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蔓荷桥影
从下旬起这本开始走大榜,会加速更新,不会像现在这么不稳定啦!
第65章 禹国和亲
贺裕恍惚间想起了陆瑾临死前说的话。
乌夜国真的有皇兄的内应。
古兰时也曾经说过,乌夜国有贺昭的人,但是他排查不出来。
大概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大巫。
贺裕脚底发软,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你真的是……”
大巫手疾眼快地扶住了他,然后左右张望了一会儿:“王爷,先回寝殿吧。”
回到寝殿后,贺裕喝了两杯热茶,双颊氤氲着,浮出一层薄粉色。
他看着身边的大巫,有些不安地问道:“你真的是皇兄的人?”
“真的。”大巫笑道,“奴才儿时在中原长大,父亲是中原人。”竟然如此……
怪不得贺裕在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觉得他长得比一般的乌夜国人要温润和善一些。
“那你怎么会是我皇兄的人?”贺裕问道,“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
“奴才八岁之后就来到了乌夜国,那时候陛下都刚出生没多久,更别说王爷您了。”大巫解释道,“奴才的父亲是骁勇将军麾下的一名武官,那两年战乱纷纷,奴才的母亲带着奴才来到了乌夜国避难,后来……乌夜国人因为母亲嫁给了中原人为由,将她当成异类,绑在木架上活活烧死了。”
骁勇将军是贺裕的外祖父,也是先皇后的生父。
“奴才本来也是要被烧死的,但是母亲从前的好友于心不忍,提前通知了她,于是母亲就将我早早地送了出去。”
贺裕听得心惊:“你母亲为什么不跟着一起走?”
“走不了的。”大巫摇头苦涩笑道,“连她的家都容不下她,她一个女人,还带着孩子,在乌夜国其他地方也是活不了的。”
若是没有丈夫的庇护,这些可怜的女子在战乱中只有一个下场——死。
无非是死得痛快和死得屈辱一些的差别罢了。
贺裕又问:“那……你的父亲呢?”
“父亲战死,临死前将奴才和母亲送到了乌夜国,本以为会有活路,谁知道乌夜国人竟然如此……难容异己。”大巫的眼神落寞了许多,“母亲是乌夜国人,虽然没有入父亲家的祠堂,但是父亲终身未娶。只希望……他们在已经在地底下团聚了。”
贺裕没想到大巫的身份竟然如此凄凉。
他喃喃一声:“但愿吧。”
怪不得大巫会成为齐国的人,他的母亲被乌夜国人迫害至此,他不恨乌夜国人就不错了。
“奴才前几年一直在乌夜国学习医术,慢慢爬到了大巫的位子。后来奴才费了些心思,跟陛下暗中联系上了,现在看来,奴才是陛下埋在乌夜国中最隐秘的一条暗线。”
听到这些话,贺裕紧张地问道:“那皇兄是打算为了我而暴露你了?”
大巫一怔,然后道:“王爷不必担忧,奴才本来就该回齐国了。”
贺裕没有理解对方的“该”是什么意思,他现在有些混乱,手指不停地摆弄着手里的茶具,口干舌燥地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大约是十日后。”大巫道,“王爷放心,等到时机成熟,奴才会带着王爷离开。”
十日……也就是说他在乌夜国只有十日的时间了。
古兰时刚刚离开,这十日内,他能来得及赶回来吗?
他有些心不在焉,好像并没有因为能够逃出去而感到十分雀跃。
大巫只当他最近太过疲累,逃了两次又被抓回去了两次,怕是对这次也没什么信心。
“王爷最近睡得不好,还要多多休息才是。”大巫垂着头,道,“您不用多想些什么,陛下已经打点好一切了。”
皇兄向来是可靠的,贺裕稍稍安心了一些。
他让大巫去给自己煮一碗安神汤来,然后对着窗发呆。
细细数来,他已经在乌夜国待了大半年的时间。
初秋的时候被押到西疆,现在已经快要开春了。
贺裕的心隐隐作痛,眉眼间总是有一抹淡淡的愁绪,怎么也下不去。
古兰时去了之后就没有传信回来,宫外总是有异动,有时候半夜都能听到铁蹄声,弄得人心惶惶的。
古兰怡和亲的事情一经传开了,贺裕在荡秋千的时候偶尔听到路过的女奴聊天扯闲,还说起了这件事情。
贺裕难得动怒,斥责她们不许以讹传讹。
女奴们吓得大气不敢喘地离开了。……
第七日,古兰时带着兵马回来了。
同样带来的,还有古兰怡被封为和硕公主,宣布她与禹国和亲的“好消息”。
第66章 别离开我
贺裕本以为古兰时会经历一场恶战,但是这人身上连一点伤口都没有。
古兰时看上去很疲惫,像是把浑身的力气都抽干了似的。他发丝凌乱,不复从前那般有光泽,双眼有些灰暗,脸上也蹭上了灰尘。身上的战铠像去时一样完好无损,但是他整个人都灰扑扑的。
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贺裕心尖微动,几天来的焦躁和不安一扫而空。
情绪像是平淡无波的古井,漾起了丝丝波纹。
“你回来了……”贺裕绕在他身边,见他不愿意说话的模样,主动搭话道,“你受伤了吗?”
古兰时的胸前掉落了几根小辫子,毛毛躁躁的,有些打结了。
他就坐在台阶上,身边放着一把重剑,重剑上镶嵌着他最喜欢的红宝石,此时却也暗淡无光。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糟糕。
贺裕又戳了戳他的手肘:“古兰时……”他的声音很轻,怕惊扰了面前的人。
古兰时忽地抱住了他的腰,将头埋在了贺裕的身上。
他的气息变得十分颓然,让人不忍直视。
“我输了。”他哑着声音,又重复了一遍,“我输了……我对不起怡儿。”
像是被尖锐的刀刃锯过的枯木,明明有着齐整的锋缘,却腐朽内里。
贺裕心中一紧,他下意识地抱住了古兰时的头,没敢看他,只是安慰道:“不是你的错。”
正如前几天古兰时对他的说的那样,他再原话返还。
别总是……将一切揽在自己身上。
“是我的错。”古兰时趴在贺裕怀里,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哭了,尾音都颤抖着,“我连怡儿的面都没有见到。”
贺裕口干舌燥,他吞了口唾沫,压下嘴角的苦涩:“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短短七天,算上赶路的时间,他和和亲队伍交涉的时间也就这么一两天。
这期间到底发生什么了?
“你带了几千个人,和亲队伍最多几百个人,你怎么可能输呢?”贺裕很不解。
这人抱着势必要把古兰怡带回来的决心,但是最终只带回来了一句“我输了”。
这不像是古兰时往日里的风格。
古兰时的气息逐渐平稳了下来,他缓缓阖上了眼睛,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我没打,我带着他们撤退了。”
贺裕抖了一下身子,他慢慢地蹲下来,和对方平视。
他看到了对方红肿的眼眶,和自己衣裙上的泪渍。
“古兰时,怎么了?”他轻轻地问。
他知道古兰时做什么事儿都有自己的原因。
就算是撤退,也绝对不是他主动放弃古兰怡的。
“我带着人追上去的时候,和亲的队伍已经走到了乌夜国的边线。”古兰时慢慢解释道,“禹国的人马就在边线对面,只要我这边准备抢人,对面会立马发兵反击。”
贺裕双眸瞪大:“他们这是有备而来?”
“国王和他们商量和亲的时候签了书契,若是乌夜国毁约,他们有权随时发动攻击。禹国的将军带着三万人马等在了北境线上,他们就是等着我主动追上来,然后瓮中捉鳖。”古兰时十分疲惫地眺望北方,似乎是在回想前几日的事情。
贺裕的手猛然揪紧:“然后呢?”
“我身后有五千人。”古兰时沉声道,“他们都是陪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死我一个不要紧,但是我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将他们的性命都赔进去。对面是在守株待兔,我们……要么妥协,要么死。”
“妥协”这两个字对于古兰时这种向来要强的天之骄子来说,是多么沉重。
“怡儿的马车就在前面,在对峙的时候,她派来了一个女奴,传达她的话。”
古兰时无神地看着自己的那把重剑,声音又哑又轻。
“她说,王兄,照顾好自己。”
甚至在离别前,她都没有为自己说过一句话。
她在乌夜国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只是交待好自己的王兄,照顾好自己。
古兰怡只有十二岁,她这辈子都长在深宫内院里,她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但是她比谁都懂事。
她是最早妥协的那个人。
当时的古兰时夹在中间,前面是他唯一的妹妹,后面是五千个沙场上的兄弟。
看似有得选,其实没得选。
如果他退一步,那这五千个人都能平安回家。
如果他向前一步,就算这一次带走了古兰怡,那下一次呢?
禹国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只会不停地在北境线找乌夜国的麻烦。
到时候,只会流更多血,死更多人。
贺裕听得心口发酸,他无力地握住了古兰时的手:“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做出跟你一样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