顿揍,不过有胆子想发这种财的人应该不会被一两句话给唬住,我觉着他现在应该先找个落脚的地方,然后再继续找田德桂要钱。”
“可三原县虽是个县城,城里也有十几万口子,上哪去找这么个外乡人?”
“这的确是个麻烦的事儿……。”薛照青道,语间手上阵阵麻痒,只见是小白吃完了他喂下的几块羊肉,舔着他的手继续要着。
“不然单给他用汤头泡点馍吧,这么喂下去,得喂到什么时候?”牛耿说道。
“好哩。”
“老板娘,再来块馍,来个破碗。”牛耿对老板娘说。
“破碗?大爷,我们铺子里可没有这个。”老板娘说道。
“老板娘,你咋忘了,昨天那田大爷的同乡不是拿了一个碗过来,放在咱这儿没拿走么。”一旁帮手的伙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