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臣贼子 第168章

作者:张参差 标签: 强强 年下 宫廷侯爵 正剧 美强惨 古代架空

到地方时, 皇后、二皇子都在, 满屋子太医围着赵岐。

太医院院使听说景平来了, 忙从内间颤巍巍地出来,看见李爻要见礼,被李爻拦下:“刘大人不必多礼, 怎么回事?”

依院使讲述, 大殿下一早撑着精神送陛下启程,午后开始畏寒发热、按照寒邪侵体的方法医治之后略见好转,可到了晚上,人直接高热惊厥, 中间醒过来一次,指着墙角说看见皇爷爷站在那里, 把伺候人吓坏了,太医们再来把脉便发现他脉象混乱至极,已不似是寻常的寒邪引发高热之象。

院使没招了, 知道皇上和大皇子身中奇毒, 也知道景平的能耐, 这才连夜请景平入宫。

景平听过大概, 进屋给赵岐诊脉。

脉象确实不寻常, 像莫名其妙地经脉不畅, 至使本来已经平息的毒素急骤瘀滞而后爆发。

怎么会这样……

闪念间, 他生出个让人骨缝生寒的猜测,解开赵岐的衣裳查看几个关键穴位寻端倪。但赵岐的皮肤平滑, 此时灯火幽暗,他看不出曾埋针的迹象——希望是猜错了。

他满腹思虑,于不经意间回头看赵屹。

赵屹站在皇后身边,正好与景平目光对上,相视片刻,小孩仰脸向娘亲道:“母后,儿臣有话要说,请您屏退闲人,只让刘大人、王父、师父留下。”

皇后娘娘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似不明白这六七岁的小孩儿此时裹什么乱,稍有顿挫之后还是示意众人出去。

“我猜到大皇兄为何如此,”赵屹语出惊人,“小半年前,我去御书房找父皇,听见他在屋里大发脾气,侍人不让我进,但……我生性顽皮,绕到后窗听见父皇正在骂先安殿的廖阿公,说他擅自将先帝留下的什么药给了大皇兄服用,”他说到这里,别有深意地看向景平,“父皇生了好大的气,廖阿公却道那药方在太医院留了备份,当时我听不明白、也未作多想,今时与师父学了医术,反观此事才想到皇兄身体不好是否与此有关?或许师父得了备份方子,便能医好皇兄了。”

旁人听来的是字面之意,景平脑子里却顿时过去一趟闪电——赵岐曾找他说过,定会想办法医治李爻,原来是这个法子么?

是他和赵屹密谋合作?

专挑皇上离开都城之时!

“刘大人,屹儿所言属实?”皇后娘娘冷声问。

她平时很少抛头露面,待人常是温和的,但正宫国母气度端肃,加之她自毁容颜的原因人尽皆知,总让人觉得这女子看上去温和,骨子里狠戾得要命。

院使吓得跪伏在地:“回娘娘,下官从未听闻此事、确实不知,那先安殿的廖阿公多年未与下官有交集。”

皇后嘴角的笑意更冷了:“刘大人不知道不要紧,贺大人,”她看向景平,嗓音很轻柔,说话也慢悠悠的,“本宫听闻贺大人一手针灸本事厉害,不仅能医病,更能严刑逼供。如今岐儿病重,太医院居然私藏药方不肯交出来,劳你用看家本事好好问他们一遍,若是他们识相,本宫自不会让皇上怪罪。若是没有会说人话的,就要请贺大人教他们了。”

话说到后半句,故意拔高了声音,外屋候着的太医们,也该是能听到的。

皇后是苏家人,不问她背后目的,至少眼下她是在帮李爻。

景平暂不问往后,听说解药方子在太医院有备份就喜出望外,立刻领命。

事关皇子安危,皇后说什么是什么,景平的严刑逼供没得用武之地,一位老院判就主动交出方子了。老头儿明言大半年前,阿公拿了一粒丸药来,扣下一点让他猜拟方子,并且千叮咛万嘱咐事关先帝、不要声张外传。

至于那颗丸药给谁吃了,他不知道。

倒是合情合理。

药方不大一会儿功夫被取来了。

皇后娘娘接过转手便交给景平,别有深意道:“方子交给贺大人,望大人竭力救治岐儿。”

她看赵岐的眼色里满是慈母的心疼。

景平欣喜极了,暂时不想旁的,尽心给赵岐医治。

忙到丑时已过,赵岐高热、说胡话、迷迷糊糊时哭时笑的症状都消下去了。

景平有心寻机问皇后两句旧事,但皇后娘娘扫视一圈周围太医,道:“多谢贺大人尽心,恩情本宫记下了,陛下宽仁,念着他与岐儿的毒症是……至亲之人所致,不愿再深究,但本宫一直认为此事即便始于赵晸,也不可能是他亲自下毒害人,不知贺大人觉得暗下黑手之人是谁?”

这真把景平问住了,李爻跟他说过豫妃“棋高一着”的事情,是以即便知道是豫妃做的手脚,也不好说。

事情过去太久了,毒蜜饯大多被太子吃了,剩下的丁点很难提出毒物。至于豫妃是否也依照此法给皇上下毒,未可知。

李爻的心思从来不在后宫算计的阴险小手段上,景平更是秉持着赵家人爱死死去的想法,原先连赵岐的死活都懒得管。

这般便导致证据没法确凿,事情骤然说出来,反容易弄巧成拙。

皇后娘娘见他嗫嚅,淡而一笑:“罢了,这事本宫略有头绪,贺大人和王爷不该被后宫的算计拌住,忙了大半夜,二位辛苦、快回府休息去吧。”

她言罢,直接着人送客,让景平生出种她不愿意多与自己过话的错觉。

不说就不说吧,往事不可追。

景平现在满腹心思在那方子上,上马车立刻摸出来看。

雪后初晴,地面很滑,马车行得慢。

车内方桌上幽隐的烛光打亮了纸张,景平皱着眉头,脸色不见得比那张纸明媚多少。

只看了两眼,方子倏然被李爻抽走了:“回去再看,晃晃悠悠、光这么暗,再把眼睛看瞎了。我可不要小瞎子。”

“晏初……别闹。”景平无奈地皱眉笑,随手要拿回来。

“谁跟你闹了?”李爻将那方子右手换左手,右手腾出来顺势把景平搂怀里,“听话,知道你挂心我,不在这一时半会儿,回去再看,”说着,他在景平嘴角亲了下,“闲得慌你跟我说说,大殿下到底怎么回事,这事儿我怎么看得稀里糊涂的?”

景平自知拗不过,被对方的“语重心长”外加香一口劝住。

他生怕逗起来将那来之不易的药方扯了,妥协道:“行,回去再看。” 手指攀着李爻的袖子越过人,把方子轻轻抽过来,仔细叠好贴身揣怀里,才放心了。

李爻看他像老母鸡抱窝,不由得笑着屈指在他鼻尖夹了下。

景平的“剑锋插针亲一下”绝技已经炉火纯青,甭管李爻送过来的是什么,噘嘴先嘬为敬。

于是李爻手指又让他亲了下。

“我猜是两位皇子合伙做的局……” 他耍流氓不耽误说话,李爻听了眉心一收。

跟着,景平将赵岐单独见他时说过的话、还有他猜测赵屹学伏羲九针的“处心积虑”都和李爻说了。

“你说这次是那俩孩子故意做局?二殿下用你埋针的法儿,激发他哥体内的毒?他才跟你学几天针灸,就能到这地步了?”李爻不大相信。

“若只扎固定穴位,于聪明人而言并不难。我只教了你一次,你就学会了,不是么?难的是融会……难怪他对穴位应激那么上心,”景平随意摩挲着李爻的手,觉得他指尖凉,合在掌心里捂着,“二殿下天资很高,小小年纪出奇的缜密,而且他俩似乎怕太医里有高手,埋针时用的是牛毛细针,细针见效慢,二皇子不可能一直守在他身边,须得是大殿下自己起下针……所以我才推测他二人是合谋。赵岐心里一直对你有歉意,知道有给你解毒的一线希望,怕是豁出命去,也甘愿闯一遭。”

“豁出命去?”李爻惊道,“他到底有没有事?”

“不好说,他身体状况本来就不稳定。还有……”景平顿住了,摇着头、垂下眼睛,浓密的睫毛将眼底的猜测、犹疑悉数遮去,不知道该怎么说明白。

沉默好半天,他才又道:“或许是我把人心想得太坏了,二殿下一个六七岁的孩子……难道也会为权位蒙了心么。”

景平没有继续把话说开,李爻却懂他的意思。

从表象看,事情是两位皇子合谋,大人们是被蒙在鼓里的。

而这两位皇子一拍即合的买卖暗藏玄机。

赵屹学过医术,即便不明此举的切实后果、也该明白内里的危险。他一早知道有备份药方存在、不先告知皇后,只与哥哥兵行险着……

无疑这孩子心里太能藏事了。说得好听些,是自以为是、主意太正;说得不好听会不会是想顺水推舟、一箭双雕?

若他年纪小小,能为皇位处心积虑至此,实在是可怕。

更甚,皇后娘娘也奇怪,为何专门带话,要李爻和景平照拂一个“养子”。

李爻和景平都不是单纯的人,事至此时很难不多想。无奈已知条件不够,猜测出的结果花样太多,段不出孰真孰假。

二人彼此了解,相视一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正事眼看说完,马车里依偎取暖时间过得飞快。

到家了。

二人踏着雪后的明月光回府,好歹垫一口吃的。李爻往卧房去:“你是睡一觉,还是去看方子?”

他希望景平能歇一会儿,又理解对方的急不可耐。景平寻觅那么多日子,苦心孤诣良久,一年多的时间身试百余种毒,自己都快成胳膊腿儿齐全、硕大的“毒”了……

眼下方子终于摆在眼前,他怎么可能忍得住?

换做李爻自己,也是没心思睡觉的。

果然景平笑了,在他额头亲了亲:“你去好好歇着,我一会儿就来。”

李爻任由他,自行回房间去。

景平则一脑袋扎进他的小药庐。

李爻蒙头一觉、到点睁眼——天蒙蒙亮,身边没有人。

景平并没回来。

前些天景平说了,毒方都快参透了,眼下只是比对解药方子,也耽误太久了吧?

李爻觉得不对劲,披衣裳出门。

他到药庐附近担心扰了人,刻意压着气息和步子走路,轻得像只猫儿。

轻轻推开门,见景平坐在桌前,面前桌上、地上铺满了纸和药材,手臂上满是银针,都快成针包了。

李爻是第一次见到所谓“试毒”的场面。

“景平……”他忍不住出声。

景平显然被他吓着了,颤了一下陡然回头。

这么一来,李爻看得更清楚了,景平衣襟敞着,胸口上满是钉子似的针,烛台灯火没映给他好气色,反而衬得他脸色青白、眼底青灰,简直病入膏肓,是眨眼就要咽气的模样。

李爻快步到景平身边:“到底……怎么弄成这样?”

试毒已经不是秘密了。

景平不再躲避,往李爻怀里靠,什么话都没说,疲惫地合了眼睛。

第146章 遇刺

景平浑身冰凉。

李爻单手解下外氅, 拢了人。他觉得怀里简直抱了只刺猬,想环住无从下手。

小伙子偎着他缓片刻,不想他担心, 坐起身子, 将针一股脑下了。

毒性没了阻滞, 他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李爻抚他脊背、帮他顺气, 待他气息彻底平稳了才问:“怎么弄成这样……”

其实不问也猜得八/九不离十。

景平谨慎,要确保解药万无一失才敢给他用,可这样看来, 八成是那方子“失了”。

景平气息稳定, 站起来了。

他喜欢披李爻的衣服,把外氅裹紧,开始收拾桌上、地上一团糟乱:“有哪里不大对,我一时看不出来。细想让太医依靠一点成药, 精准辨别出品类和剂量,是强人所难了, ”他看向李爻露出点笑意,“但你不用担心,本来也没想走捷径, 我的笨办法只差一点就成功了。”

他说得轻松, 心底存着另一个隐秘猜测没跟李爻提——太医院是归太常寺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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