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风
“即便有了军功在身,也并非能一帆风顺,一旦踏入这场战争你就无法脱身,远之……娘不想看见你受苦。”
“这深宫我已经待了一辈子了,我从没指望出去过,我只是不希望你被困在这深宫之中,更不要因为我而被困住。”
楚昭荷从头到尾都很清楚自己这辈子出去这深宫的,这宫里的女人只能熬日子,有孩子的盼着孩子长大能给自己一个好的去处。
没孩子的盼着君王的恩情,希望君王能给她们一个依靠。
但君如流水,谁又能留住皇帝的心,且这一入宫门深似海,从踏入这宫门开始,楚昭荷就已经准备接受自己的命运了。
即便有过年少冲动的时候,如今楚昭荷也再不是少女,早就失去了那份青春萌动的热烈爱意,她现在为的只有自己的家人安全。
再不求其他。
“母妃,这件事已经不是我能决定的了,即便我不想参与进来,皇帝也不会让我独善其身。”
顾忱知道楚昭荷指什么事情,夺嫡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他能决定要不要参与的了,就最近凤家和太子的表现,顾峰是不会放过他这个可以跟太子对抗的棋子的。
即便现在顾忱和裴远表面上和离了,但顾峰买了那么多眼线在京城之中,发现二人只是表面上的合离只是迟早的事情。
有汝南一派支持的自己,再加上自己的背后是楚家,两者势力结合,他足以跟太子和凤家对抗。
顾峰又怎么可能放他走?
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颗棋子能帮他平衡朝中的势力。
以免凤家势大威胁到他的皇位。
“你这孩子……算了,不论我怎么说,你也不会改主意,念清他还好吗?”
这几个月被困在皇宫里的楚昭荷并不知道外界的情况,她也没有主动去打听过外面的情况。
所以并不知道他们二人已经和离的事情。
瞧这楚昭荷的模样,裴顾忱也不打算告诉他,毕竟顾忱知道,楚昭荷还是喜欢裴远这个儿媳妇。
“还好,母妃……”
顾忱我想将自己女儿的事情告诉楚昭荷,但仔细一想,裴远的身份还未公开,便将这件事情先瞒了下来,改日给她个惊喜。
“照顾好自己,儿臣先出宫了。”
楚昭荷点了点头与他就此别过。
深宫的夜是那么漆黑,那么寂静,楚昭荷见过顾忱之后却觉得这样的夜不再难熬,或许有一天顾忱真的能让她从这深宫之中带出去。
这样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也不妨碍她能今晚做个美梦了。
——
翌日清晨,早朝之上,正如顾峰所想的,在如何处罚楚家和顾忱的事情上,凤家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他的决定。
说的十分好听,站在君王的角度上分析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将楚家和顾忱讲成了意图谋反之人。
若非这段日子他们的所作所为实在过于嚣张,或许顾峰对他们还能有几分信重,但如今他们只知道对自己施压,还妄图左右他的决定。
光这态度便让顾峰十分不爽了。
前些日子楚家人尚未回朝,朝中无人敢与他们对骂,即便他们的诡辩多么令人无法容忍,文官们也是忍着脾气听他们骂着。
光打仗这段时间骂天骂地的,这全世界似乎除了他们凤家以外都该死一样。
文官们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奈何他们的手中有诸君这张大牌,而皇帝貌似还没有废储的意图。
再加上他们的意见,并非什么劳民伤财的奸计,能忍也就忍着了。
而如今楚家人回朝,现在他们军功在身,顾峰肯定了他们行军的能力,将楚家人归还的军权又重新交给他们,凤家又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
如今有顾忱上朝自然不会给他们脸面。
“阁老这是什么意思,楚家人拿不得兵权?”
“在外打仗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种话,陛下宣布开战的时候,你为何不上前认领将军一职?”
“既然眼红兵权,当时为何不自告奋勇,向陛下阐明自己可上阵杀敌?”
“如今仗打完了,大胜而归了,你又跳出来说楚家人无才无德拿不得兵权,还诬陷楚家意图谋反。”
“是想让陛下成为让将士们寒心的君主吗?”
顾忱一番话如连珠炮一般打向了凤阁老,这位凤家的阁老在文章上没有什么建树,在朝堂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功绩。
不过就是资历混的老,有个女儿在皇宫里当皇后,有几个儿子在朝中担任官员,但他本人只是一个徒有资历的老混子。
一张嘴皮惯会颠倒是非黑白,往日里还知道收敛些,顾忱是有些奇怪他会如此跳脚,看到顾峰的表情他便明白了。
为什么顾峰会主动将兵权还给楚家?
是因为朝堂上出了一个明显不忠于他的凤家,如今凤家独揽大权,他自然是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的。
与之相对的是楚家还未归完兵权之前,一向和善待人,也从来没给她造成过什么压力,他的所有压力都是自己的心理造成的。
比起心理上的压力,事实上的压力对他来说更加难以承受,所以他选择将兵权还给楚家,让楚家代替他与凤家对抗。
而他这个六皇子自然是和太子对抗的棋子。
虽然又一次被当成了棋子,但顾忱罕见的没有觉得有多少生气,反而配合着顾峰的演出。
“殿下慎言!老夫为朝堂卖命五十余年,一生都奉献给了朝堂,难道还会害陛下吗?!”
怪不得顾峰拿这个老混子没办法,碰上这样一个泼皮老无赖,对于顾峰这样把面子看的跟命差不多重的人来说,可不就是束手无策。
若是做出些什么事情来,只怕这人撒泼起来,顾峰的面子里子就都丢完了,还要落得一个苛待老臣的名号。
但顾忱可不怕这些。
他为朝廷卖命五十余年,又不是给自己卖命了五十年,他会管这家伙的资历有多老吗?
“你才是需要慎言的,说是人老了就赶紧回乡养老,也免得在朝堂上说些胡话招笑。”
顾忱丝毫不处的回怼他,在他还没有说出话来之前继续开口道:“脑子不清醒就去看看太医,你哪只眼睛看到楚家要谋反?”
“像你这样牙都快掉光了的老头,空着一口牙就要把黑锅往人家头上套,没有问过人家的意见?”
“拿到点权利就是要谋反了?陛下是不是应该把权利全部拢居于自己手里?还要你们这些朝臣干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让陛下自己做,算了呗。”
虽然顾忱口中的那点权利指的是数十万的兵权,但不得不说他这一番话还是让人很解气的。
这段时间以来凤家大肆揽权,几乎是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了,而皇帝的身子又越来越差,因为想要管束也有心无力。
他们这群人虽然想直言上谏,但全部都被凤家的人暗自扣了下来,不少老忠臣,因为受不了屈辱撞柱亡了。
有一部分的人没有如此刚烈的性格,却受不得他们折辱隐居深山,留在朝堂之中的人多半都是忍之又忍。
经过顾忱替他们说出了这些天来他们一直想说的话,可算是心中出了一口恶气。
虽然顾忱说话糙了点,但是话糙理不糙,只要这个意思传达出来了,他们就是舒服。
第316章 夺嫡【四】
但朝堂上并不只有他们这些中立的人,大部分还是凤家的人,凤家的人可谓是无孔不入,几乎每个部门都被他们安排进去的人。
但是他们的智力不够,并不足以熬到四品官以上的位置,真正有能力而被提拔的也不多。
朝堂上大部分的人都是被凤家拉拢的,既然是被拉拢了,自然也就相当于墙头草,只要凤家没有给他们足够多的好处,他们也是会随时变卦的那一类。
但如今凤家确实是给他们甜头的人,可以站出来为凤家说话的人也不少。
“王爷到底是年轻气盛,几十万的兵权都能不放在眼里,但凤阁老一把年纪还能如此殚精竭虑的着想着实不易,再者凤阁老不过是有些未雨绸缪,殿下此话未免有些太咄咄逼人了吧。”
站出来为他说话的是礼部尚书,顾忱调了调表示关他屁事,随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勾唇一笑开口道:“这不是礼部的曲尚书吗,许久没见本王都险些忘了。”
“曲尚书的爱子,可是时花楼的常客来着,之前本王也与他打过交道,不过当时他还欠了本王十万两银子,所以本王手下的人对他不怎么客气,本王后面就忘记问了,他是如今如何了?”
顾忱敢这么说自然是知道的。
其实这件事情是在他回京城之前不久发生的,当时金盏在东宫里已经有了一定的地位,据说太子已经让她娶为侧妃。
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顾忱其实是不赞同的,他一开始将金盏送过去,只是想让她打探消息,没想过让她委身于人。
所以他才会将银钗也放在她身边,有银钗身边保护,即便身份暴露了,金盏也能全身而退,他送过去的银钗目的就是不想让金盏委屈自己。
但没有想到金盏还是这么做了。
一想到他对太子的恨,顾忱还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其实早就该想到这件事情的,但如今已经无可挽回了。
金盏来信将京城最近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太子将时花楼的地契给了金盏,所以金盏此刻是时花楼背后的人。
也就相当于时花楼的情报网又回到了顾忱的手中,金盏告诉了顾忱最近曲家和凤家走的很近。
而曲书尘一直是时花楼的常客,使了点手段便让他成为了旁边赌坊的常客。
当然那赌坊也是顾忱,赌坊的人接到了顾忱的来信,刚刚成为赌客不久的曲书尘自然经不起赌坊的诱惑。
用了些手段便让曲书尘染上了赌瘾,沉浸在赢钱的喜悦之中无法自拔,玩赌博嘛,有赢就有输。
最终曲书尘负债累累,欠了十万两白银,礼部尚书家虽然有钱,但也经不起他如此花销。
加上曲书尘根本不敢将这件事情告诉他父亲,就只能东躲西躲躲着赌坊的老板了,最终当然也是没能躲掉的,被老板打断了一条腿。
这件事情传出来之后,曲家的那点事就被人都知道了,虽然最后被凤家摆平了,但这件事情对曲家来说是一件奇耻大辱。
顾忱忽然这样一说,礼部尚书便想起了那段出门便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以及还躺在屋子里休养了那不争气的儿子。
“将来曲尚书如此精打细算,这十万两估计也是不小的开销吧,可前些日子本王进京的时候,想着去府邸拜访一下您,顺便看看曲公子的情况,却见曲尚书府光彩不减。”
“我记得曲尚书为官不过三载,家族也并非大富大贵之家,且曲尚书为官清廉,每月除了俸禄之外还要支出不少,这十万两对您来说也不算是小数目吧。”
“却不见这十万两对尚书府造成了什么影响,不如曲尚书先解释一下这个?”
原本站出来为凤家说话的曲尚书,霎时间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这十万两对他来说当然不是小数目,但他确实有偿还的能力。
可他在外是个清官,两袖清风的那种清,家中府邸的布局也多为低调的摆布,正所谓财不露外白,他一直没有显露过自己的财富。
可如今被顾忱这样一提,所有人的目光都注意到了这里,如果他真的如自己所说的那般一清二白,碰上十万两的债务怎么可能没有对府邸造成一点打击?
但若是不承认的话,顾忱必然会问他用来还债的十万两是从何处来的,如今这种进退两难地界,叫曲尚书不禁冷汗直流。
曲尚书许久没有说话,顾忱自然也不是会等着他的人,知道他说不出任何辩驳的理由,也知道他不可能会承认这件事情。
所以直接忽视了他对着上首的顾峰开口道:“还请陛下明断,儿臣绝非怀有异心。”
顾忱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位置,顾峰在他们辩论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就是在观察朝臣们的态度。
他可以看得出来不少的人被顾忱说动了,也许不是被说动了,而是对凤家的忍耐已经到了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