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臣贼子 第102章

作者:张参差 标签: 强强 年下 宫廷侯爵 正剧 美强惨 古代架空

狗子当然警醒了, 懂事地知道当下不宜吵闹, 钻出狗窝到景平身边腻歪着“呜噜”几声。

景平揉揉狗头,拿手巾给它闻:“老兄, 你要是能帮我找到这个人,我请你吃大餐。”

能不能找到不知道,反正滚蛋听明白“吃大餐”了,当场转个圈,就往门外跑。

景平牵马跟上,一人一狗回到刑部附近。

当初,不知李爻怎么训练的滚蛋。眼下它煞有介事,俯身低姿不惹眼地跑去“侦查”了。

一团黑球这闻闻,那嗅嗅,绕完一大圈,跑回景平身边,示意他跟上。

还真有门?

狗子从刑部衙门的小侧门出发,一路弯弯绕绕。

跟着“气味”要出城去。

城门关卡重重,景平不吝留下踪迹,大大方方拿腰牌出门。

一人一狗趁着月色在郊外行了一段路。夜幕里影影绰绰现出一座庄园,滚蛋来精神了,大有胜利在望之资。

这片地方景平知道。

是片不太大的农庄,养了鸡鸭猪羊,有菜地也有鱼塘。东家是城内一位富户,据说是早年间吃东西吃出了心病,干脆自己开一片地方。

越王殿下藏在这里了么?

还是他已经成了尸体,被弃在这里?

庄园养了看门狗。景平勒马想了想,再次坦荡荡,摸出腰牌,到门房叫门。

看门大爷早睡死过去了,直到自家狗跟滚蛋隔门对骂过二百回合,他才被 “汪”起来,见门口站着个戴着面具的年轻人,问道:“阁下是谁?”

景平摸出腰牌给老人看:“老人家,公务不便多言,劳烦让我进庄子看看。”

农庄里没值钱的东西,老人没多问,只打量着景平,觉得这位大人办公,同伴是条狗,很稀奇。

庄门打开的瞬间,滚蛋闪电似的冲进去了。

景平没让老人跟,向他借了盏油灯,追滚蛋去。

月光落在无人的庄园里,凄清过甚,阴恻恻的。偌大一片地方,暗影阑珊,菜地瓜藤被景平手中的光亮惊扰,变成形态各异的影儿,婀娜、狡诈,又或阴森。

似乎是庄园里味道变得明显了。

滚蛋目的明确,一路跑到猪圈前,停下狂吠不止。

猪都被它叫起来了,哼哼噜噜,骂骂咧咧。

景平提灯照亮。

在攒动的滚圆影子中,见个人形瑟缩在猪食槽附近。

很胖。

越王殿下……避无可避,已经纡尊降贵往猪圈里躲了么?

可这事稍微定神想,便会发觉蹊跷太多了。景平心里蓦地腾起股不祥的预感。他低唤一声“越王殿下——”。

那朦胧的人影依旧鬼鬼祟祟,倚在食槽边,藏在猪群中间。

景平顾不得了,一跃进猪圈。

刚迈步往食槽近前去,几头猪顿时警觉,抬头恶狠狠地“瞪”他。猪的眼睛被月亮打得冒贼火,不知是不是错觉,景平觉得这眼神,很像他多年前在荒野坟圈子周围见过的野狗的。

当然,几头畜生景平是不怕的,他径直过去。提灯照亮。

昏黄的光晕带着侵略性扩散——

预料之外,似是很多天没人来喂食,猪食槽被舔得比脸干净。

光晕攀过横条石槽,移至人形上,景平只来及看一眼,头皮便炸了。

他深吸一口气,自问这些年什么没见过?

可经多见广的他却顿住脚步,半步不愿再往前。

他提着灯,定住好半天没动。

他能确定自己不是眼花,脑子在须臾间分析、消化眼睛收集的信息,跟着他胃里、心里都难以自抑地翻腾起来——油灯半死不活的光亮,照着一张被啃得面目全非的脸。

脸歪向一边,脖子似断不断地在肩上折叠出个诡异的角度,苟延残喘地与身子相连。肥胖的身子也是血肉模糊的,堆坐在食槽旁,被猪一拱就随之晃动。

远远看着像是活的、偶尔会瑟缩一下。

实则死气满满。

越王已经死了、正在被吃。一/丝/不/挂,支离破碎。

景平扭头便走。

他毫不怜惜赵昆,甚至觉得他这般死法是天道好轮回。这昏王曾经以人饲虎,如今便以己饲猪,公平得很。

恶人自有恶人磨。让景平心生寒意的是后者的手段。可笑城内现在还在挨户搜查呢。

不知这主意是辰王自己想出来的,还是他手下哪个门客想的。

放肆、恶毒、且处心积虑之意味浓重。

事情若如他们所愿,越王会被猪吃干净,如黄沙入海,再无踪迹可循;

即便尸体被发现了,也不要紧——是这死胖子仓惶逃窜,在农庄躲避,藏进猪圈,被猪分食。

景平回到门房处,将油灯还给守门老人。

“大人查清想查之事了吗?”老人问。

景平摸不清这老人是否知情,问道:“这就您一个人看管吗?”

老人笑了:“怎么可能?我只管看门,也不爱上里面去。里面种菜、养牲口是老陈负责,他刚匆匆来过,似是运了一车饲料进去,出来时跟我说他家有事,活物已给足了吃食,让我不用管,就匆匆走了。”

好么,更摆明了是拿越王当饲料了,只怕不需两三日,赵昆就连骨头渣滓都不剩了。

景平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块小玉佩,递给老人:“您只管照常生活,若往后风平浪静,您就当我没来过,更不用对旁人提起,若是万一您惹了官非,便将这个交给经手案件的人,说康南王府的贺泠知道来龙去脉。”

老人不明所以,隐约察觉惹上麻烦了,略有畏惧迟疑。

景平继续道:“我猜老陈或许不会回来了,拖几日,您发现有此迹象,该找东家说,便如常去说就好。”

老人挺精明的,寻思片刻,道:“老朽明白了,大人放心。”

景平辞别老人,带着滚蛋回家。

行这一路,他满脑子是越王那残破的鬼样子。

回到王府,依旧觉得晦气死了。

他生怕身上染着衰气扰了李爻,先奔去浴堂,把自己好好搓了三个来回,再把李爻的香囊贴身带着。

香气似有似无地缭绕出来,才将无形无尽的死意驱散了。

景平有一瞬间想冲进李爻房间抱他,撒泼耍赖,挤在他床上一起睡。

下一刻又唾弃自己:贺景平瞧你这点出息。经芝麻大的事,就想去晏初身边讨乖。

难怪他总要给你胡撸胡撸毛,吓不着。

更何况,你活儿干完了么?

想到这,年轻人叹了口气。

先悄悄进李爻的卧房,看他一眼。

李爻已经睡得沉稳了,眉目舒展,呼吸平静,这让景平的眉眼也随之柔和着。他经的、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换眼前人的安稳舒心。他偷偷摸摸站在床前,克制住轻轻亲吻对方的冲动,看人片刻,转身离开,去了书房。

片刻,书房亮起灯。

景平依着医书和李爻伤口、伤骨的位置,重新画夹裹的图样,他要把护具改得简易,让那玩意戴上舒服些。

他一边画,一边想着护具每个地方会贴合李爻身上的何处,隐有描绘爱人腰身的亲密和一点点让人脸红、难言的隐秘快乐。

待到最后一笔落下,天边已泛了白。他吹熄书房的灯,趴回桌上。他被李爻平时看的书、写的字围绕着,随手拎起哪支笔都是意中人用过的……

景平可太喜欢了,他由笔墨纸砚伴着,安心地迷糊了一会儿。

天光彻底亮起来时,景平换身衣裳拿图样出门去。

他先找过松钗,之后一脑袋扎进工部衙门,把刚回来上工的陆缓堵个正着。

一整天,景平都泡在工部,悉心做监工,上赶着做学徒。

李爻那副新的夹裹是他在陆缓的指导下亲自上手做的。

完活时,天色彻底黑了。

景平跟陆缓道过“辛苦”,兴冲冲地往外跑,想赶快拿给李爻试试。

“哎,贺大人慢走。”陆缓叫他。

“大人叫我景平便是,今天实在是多费心了。”

陆缓早跟景平有背着皇上研究炸药的交情,笑了一下:“好,景平兄。王爷那面罩用得还好吗,面罩里是有夹层的,过滤粉尘的绒丝棉估摸着该换了,”他说着,在屉子里拿出个小包递过去,“这里有七八片,面具内侧脸颊边有个暗扣,一按便开,你回去试试,若是不成,你再着人将面罩拿给我。”

景平接了谢过,笑道:“幸亏无恙大哥周到,知道他咳嗽,他上阵没那面罩帮衬,才真是要了命了。”

陆缓摆手:“我哪有这么细心,何况我跟康南王不熟,不知道他身体到底如何,这是辰王殿下让做的。”

景平一愣,先是不屑地想:赵家都是一副用人朝前的嘴脸。

而紧跟着,他心底冒出另一种猜测,非常可怕——晏初自江南还朝后,身体状况一度变差,会不会是跟这有关。

第092章 算计

都城邺阳有条穿城而过的河, 延展至城郊,汪成一片碧水湖。

湖畔不知何时起了座院子,不太大, 不知道主人是谁。

这地方清幽, 常日里没人来, 今天有驾马车行至院子侧门停稳。车帘掀开, 跳下个身穿斗篷的人。

斗篷兜帽很大,遮了主人的脸,清冷的月色洒在他身上, 把他衬得像个游魂, 飘似的进了院子侧门。

他只身一人,步速很快,不知是太瘦,还是别的原因, 一半披风看上去缺少支撑,很空。

这人对院子熟悉, 从小路兜兜转转,连穿好几个月洞门,到了阁楼前, 从盘龙楼梯上二楼, 在门前站了片刻, 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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