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蔓荷桥影
“大巫晚上过来了。”因为惦记着他身上的伤口,大巫还是紧赶慢赶来到这边境的集市了。
“夜里让大巫看着你,别再想出什么自杀的事情。”古兰时平复了情绪,“若是再被孤发现你想要自尽,你就等着被丢进军营吧。”
贺裕听到最后一句话,脸色一白,勉强地点了点头。
古兰时看着他头上的红玛瑙,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又开始躁郁不安,于是伸手拽过了那几颗代表乌夜国王室身份象征的珠串:“现在滚。”
贺裕被赶出去了。
跪在客栈楼梯口。
虽然古兰时没有这么吩咐,但是他手底下的侍卫擅作主张,将他带去了大巫房间附近的楼梯口。
周围来来往往的乌夜国人都好奇地看着他,有些人的眼神中还夹杂着几分嫌恶。
乌夜国人厌恶齐国人,这是三岁稚儿都知道的事情。
贺裕跪得膝盖疼,还很困,又冷又饿。
他从自己的袖口掏出晚间在集市上买的一对玉佩,想丢出去一个,犹豫了一会儿,没忍心,指腹慢慢擦着玉佩的纹路。他的眼睛掉出了豆大的眼泪,看着委屈极了。
买的糕点也没吃上,全都凉了。
贺裕哭得难过,身边只有一个侍卫看着,还爱答不理。
不知何时,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后背一阵火辣辣地疼。
“砰”的一声,好像是谁踹了自己的后背一脚。
一个戴着镀金头纱的乌夜国人笑得放荡,仿佛捉弄这个中原人是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似的。
贺裕被踹翻在地上,额头磕在了楼角,留下了一块血痕。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受到温热的血液,顿时呼吸一滞。
他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乌夜国人就更加肆无忌惮地踹了上去,将人踢翻在地。他身边还有几个同伴,见状,都跟着一起欺负贺裕。
贺裕抱着头,痛苦地看向身边看守的侍卫。
可是那个侍卫就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冷漠地别过头去。
是了,乌夜国人都恨齐国人。
那古兰时呢……
他也恨自己吗?
贺裕心里无声地自嘲一笑,他当然是恨自己的,要不然怎么会这么作践自己。
可是贺裕又觉得有苦难言,明明……他自始至终都没有伤害过任何乌夜国人,就连刺过他一剑的古兰时,他也不曾虐待殴打。
全身上下都疼,喉咙里有血,但是他吐不出来,难受。
打死他吧,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反正他这么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贺裕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在暖和的床上,房间里点了银碳,一道安神的香味窜进鼻腔,贺裕眷恋地多吸了两口。
门外有嘈杂的动静,并不清晰。
“大巫,这侍卫是你的人。”古兰时阴沉着脸站在门外,“孤吩咐的明明是,带贺裕去你的房间,他怎么会被人打成这样?”
他的面前,是乌泱泱跪着的几十号人,大家的脸上都是畏惧多于敬重。
最初那个看着贺裕的乌夜国侍卫,被捆住了双手双脚,他的后背皮开肉绽,散发着一股冲鼻的血气味儿,显然是刚遭受了藤刑。
大巫伏在地上:“奴愿意受罚。”
“你们……”古兰时脸阴得能滴出水,压声道,“你们好歹叫他一声大妃,乌夜国人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大妃的吗?”
听到这句话,大家脸上瞬间变得惶恐。
这里的侍卫大多都是附近驻城士兵,不知道贺裕的身份,若是早知道这位是古兰时的大妃,谁还敢这么怠慢?
大巫额头上的汗都落了下来:“奴愿将功折罪,现在大妃离不开人照顾,奴愿意回王宫之后受刑。”
古兰时面色稍霁,其实他知道大巫不会出这样的错,之所以变成如今这个局面,是因为驻城的兵实在太痛恨齐国人了。
所以古兰时只治了他们一个“不听指令”的罪。
“孤进去看看他,你和孤同去。”
“是。”大巫应道。
贺裕眼角上都是乌青,嘴角还肿得厉害。他的呼吸声很浅,安静的样子让人不忍打搅。
看见古兰时的身影,贺裕的眼睛忽然冒出泪花。
他伸出手,重重地锤了对方一下。
古兰时一声不吭。
“啊啊啊啊!”贺裕忽然发了疯一样,“你怎么不弄死我!古兰时,你杀了我吧!”
他又打了对方几下,古兰时没还手,没制止,硬生生受了这几下。
大巫看得胆战心惊:“大妃,殿下肩上还有伤,您下手轻些。”
贺裕忽然停住了,咬着唇肉,拉了拉被子,别过身去。
“消气了?”古兰时对着他的背影问道。贺裕没回话。
“让大巫看看你的伤口。”古兰时又道。
大巫急得满头大汗,他看着古兰时肩上又开始晕血的纱布,心想此时怕是大殿下的伤口更加要紧。
“陆瑾的事,孤不追究了。”古兰时不知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转过来。”
【作者有话说】
爱让人甘心变绿
第38章 赴鸿门宴
贺裕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巍然不动。
古兰时无可奈何,只好将他掰了过来。
再看见那张白净的小脸时,发现上面遍布眼泪。
“你现在不能这么哭,脸上都是伤口。”古兰时的声音很轻,他坐在床边,把人抱在怀里,安慰道。
大巫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古兰时,一时之间有些目瞪口呆。
他发现了一点,只要贺裕一哭,大殿下就变成温柔的好男人了。
“你放开我。”贺裕还在倔脾气,“伤口好不了最好,这张脸毁了就没有人惦记了。”
古兰时皱眉道:“谁惦记你了?”
贺裕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二人虽然谈不上正儿八经的夫妻,但好歹也做了这么多回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事情,这个人竟然跟自己说,他不惦记自己。
那他之前不要送上门的乌夜国女人,反而要他来解毒?
把他折腾得几天都下不了床,现在想起来伤口还隐隐作痛。
贺裕鼻尖不停地颤动着,眼睛瞪得溜圆。
古兰时一看他又要哭,便将人的脸按在怀里:“能不能别哭,真的很烦。”贺裕不动了。
他的脸憋得有点红。
古兰时接过大巫递来的伤药,慢慢地推开了贺裕,轻轻搽了一点在指腹,耐心揉开:“你不许乱动,乱动就把你扔出去。”
贺裕不信他,经过这么多天以来的的朝夕相处,他发现古兰时威胁自己的话有十有八成都是骗人的。
“欺负你的人孤正在搜,那个擅作主张的侍卫正跪在外面,”古兰时觉得自己的脾气够好了,“孤肩膀的伤口又被你锤开了,这下消气了没有。”
贺裕悻悻然道:“你的肩膀怎么样了?”
古兰时看着对方这副又恨又担忧的样子,忍不住气笑了:“现在才想起来孤的肩膀有伤口?”
贺裕整个人又缩了一下。
其实对方肩上的伤口跟自己脱不开关系,这确实是无妄之灾了。
不过……那又怎么样,他挨打还不是因为古兰时将自己撵出了房间,如果他就老老实实待在古兰时房间的话,会有哪个不长眼的乌夜国人敢动自己?还是他的错。
贺裕心里暗自评判道。
大巫见机从药箱掏出了新的纱布,恭恭敬敬地行礼问道:“殿下,奴现在帮你换伤药,您看是否要换个地方。”
古兰时声色淡淡:“不用,就在这里。”那气势好像在说,就要让贺裕好好看看这伤口是怎么来的。
血淋淋的纱布缠绕了一圈又一圈,刺鼻的血腥味环绕于整个房间。
大巫面不改色地给他上药,包扎,只花了一炷香的时间。
贺裕越看脸越白,最后干脆别过眼去,躺下来假寐。
“好了,你出去吧。”换好药之后,古兰时吩咐道,“回王宫之后自己领御下不严的罚。”
大巫身形微微一滞:“是。”
带人走后,贺裕翻了个身,手指戳了戳他,小声问:“怎么大巫还要被罚啊?”
“那个侍卫是他的人。”古兰时脸色发白,这伤口显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浅,他的半边肩膀都跟废了一样。
“啊。”贺裕小嘴一张,“那也不是他授意的。”
古兰时睨了他一眼:“看来这几年,你皇兄真是把你保护得太好了。这事儿要是发生在齐国,贺昭早就把人千刀万剐了。”
“那不一样啊,”贺裕理直气壮地顶嘴,“我是皇兄的亲弟弟,他当然会为我出头,你又不一样。”
古兰时慢慢地躺了下去,好的那边肩膀动了动,伸出胳膊将人捞到了怀里。
他的动作很轻柔,大概是因为二人身上都负着伤,怕扯到了伤口。
过了半晌,他才喃喃道:“一样的。”
“啊?”贺裕抬头问,“什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