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菽
怀雍是到了帝宫门口才醒的,原本在皇宫门前也得下车步行,但他瞌睡过去,奴才叫了他两声没叫醒,不敢再叫。
禁军护卫长见是他,去请示大内总管,大内总管又直接问皇上,皇上让人抬进来就是了。
直到父皇要来抱他,怀雍这才被动静惊醒,脸红地站落。
父皇好笑地说:“英豪终于肯醒啦?”
夷亭和谈取得了南梁此来最好的结果,百姓们欢欣雀跃,如今梁朝上下、街头巷尾全都是百姓们对怀雍的称颂。
是称颂,也是期待。
纵然宠爱再多,怀雍也不敢怠慢,连忙要跪下请罪:“儿臣失礼,竟然睡着了。”
父皇亲手扶他起来:“起身吧。你这一趟路不容易,耗费心血,一回来又要参加各种酒席宴会,累着了也不足为奇,不如朕给你批一个月假,你在家好好修养精神。”
怀雍随父皇走进御书房,一本正经地说:“一个月太久,让儿臣在家里待那么久会闲的长草,给我七八日活泛活泛身子便也够了。”
父皇给他东西一向是宁多勿少,这次也一样:“那给你十天假。不够再说。”
一进屋。
小太子也在。
是被皇后送来给他父皇背书听的。
今年小太子已快六岁,身子骨被养得板实,是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此时正坐在小板凳上哭,见怀雍来了,想要诉苦,瞄了一眼可怕的父皇,又不敢,只得向怀雍投去一个可怜的求助的眼神。
这孩子是个大单眼皮,一挤眼睛要哭,还扁嘴巴,像只小鸭子一样滑稽而可爱。
怀雍被逗得笑了一笑,快步走过去:“这是怎么了?小玘怎么哭成这样?”
父皇没好气地说:“让他背文章,又不用背整篇,背好几天了,两句话都背不下来。才说他两句就哭。”忍不住地补充,“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别说是背文章,都会作诗了!”
小太子眼巴巴等着怀雍到自己身边,还不敢直接扑进去,再瞄一眼父皇,才敢投入怀雍怀中。
父皇这话说的太吓人了!怀雍差点没冒汗,他审慎地说:“我是做臣子的嘛,做臣子的才需要为君王作诗。小玘以后是要做皇帝的,学作诗干嘛,至于背文章也不着急,我小时候只是鹦鹉学舌,其实我什么都不明白,学懂了学透了才是。”
小太子转过头,把脸贴在他的怀里,眼泪鼻涕都蹭了上去。
被怀雍一劝说,再看小太子鸟儿似的躲人怀里,父皇想骂也不好骂。
皇帝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
怀雍把小太子抱坐在腿上低声哄了两句,也不知说了什么,小太子点点头,不哭了。怀雍掏出帕子给他擦鼻涕,说乖乖用力,擤个鼻涕都真情实感夸孩子真棒。
皇帝也不知是气还是好笑:“就你这个夸法,会把他给教坏的。”
怀雍是在御书房长大的,他知道父皇有多严格。
幸好他天生好性子,幼时格外乖巧,不像赫连夜小时候那样整天上蹿下跳、上房揭瓦,倒没被父皇嫌弃过笨。
那时父皇白天教他一样东西,他不学下来是真觉得自己会死的。
小孩子又不懂事,何必这样吓人?
像小时候父皇对自己那样,怀雍在一旁手把手地教小太子写字,一笔一划、耐心十足地讲。
不多时。
皇帝听见怀雍在摸头夸小太子:“真厉害,才教你三遍就学会了嘛,小玘这不是很聪明吗?”
小太子眼角还挂着刚才哭泣过的泪花,现在却乐得嘴巴都歪了,吹鼻涕泡地仰头冲怀雍笑。
皇帝起身,过来看小太子写的。
雪白宣纸上,孩童稚嫩的字写着:父子,君臣,长幼之道得而国治。
其实写的还是不怎样,但是比之前是要好多了。
他勉为其难地夸了一句,轻哼道:“怎么你教就学得快一些?”
方才小太子偷偷跟怀雍说,教他的白胡子老头说话慢慢悠悠,他一听就犯困。怀雍连忙告诉不可以叫人家白胡子老头,那可是著书立说的大儒!小太子说他在别处不敢这么说,只是偷偷跟他说而已。
小太子充满期待地问:“皇兄跟我说一说我就听懂了,皇兄的声音好听,父皇,可不可以让皇兄教我?”
父皇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怀雍有官身,每日要上朝的,哪有空围着你转?只有今天。”
小太子一听,委屈极了,眼看着又要哭鼻子。
怀雍连忙说:“父皇,我不是正好这几天赋闲在家,不如让小太子去我那住几天,虽说短短几日也学不了多少圣人名言,但说不定宽松两天,让他爱学了也行不行?”
换成是别人这么问未免荒唐。
太子是一国储君,还这么小,岂是可以随便送出去住的?
可这是怀雍,怀雍住得离皇宫也近,不远,让小太子去他家玩几天也无妨。
皇帝还没答应,小太子自己先憋不住地怯生生地唤了声“父皇”。
他可太想出去玩了。
他生在宫中,长在宫中,眼里只有这方寸之地,去过的最远最好玩的地方就是怀雍府上。
上个月怀雍回来,在府上设宴洗尘,父皇心情大好,带他一起去了。
皇帝同意下来,让人去知会一声皇后。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华服盛装的皇后来到御书房,亲自来问:“皇上怎么忽然起意,要将玘儿送去光禄大夫府上住两天?”
问罢,她转头看向小太子。
小太子只被母亲看了一眼,又耷拉下小脑袋,不敢吱声。
皇帝简单把前因后果给皇后说了一说。
皇后道:“太子太傅是太子太傅,光禄大夫是光禄大夫,各司其职,怎能乱了?”她用一个浅笑缓解尴尬,“臣妾不是嫌弃光禄大夫的意思,臣妾知道光禄大夫天资聪颖,能文会诗,若是让他来做太子太傅那是再好不过得了。”
“朕自有定夺,不用你来操心。”皇帝不置可否,索性直接问太子,“你想不想去?”
小太子偷看了母亲一眼,再看父皇,说:“想。”
……
坐上玉辂,小太子被怀雍抱在怀中要开心坏了。
他贴近怀雍,嗅问怀雍身上胸口的气味,问:“皇兄,你今天用了什么香?似乎比平时还要更香一些?”
怀雍不解:“就是平时用的香啊,没换。”
小太子嘻嘻笑起来,揪住他的衣领问:“皇兄,我想骑你的琥珀玉光,好不好?”
怀雍犹豫了片刻,被他拽着晃来晃去地耍赖,只得答应下来:“好,好,但是只能在院子里骑一小会儿,而且得我抱着你骑,也不可以告诉父皇母后。”
小太子这才记起来,理所应当地说:“当然是要你抱着我骑马啦,我还是个小孩子,我哪能自己骑马啊?”
怀雍想到。
其实他跟小太子这么大的时候,父皇就已经把他单独放在马背上了,有人牵马,可对于他来说还是太高,其实他很怕,却一句怕也不敢说。
……
这几日小太子在自己家,为保安全,怀雍索性闭门谢客,深居简出。
连赫连夜每月惯休的这几日来找他他都拒绝了。
赫连夜乘兴而来,败兴而走。
主要一个月就这么一次亲近机会,错过了这个月又得等下个月,怀雍也不会补给他。
两人小吵一架。
怀雍:“你见了我是满脑子只有那事吗?”
赫连夜:“我们每个月只见那么几天,哪有多的时间谈情说爱?你要忙,我也公务缠身啊。每次都要我迁就你,就不能你为我迁就一次吗?”
怀雍不客气:“不行。”
“赫连夜,你觉得不公平的话以后别来找我。”
真让他分,赫连夜又不肯,气冲冲地走了。
小太子在怀雍又玩游戏,又学功课,在这儿他可以跑跑跳跳,自由自在,吃饭也可以吃自己喜欢的菜。
到了晚上要就寝了,怀雍还会给他讲一些孩子听的民间故事,在他身边陪他睡觉。
就是有一点让他觉得奇怪。
怀雍每天要吃药,身上会有药味。
他问怀雍:“皇兄,你是生病了吗?”
怀雍说是从小生的病,按时吃药就好,没什么大碍。
小太子心疼地说:“皇兄好可怜,等我以后我长大了,我一定要让人去找天底下最好的大夫给皇兄治病。”
怀雍笑了笑,谢过他,没放在心上。
找大夫给他治病?父皇又不是没找过。
他这“病”,治不了,也没法治。
过了两日。
小太子还在怀雍家没走,这时正好太医院的医师上门,说是给怀雍请平安脉的日子到了。
即使没生什么大病,每次至多半年,怀雍也请仔细地诊一次平安脉。
第26章 害喜
怀雍上次请平安脉已是出使和谈之前,返途中胃口不适、胸闷恶心了数日,他原想着等若是再这样难受下去就不得不请大夫诊治一番了,然而就在快回京城前几天又好了,忙东忙西折腾忘了。
怀雍请平安脉早请习惯,没当一回事,在书房听人禀告就干脆在书房召见。
小太子坐在特制的高椅子上写字。
怀雍在侧边给他指导,等听见太医到门口请进,怀雍才抬头看过去。
怀雍愣了下。
来人并非平日里给他请脉的老太医,而是一位稍年轻些、三十许上下的年轻太医,是个生面孔。
怀雍问:“怎么是你?张太医呢?”
该男子跪下磕头道:“启禀光禄大夫,我是陈太医的亲传弟子,陈太医生了病,如今身子愈发不好,他指名我继承他的衣钵,以后也专由我来为您请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