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风
顾忱当然知道鞠志明是为了什么来的,被他的先发制人的开口压住了鞠志明的怒气,鞠志明此刻是有火发不出。
毕竟他是军营之中最遵守军法的人,现在确实是他在以下犯上,所以顾忱说的也没有任何错。
可他现在实在愤怒,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撑在桌子上便质问了起来,“别扯开话题,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将即将咽气的奸细送回去,让草原的人看着他们的伙伴咽气,这对他们来说无异于是宣战!”
“如今这个时候,最该是休养生息的时候,王爷做什么要招惹他们?!”
他们军营中士气低迷,即便在顾忱来了之后高涨了不少,鞠志明也不认为现在是开战的最好时机,可顾忱这样胡来一通,已经不是他们可以选择开战不开战的了。
如今草原的人已经被惹怒了,伤心不久之后便会进行下一轮的攻击,到时候即便他们想不战,也必须得战。
“从年初到现在,你们已经休养生息了六个月,鞠将军,你要记住这里是战场,不是朝堂。”
“你在休养生息的同时,对面也在休养生息,战力永远不会平均,而且战争劳民伤财,将士们要吃饭,百姓们要生活。”
“像这样把战争无休止的拖下去,百姓的身上的税收越发沉重,而将士们久久不上战场,难免会生了怯意。”
顾忱毫不示弱的也拍了一下桌子,勐的站起身来与他直视,声音严肃的开口质问道:“若是百姓有一日承受不住如此苛税,你要这里的将士们吃什么,穿什么,又拿什么来打仗?”
“难道你以为朝堂还有很多钱财够你用来挥霍吗?!”
休养生息,一直休养生息,顾忱一开始来看到如此散漫的军营,心里只觉得不可思议,他从别的地方听来一直都是战事紧张。
可若真是战事紧张,这地方军医又怎么可能如此松懈,本来以为是草原那边和他们拖着打拉锯战。
但如此看来根本就是鞠志明没有战意,又趁着楚枫阳病痛缠身,无法主持军营里的大小事务,逐渐把权利收为己有,打着守卫边疆的名号,在此处拿着赏银,吃着军饷,想耗死对面草原的。
就像草原迫切的想要扩张领土一样,他们大陈早就不如以前一般强盛,哪里有钱才给他们拖着打仗?
“你!黄毛小儿懂什么?!打仗的事情岂非儿戏,若是开战会死多少人,你又怎么会知道?!”
鞠志明被顾忱说的火冒三丈,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身份有别,开口便是斥骂,说顾忱身为皇家子弟怎么会懂得百姓的疾苦?
“难道不开战就不会死人了吗,是,军营里的将士是不会有性命之忧了,那你有想过正处于水深火热的百姓吗?”
“你想过那些贫苦的百姓为了税收,在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吗?”
“你或许以为朝堂还很富有,但我告诉你,国库早就空了,你们现在所挥霍的钱财全都是那些老百姓的血汗钱,就是你们打着保护的名义收了人家的血汗钱,可是你们什么都没有做。”
“你不过就是个贪生怕死的,凭什么打着保护百姓的名义站着将军的位置,却不履行将军的职责。”
顾忱眯着眼睛,咄咄逼人的质问着鞠志明,每一句话都让鞠志明说不出任何话来反驳,因为他确实不知道朝堂上的财政情况。
顾忱当然知道这件事情,顾峰为了面子从来没有说过国库空虚这种话,甚至每次赏赐都还是大把大把的往外撒,真的好像朝阳很有钱一样。
但户部侍郎早就不止一次暗示过这件事情,但凡在朝阳上有点脑子的都知道国库空虚,他们又很知足的给了顾峰的面子,对这件事知而不提。
也就只有鞠志明这种远在边疆的什么都不知道,真以为朝堂上有用不完的钱才供他们挥霍,真的以为这些钱才能供他们打算三,五年的战。
“血口喷人!草原上的蛮子多难对付,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多少儿郎死在他们的手里,我身为将军自然要为我手底下的士兵负责,没有胜算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派他们出去送死!”
“这点难道你就没有考虑过吗,你难道不知道这次牺牲会有多大吗?是我们没有赢怎么办?!”
鞠志敏被他辩驳了几句,停下了嘴,快要挺起精神反驳他,鞠志明到底是战场上的将军,在沙场上的经验比顾忱多的多,想要反驳他的话总会有的。
“就是因为你这样的心态我们才永远不会赢!”
顾忱一拳将鞠志明打倒在地,从长桌之后走出,站在他的身前,居高临下的凝视着他,那种黑眸子之中透出森然的寒意。
“你这和不战而降有什么区别,你是在说你手底下的士兵都是些贪生怕死的人吗!”
“还没开战便觉得我们一定会输,你这样的人做将军,我们又怎么可能会赢,我大陈儿郎战无不胜,又怎么可能被草原的蛮子踩在脚下!”
怪不得这军营里的士气如此低迷,就连将军都觉得他们一定赢不了,这样的军队怎么可能打得赢胜仗?
估计楚枫阳这件事情并不知晓,心里还一直内疚着觉得自己的病体拖累了战士,你是不知道,根本就是他手底下的人心态出了问题。
一个怕战的人成为了将军。
这就像是书生拿了屠夫的屠刀,屠夫拿起了书生的书本,倒反天罡!
帐篷之中的争吵很快就传到了外面,不少士兵聚在帐篷之前,听着里面的话,虽然这个时间他们应该在外面训练才对。
但项高远站在一边并没有说什么,而林高旻就站在项高远的旁边,默许了这一切的发生。
里面被打倒在地的鞠志明捂着自己的脸站起来,这边顾忱的话说出来非常有道理,他也知道是因为自己怕战的心理,才导致自己无话可说。
但他依旧不赞同顾忱的做法,“我陈述的不过是事实,作为将军必须为自己手下的人负责,那是打不赢这场仗,那战士们的牺牲岂不白费?”
“没有谁的牺牲是白费的,所有人的牺牲都是我们通往成功路上的基石,就是无人牺牲,那战争就不是战争了。”
“你既然害怕有人牺牲,又为什么要来参军?又为什么要来打仗?”
顾忱这句话不仅是在问鞠志明,更是在问军帐外的战士,若是他们怕死又为什么要来参军,为了家中的亲人也好,为了国家也好,既然参军了就该抱着必死的决心。
而不是抱着侥幸的心理上战场,像这样抱着侥幸心理上战场的人往往死的最惨。
“他说的不错,你们是为什么来参军的,为的是我们的家人,为的是我们的国家,为国捐躯本就是光荣的事情,若你们连这都怕,趁早回家去!”
有一人从人群的侧面走出,看着周围围上来的将士们严肃的说着,此人正是公高轩的叔叔公成远。
即便这个人也喜欢在军营里面搞朝堂上的那一套,但他确实比鞠志明来的坦率些,他喜欢权力想踏的人往上走,但权利和国家他永远会将国家放在最前面。
他本就是抱着保家卫国,自愿投军的,根本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所以一直在跟鞠志明作对,也不过是不满他的做法。
作为军队不打仗,光在这块地方吃军饷,在他眼里根本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中间有好几次机会分明可以一举将草原军队击溃。
结果都因为鞠志明这蠢货浪费了机会,如今终于是来了一个跟他意见相投的,那自然是要挺一把。
第302章 军营【六】
外面的声音也传到了里面,顾忱在里面听的很清楚,关于外面说话的人顾忱也有一些印象,是那个把他当做奸细的人的叔叔。
顾忱之所以没有对公高轩做出任何事情,也是看在他这个叔叔的份上,虽然他的侄子是个废物,但他却是个可用之才。
更重要的是二人意见相投,用鞠志明的话来说,他们二人都是主战派的,在军营中本是一人主战,一人主和,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再加上楚枫阳病卧在床,所以一度鞠志明占了上风,在顾忱掌握军中实权之后,鞠志明主和的那一派便逐渐落入下风。
外面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在劝导着各位士兵,顾忱知道这一番话下来,士兵们多少会坚定自己心中的信念。
若是不想打仗,那就趁早回家,这也给了他们回头的路。
这个时候赶紧走,不会有人拦着他们,但若是背上逃兵的骂名也不关他们的事。
鞠志明在里面听着外面的动静,心里自然是着急的,这军营之中高层部将没有人和他一样组主和,大部分人都是保持中立的态度。
全都等待着楚枫阳表明自己的态度,而楚枫阳因为心痛的原因一直没有清楚的表达过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所以可以说根本没有人站在鞠志明这一边。
但也没有什么人站在公成远那一边,如今却不一样了,顾忱站在他那一边,竟然是给了公成远扳倒他的机会。
“若你热衷于朝堂政治,一开始又为什么选择参军,难道是觉得军营里面的尔虞我诈会比朝堂少吗,还是你觉得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会将你生吞了?”
这段时间下来顾忱十分清楚鞠志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作为将军他的心不够狠,但他的心计却很重。
他可以在所有人的面前保持好好先生的模样,同时三言两语的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以此来拉拢自己这边的势力。
顾忱最讨厌有人在军队之中拉帮结派,军队本为一体,被他拉帮结派,岂不是割据了实力,上了战场也不会有什么好的表现。
所以顾忱从一开始就想整治他,昨天做的事情不过是一个导火线,没想到他却这么沉不住气。
就他这样的脾气入了朝堂很快就会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这样说来她倒是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军队里的人大多不通这些,直来直往的对朝堂上的尔虞我诈甚是不屑,这也给了她挑拨离间的机会。
“你!这件事我必会禀报给主帅!”
见讲不过他,鞠志明便掀开帐篷离开了,看样子是要去找楚枫阳告状了,但对顾忱来说这都算不得什么。
在楚枫阳将帅印交给他的时候,就代表楚枫阳已经将军营里的一切交给他打理了,也就怕下面的人突然不服才给了鞠志明一个协助管理的权利罢了。
找他去告状显然不会有任何结果。
带着他做这件事情之前早已请示过楚枫阳,顾忱才是真正从朝堂上活下来的人,鞠志明会的,他自然也会。
所以他根本不可能给任何人留下自己的把柄,除非他有意而为之。
在鞠志明走了之后,顾忱才出了帐篷,看着外面围着里一圈外一圈的士兵开口道:“刚才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去或留本王不强求,你们自己做决定。”
二人的角度不同,解决问题的方式自然也是不同的,没人能说鞠志明的想法是错的,但现在他们更需要的是顾忱的果断。
在外头的士兵左看右看,最终全跪了下来,对着顾忱表达自己的忠诚和意愿,看到这一幕,顾忱才终于是放下了心里的石头。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必须要加紧操练的强度了,要在国师来之前调整军队的状态,让军队达到最好的状态才行。
半个月之后,这支军队本就是朝堂中的精锐部队,即便懒散了一段时间,恢复起来却也很快,最重要的就是将士们的精气神不能散。
半个月的时间,国师也从中原带着援兵来到了边疆,若是他一个人来的话早就到了,但部队里面不能少了说话的人。
因此来的自然也就慢了些,顾忱头一次这么想见到银尘星,以前他看到银尘星总会觉得头大。
因为自己从来看不懂银尘星在想些什么,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他知道眼前这个人不会背叛就行。
说来也是奇怪,顾忱到现在也不知道银尘星到底为什么忠诚于皇家,他看起来好像对任何东西都不感兴趣,对金银更是视之如粪土,所以到底是什么目的让他留在这个国家呢?
“参见王爷,半年不见王爷的变化很大。”
在城门口被顾忱迎接的银尘星随着眼眸缓缓开口,其实本来他不是想开口的,只是看顾忱一直没说话而是盯着他看,感觉到不习惯的他才主动开口的。
毕竟在王宫里面可没人会如此看着他。
“你倒是一点没变,等你们的支援已经等了很久了,随我回军营吧。”
顾忱这才回了神,知道自己失礼的顾忱倒没有多少心虚,带着银尘星和他的部队往军营的方向走去。
回到军营之后,顾忱也没有废话,叫手下的人将银尘星带来的人安排了下去,随后带着银尘星去了主帐。
“今天看起来有话对我说。”
银尘星做了这么多年国师,见过太多朝堂中的尔虞我诈,对人的神态都颇有研究,只一眼便能看出顾忱有心事。
“国师说的不错,我确实有些话想对你说,关于接下来的行动,我是这样想的……”
见证人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思,顾忱也没有要遮掩的意思,开门见山的开口将自己这段日子的计划告知他。
鞠志明的意见他可以不听,但银尘星这人的意见他却不能不听,不仅是因为他代表的是皇帝的意思,更是因为银尘星的实力是这场战役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许多人都以为国师不过是一个为国家祈求风调雨顺的职位罢了,换谁去做都是一样的,但顾忱却是真实见过的,见过银尘星唿风唤雨的本事。
他真能做到调动雨云,也正是因为如此,顾忱才会深深的不解,他有这样的本事,有什么是做不到的,为什么要屈居于一个国家呢?
只是银尘星从来没有跟任何人透露过自己的心思,而顾忱也不是那种一定要对别人心思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他只需要知道银尘星对自己无害就可以了。
听完了顾忱整个计划,银尘星沉吟片刻开口道:“殿下此招虽险,胜算却大,实乃出其不意之计,此招若成,便可解了这僵持一年之久的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