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扶子不好吃
方柳顺着河流向上骑马缓行,时不时环顾四周风光,仿佛全然忘了来此地的目的。
闻行道便也策马跟在他身后。
两人闲逛许久,快要行至山脚之下,方柳忽然看了眼天色,而后调转马头原路返回。
闻行道:“方庄主有何发现?”
方柳心思玲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迹可循,哪怕一时兴起皆有谋算,绝不可能是随便闲逛而已。
“方某倒想问问,闻大侠随我游玩这一路,有何发现?”
闻行道:“河流上游,山林里面,有战斗过的痕迹。”
“那便是了。”方柳说,“如今这世道,三山一贼窝五林一匪寇,无论大小寨子都以为自己是天命之人,能颠覆天下。临堤城出了问题,若要寻源头,定然也脱离不了这范畴。”
而与明新露分开进城,还能起到掩人耳目的作用。
闻行道:“可我们还没寻到。”
“不用寻了,闻大侠也是内力深厚的习武之人,眼观痕迹耳闻四方,经方才一遭闲游,不可能未发现这山头里的恐怕早就挪窝了。况且——”方柳侧眸看向闻行道,“方某与闻大侠,可不能称作是‘我们’。”
闻行道也侧首,回视方柳:“那依方庄主看,这贼窝如今在何处?”
竟是直接忽视了方柳的最后一句话。
方柳,话中未与他纠结这个,只道:“闻大侠觉得在何处,那便在何处。”
闻行道若是连此事都推测不出,那还是趁早放弃为闻家复仇,自己也歇了推他为盟主的心思,另做打算,再寻个头脑好使的。据说当年闻大将军被陷害一事,乃是皇帝和宠臣一起商量出来的,其中牵连的文武官员无数。
要想复仇,智谋与势力缺一不可。
果不其然,闻行道只漠然一瞬,便回答说:“在城之中。”
若是这附近的贼人挪了窝,那么根据城门守卫的“官兵”来看,敌人的老巢最可能移到了临堤城中。
山林之中曾发生过战斗,树倒草倾,两方人数加起来大约数十人不过百。观守城门者的惬意模样,胜者应该是他们。现在需要理清的是,与之发生冲突的是什么人,朝廷官兵还是其他势力,那些人是战败后无一生还,还是回去搬救兵了。
如果为后者,或许到时还有好戏看。
无论如何,这其中最无能的便是官兵。
方柳和闻行道大摇大摆骑马从城门通行,那假官兵核实了他们身份,便放行了。
待到两人骑马走去甚远,以为两人听不见的官兵们窃窃私语——
“嘿嘿,你们瞧,又有人自投罗网了!”
“先前就来了一车寻亲的傻子,如今又来了两个愣头青,一个寡妇两个婢子,那模样……啧啧,都长得不错。不过比起刚刚骑马进城的那名男子,竟、竟差了许多!”
“要我说,等咱们寨里酒肉够吃、女人够分,将城里的男丁抓出来做手下,不如也学学曾经的陈胜吴广……”
“嗐,想太早了!老大正嫌弃临堤城的百姓太清贫,咱们白费功夫杀了那县令呢!还好,现如今萝卜倒是一个个往坑里跳,今日进城的看起来都有些油水!”
耳目清明的方柳未曾回头,却弯起了唇,眉眼上扬。
闻行道则回首看向那对方柳评头论足者,冷眼记下了对方的样貌。
第53章 杜家
方柳和闻行道在临堤城的街道上策马而行。
四周一片冷冷清清的寂寥模样,家家户户紧闭院门,街边的客栈与商铺也全都关着,萧条极了。
街上,唯有零星几个身穿不合体捕快衣裳的人,正在悠闲巡视。他们时不时就会敲敲百姓家的院门,要是听到门内有人忍不住惊呼,还会仰头大乐一阵。
以此为乐,乐此不疲。
待到穿捕快衣裳者见到有人骑马迎面而来,更是乐呵,准备拦住两人好生盘问一盘,谁知对方策马而来,见他们抬手停都没停。
马蹄无眼,他们只好匆匆躲开,转身恨恨地看着对方远去。
假捕快心道:且得意吧!只要进了这临堤城,便是笼中困兽,左右跑不了。只不知,老大准备何时处理城内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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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依风沿途刻下了唯有方柳才能看懂的标记,所以方柳一刻未停,径直御马而行,停在了一处紧闭的宅院前。
闻行道:“是这里?”
方柳颔首:“没错。”
闻行道便翻身下马,几步上前敲了敲门。
他们倒是可以轻功飞进院中,但是既然作为客人来到此地,首次还是按照规矩走流程为好,不然未免显得失礼了些。
过了片刻,门从里面打开,探出头的是赛雪。
她笑得极甜,忽视了敲门的闻行道,走到院外帮方柳牵住马:“小庄主回来了,四公主的外祖母热情的很,将小庄主的衣食住行皆安排好了,依风姐姐现下正收拾您今晚要住的房间呢。”
方柳点了点头,抬脚走近屋中。
闻行道落在后面。
明新露的外祖母来到此处定居休养,自然是带了护卫来的,不然家里人不可能放心。走进院中,便会发现来回走动巡视的家仆都会些功夫,应该皆是专门培养的打手。
只是看在方柳眼中,却处处都是弱点。
这些护卫或许能暂时抵御外面那些喽啰,但结局终究是寡不敌众。何况,那些贼人的头领功夫还不知是什么水平,若敌人硬闯,这三进的宅子顶多能抵挡几炷香的时间。
走到前厅,便见明新露正抱着一个耄耋妇人拭泪,明麟煜也泪眼汪汪地趴在老者腿上,声声喊道“曾祖母”。
看到方柳回来,明新露擦干净眼角泪水,站起身来道:“方公子,你来了。”说完,她转头对老妇解释说:“祖母,这位便是路见不平救了我的方柳方公子。”
她直呼老妇为“祖母”而非“外祖母”,可见祖孙两关系亲密。
老妇便朝两人点了点头,感激俯身道:“新露之事,有劳方公子出手相助了。”
方柳道:“邹老夫人客气,不过举手之劳。”
宁贵妃的外家姓邹。
明新露外祖父名为邹承,乃是当朝右相,而她的两个舅舅一个名为邹天泽,一个名为邹天民,官至三品。邹家父子三人皆是朝廷要员,也是朝廷上为数不多立场偏正的官员。
之所以说为“偏”,是因为他们虽想当个好官,想为天下百姓做事,可若要在如今的官场上立身,纯粹的正气并不适用,一位求正只会被佞幸拉下高位,必要时必须用些不光明的手段。
明新露又介绍:“另一位乃是闻行道闻公子。”
“姓闻么?”邹老夫人若有所思,“这姓氏不常见。”
她知道的人中,唯有当初的那一家,满门壮烈……
闻行道不动声色:“但不是没有。”
邹老夫人笑笑:“说的也是,两位少侠都请坐吧,老身此处简陋,还望二位不要嫌弃。”
说罢她摆了摆手,便有侍女端来热茶招待贵客。
邹老夫人叹了口气,将明麟煜抱上膝头摸了摸头,然后让下人将孩子带去院内玩耍,接下来他们说的话大概并不适合幼童听。
安排好曾孙,她这才握住明新露的手,深深叹了一口气:“露儿,如今临堤城内的百姓前途未卜,城里头的人出不去,城外头的救兵迟迟没有音信,你不该进来的……”
明新露不赞同:“祖母,我原是身陷险境想寻您帮助的,可如今知道您被困在城中,就算自己无事,我也是要进来救祖母的!”
祖孙两个又互相安慰了一阵。
明新露问道:“祖母,您刚刚说外头的救兵迟迟未到,莫非曾有人出城去了不成?”
邹老夫人解释:“这临堤城是两日前被贼人攻破的,县衙被控制应该还要更早一些。那衙门里似乎有贼人内应,所以县官皆被无声无息制服、关押了起来。当时我发现了不对,便在城门对内封锁之前,让两名侍卫拿着你祖父的令牌去附近州府搬救兵……”
明新露闻言,敛眸道:“或许,是遭遇不测了……”
邹老夫人面露疲态:“这可如何是好?”
一旁的方柳此时开口:“邹老夫人,敢问占领了衙门的贼人有何动作?”
“我一直让护卫注意着呢,他们这两日还不曾有什么动作。”邹老夫人道,“但是城内百姓都知道衙门里的官老爷被逮起来了,现下街上闲逛的都是匪徒,故而皆害怕得紧闭院门。”
谁都明白关门只是徒劳,求个心安罢了。若是贼人真想动手,除非出城,否则难逃一劫。
其实临堤城再怎么小,百姓人数也是远远多过匪贼的,大家若是能联手,抄起家中武器,不是没有抵御对方的能力。但城内有血性的人太少,根本无法拧成一根绳,对方刚刚踏进城门他们就跪下了,又何谈反抗?
邹老夫人继续道:“这两日,好像陆续有人主动去县衙那里投奔对方了,原本敌人只有数十人,现在恐怕早已过百。两人侠士好心护送露儿至此,却也受到了此等牵连,老身心底有愧。”
“老夫人不必担心,方某有计较。”方柳语气轻松,未曾有分毫身处困境的危机之感,“那贼人可有专门盯梢贵宅的眼线?”
邹老夫人来此休养,定是打点过此地府衙的。
既然匪贼占据了府衙,关押了县令等人,就应该知道邹老夫人是有诰命的京官之妇,身份特殊。如此一来,只要敌人有些脑子,便一定会关注邹宅的动向。
是杀是放,总要有个章程。
邹老夫人闻言,朝外面招了招手,进来一名护卫。
护卫行礼:“老夫人有何吩咐。”
邹老夫人道:“老身年迈,耳目不灵光,你与贵客仔细说说近来探听的府外之事。”
“是!”护卫转向方柳,拱了拱手,道,“那些匪贼不知从何而来,自两日前攻占了临堤城,便时不时会有人到邹宅外走动。老夫人有令,让我等尽力弄清对方目的,我曾偷偷跟从邹宅外的贼人,探听对方谈话,按照他们自己所言,他们之所以不急于刺杀、招揽城中百姓,是准备拖延时间增加百姓恐惧心,顺便挑选好苗子。”
方柳:“什么苗子?”
护卫:“练武的好苗子。”
闻言,方柳若有所思。
邹老夫人和明新露则满面疑惑。
护卫继续陈述:“他们的头领似乎是个武功高手。”
若要成为武功高手,定要有武功秘籍,除非对方是能自创功法的奇才,譬如方柳。但天才难遇,奇才更少,大部分高手都是师从某门派,以获得高阶武功秘籍。
看来这位头领曾是某个门派的弟子。
所以如今说要招练武的好苗子,是要自创门派的意思?
刚思及此,方柳便感觉了闻行道的视线,他侧眸看了一眼,从闻行道眼中看出了同样的猜测。
一个自立门派的人,从何处寻来秘籍招揽弟子?要么将叛出门派的功法外传;要么盗取其他人的秘籍。否则,便只能让弟子学习那些市面上流通的寻常秘籍,学成之后也只算会些拳脚功夫。
寻常来讲,一个门派的武功秘籍绝不能外传,违反此等规定,便是犯了最重的罪。
这贼人头领会是哪一种?
明新露听了有些担忧:“若是普通人落草为寇倒还好说,这要是武功高手,可如何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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