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汾南
又将季离拉到一边去,莫要看这些血腥,“你要不回家去歇会儿,今天受了吓,也该歇歇,若是俏哥儿生了,我就回家来叫你。”
季离摇头:“我没事儿,我要在这里守着俏哥儿生。”
他如今肚子里怀有孩子,迟早也是有这么一天的。
张大夫进了房去替俏哥儿施针,稳婆和李妆请来的两位婶子也团在屋里,不消一会儿便听到俏哥儿使力的声音。
邵氏待不住了,带着云春丽一起去熬了红糖水,端进屋里去了。
只留下陆景洪急的满院乱蹿。
“大哥,你别担心,稳婆不是说了么,这是久活,得要好几个时辰呢。”陆景风说道。
陆明河坐在堂屋里,一直一言不发,沉着脸抽着水烟袋。
李妆用剩下的热水烧了茶水,端出来分给大家喝,笑道:“若是俏哥儿有事儿,稳婆早就出来喊了,大家静静心,别让俏哥儿听见了分心才是。”
她这一说,大家的心也稍稍放下了。
陆景山抬了长凳来,剩下的人就坐在院子里,守着俏哥儿屋里的动静。
从下午过了黄昏,院子里悄无声息,只有俏哥儿使力痛苦的声音一声声传来。
陆景洪的拳头紧攥,指甲抠到肉里去了。
天边的云霞烧成一片,太阳沉到山后,只剩最后一弧轮廓时,屋里一声婴儿的啼哭声洪亮的响起来。
陆景风倏地站起身,冲陆景洪道:“生了!哥!你要当爹爹,我要做叔叔了!”
陆景洪才反应过来,咧开嘴笑开了,急冲冲的要去看俏哥儿孩子。
季离和梨哥儿握手一笑,心里的担忧可算是能放下了!
邵氏抱着自己的第一个孙子出来,笑的睁不开眼:“嗨呀,大胖小子,可沉了!景洪快来抱抱!”
陆景洪上前去盯着邵氏怀里的孩子,动动手不敢抱,他力气大笨手笨脚的,怕碰坏了这娇软的孩子,他还没有自己一只胳膊粗呢!
邵氏瞪他:“个憨子,你自己的儿子还不赶紧抱抱,俏哥儿受了那么大的罪才生下来的,你可慢着些!”
陆景洪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动也不敢动,孩子还没睁眼呢,但到了陆景洪怀里,像是知道这就是他的爹爹,偏头靠在陆景洪怀里,乖乖的很安心。
惹得陆景洪顿时双眼湿润,紧紧的盯着自己的孩子,父爱由心而起。
大家自是不会忽视了刚生产完的俏哥儿,邵氏给他带了额套,怕他受了风。
云春丽更是去提了自家养的两只老母鸡来,要好好炖起来给俏哥儿补身子呢!
众人开始忙活起来,家里添了人口,这是天大的喜事,陆明河又主动给稳婆和两位帮忙的婶子添了一百文钱,算是答谢。
惹得三人开心的合不拢嘴。
稳婆更是没口子的夸:“好福气!陆大爷好福气!儿媳给家里添了这般壮硕皮实的大孙子呢,有劲儿着呢,刚抱出来就有腿踢我,我接生这些年很少见这般有力气的小子呢!”
陆明河一听,心里更是说不出的高兴,连忙叫陆景风去拉牛车送稳婆和婶子们回去。
既然俏哥儿已经生了,李妆便也抻了抻衣裳,洗净了手准备回去了。
邵氏连忙上前拉着她的手,感谢道:“妆姑娘,上次梨哥儿成亲你帮了大忙,今儿俏哥儿生娃娃你又是出手相救,大恩大德不多说,婶子都记在心里呢!若是以后有事你尽管开口找我们就是!定不会忘了你的情义!”
李妆笑道:“婶子说的哪话,只是满月酒时可一定要请我来,我抱抱孩子呢,还得给我几个红鸡蛋让我沾沾福气。”
邵氏握着她的手连连答应:“一定一定,婶子亲自请你去!”
俏哥儿生产完需要休息,一大家子人便做了一桌子菜来庆祝,更是给张大夫打了一壶好酒,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喝酒庆祝,满院子都是欢声笑语,陆景洪更是高兴的睁不开眼,直喝的脸发红。
端午节这天,陆家添了一个大胖小子,小名粽子,大名陆致舟。
第83章
回去的路上,陆景山牵着季离走着,埋头不说话,季离以为他是今晚有些喝醉了,晃了晃两人的手,笑道:“可是喝醉了”
陆景山摇了摇头,脸色凝重。
季离转头看他:“景洪哥哥当爹爹了,你也是做叔叔了,怎还不高兴”
陆景山停下脚步来,望着自己秀气娇嫩的夫郎,叹声道:“我只是有些怕了。”
季离不懂,抬眼问他:“唔怕什么”
陆景山道:“见了俏哥儿生产,流了那么多的血,那般的凶险,我是舍不得让你生,也害怕万一…”
“我不想让你生了。”
季离伸手拧他:“孩子如今就在我肚子里呢,你说的这是什么胡话,他如今在肚子里就听到他的爹爹不想要他,他得多伤心!”
陆景山忙道:“这是我的孩子,我自是爱他疼他的!可是,我更爱我的夫郎你啊!”
月色下,两人站着对望,季离看了会儿他,忽地笑开了,骂他道:“别家生孩子都平平安安的,怎么就我那般倒霉啊,放心吧,你孩子乖着呢,我就连怀他,他都不闹腾,一点没折腾我,到了出生时,定乖乖就出来了。”
陆景山握紧了季离的手,言辞凿凿道:“你生孩子时我一定要守着你,只管保你!”
季离挑唇笑了,两人牵着手回家去。
改日季离提了自己熬的鲫鱼豆腐汤去瞧俏哥儿,进门就见俏哥儿抱着孩子坐在炕上呢,脸上洋溢着笑,整个人都泛着为人父的柔和。
“快来给我抱抱咱们的小粽子!”季离放下篮子,上前伸手去抱。
俏哥儿轻轻的将孩子递给了季离,笑道:“他可一点都不小,可沉了。”
季离接过来小心的横抱在怀里,粽子张着小嘴打了个呵欠,瞧着白白软软的可惹人疼了。
“是挺重的,怪不得你生的那般费力呢,想来是在你肚子里养的太好了,什么营养都给他补去了,你倒是没长几两肉。”
粽子生下来就有九斤,是个十足的大胖小子。
俏哥儿靠在炕柜上笑道:“只要他好我怎么都好,他现在能吃着呢,一头羊的奶竟还有些不够吃,公爹一大早就去别村买羊去了,准备再买头回来备着他吃。”
季离疼惜的亲了亲粽子的小脸蛋:“哟,他可真真是家里的小祖宗了,全家都宝贝着!羊奶好,吃羊奶长大的孩子健壮,以后咱们舟小子也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俏哥儿低低的笑开了,季离将孩子还于他,俏哥儿便哄着孩子睡了,待孩子睡后,他才能空闲下来。
“这是我给你熬的鲫鱼豆腐汤,里面放了枸杞大枣,给你补身子,现在尽该给你补了。”
季离将碗递给他,里面的鱼汤熬的奶白,上面飘着几颗红枸杞。
俏哥儿接过去,低头喝了几口,虽味道有些淡了,但也是极好喝的。
季离看着他喝鱼汤,道:“你现在身体还未恢复呢,不能吃太多盐,将就喝些,待你恢复后我给你做豆瓣鱼吃,撒上芫荽!”
俏哥儿一听就馋的慌,闷着脸道:“我现在嘴里淡的很,喝了几天的鸡汤了,现在闻着就觉得油腻,还好你今天给我送了鱼汤来换换嘴。”
季离笑着打趣他:“这可羡慕人了啊,什么条件啊,能把鸡汤喝腻,让外边的人听见了还不得背后说你比天上的王母娘娘还挑嘴!”
乡下人没有那般坐月子的讲究,家里贫苦些的,生完孩子就要操持家里,还有些一个月子里就吃了几枚鸡蛋,更别说喝鸡汤了。
俏哥儿脸红道:“爹娘都疼我和孩子,相公更是天天围着我们打转,说这些天干活都有劲儿了,前日还去插了三亩田的秧苗呢。”
季离坐在炕沿边笑道:“我听说景洪哥又买地了”
俏哥儿点头道:“他如今和杜阳他们到处给人犁地,又把家里囤的小米拿去卖了卖,凑了钱去村西的那片买了两亩沙地,用来种红薯土豆之类的,相公说不能仅靠着种这些精细粮,也得种些这种产量多的粮食,遇上天旱地干,总是比谷子麦子抗饿的。”
季离佩服陆景洪的远见,称赞道:“景洪哥不愧是家里的老大,顶梁的大哥,他想的真是全,你啊,和孩子是饿不着的了。”
俏哥儿笑道:“你不也是,景山哥又去镇上做工去了,听说这次是衙门的人亲自点他让他去的呢,如今他亦是周边镇子第一得力的木匠师傅啦!”
季离心里也为自家相公高兴呢,两人说了会儿话,邵氏将院子里的鸡鸭放出去吃草啄食了,听到鸭子叫,季离猛的想起了一件事。
“你那天究竟怎么摔的我记得你说过是突然蹿出了一只鸭子从背后扑了你”
季离的脸色忽地沉了下来,语气凝重。
俏哥儿垂眸回想道:“那天你们去路边的林子里摘叶子了,我一个人站在路边,只听到后面传来几声鸭子的叫声,我转身刚想去看,就见一只鸭子忽地张着翅膀扑了过来,我一时没站稳,摔在了地上。”
季离连忙问:“那鸭子呢可看清了是什么样子的鸭子还有印象么”
俏哥儿拧眉仔细想了想,“是只麻鸭,但它翅膀尖是白的,它撞到了我,便朝着前面跑了。”
季离沉声道:“这鸭子若是它自己发癫撞了你那咱们也不好计较,若是受了惊吓才撞到你,那咱们定要找这家鸭子的主人好好理论!”
俏哥儿轻声道:“怕是鸭子这禽畜不小心撞得我,不干旁人的事儿。”
季离不认为,分析道:“鹅才会主动去攻击人爱啄人,鸭子性情温顺,大公鸡都比它好斗些,怎会无缘无故就张翅飞起来扑你,这鸭子怕是就在闵江里逮的。”
俏哥儿有些担心:“如今鸭子也跑了,何况那天闵江里的鸭子那般多,怎么找?”
季离提议道:“先将这事儿告给景洪哥他们,让他们先去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人见过这只鸭子的,若是能查清这事儿最好,也不叫你白遭了这么一趟罪,害得你早产了些天。”
俏哥儿也是心有余悸:“幸好粽子生出来康健,若是他有什么损,我是要发疯杀人的!”
晚上,全家便知道了这件事,原来俏哥儿竟是被一只鸭子撞早产的。
陆景洪忿忿起身,咬牙道:“让我逮住这畜生,定拔毛下锅!”
陆景风道:“那天闵江里的鸭子有几十只找起来不容易,我明日去问问村长,他们经手了这些鸭子,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印象。”
梨哥儿和杜阳坐在一旁,杜阳如今已是这个家的人,全心都在陆家,他也是十分愿意出力的,“我去问问我姑姑那个村子的村长,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
一家人合计了一会儿,第二天便各自打探消息去了。
事情后来一直也没个头绪,俏哥儿心里也认为那天就是个碰巧的事,陆家只好将这事儿搁置了下来。
因为陆景风的亲事又有麻烦了,阳田村的那户人家死活打定不退亲,媒人去了好几趟也无用。
邵氏和陆明河一合计,那便定个日子将人娶回来,日后便让她少与娘家走动。
媒婆拿了黄历去找那家人商量日子,挑了好几个日子那家人都说不成,迟迟拖着不点头,倒叫邵氏急上火了。
站在院儿里骂:“一家子烂货,心里打的什么乌糟主意!横竖我猜不透么,大家都不是傻子,还想着这般白日美梦!既想拿着聘礼,又拖着我家,不就是想加钱么,我呸!”
阳田村的这家人就是想一直拖着婚事,让陆家着急上头,打量着陆景风年岁不小,该成家了,好拿捏住他,往上再加些聘礼。
陆景风听了,又见自家娘被气成这样,黑着脸道:“娘,你别急,我不娶便是,横竖我也是不想娶他家的,何况他家现在这般不要脸,若你如他们愿了再给些银钱,那他们便能张嘴再要下一次,真当自家女儿是个金元宝了么!”
邵氏抹着眼角心疼自己儿子道:“怪爹娘识人不清,竟给你选了这门亲事,才白白拖了你,害你现在还未成亲。”
陆景风摇头道:“我也实在厌恶这家人,便是娶了回来日子也是不安生的,这姑娘属实不是什么良人,她若是真心想嫁我,便不会由着家里人胡来,至今也没个主见,模样俊俏又如何,贤良淑德才是正理,就比如…”
他脑海里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一道身影,差点就脱口而出,赶紧咽了回去。
邵氏担忧道:“那咱们家给的聘礼怎么办十六两银子还有鸡鸭布匹。”
陆景风摸了摸怀里的那一锭银子,那是他辛辛苦苦做工两个月攒的,他之前是打算去镇上的银匠铺里找人打成簪子送去阳田村做聘礼的,可真到了门口,他就犹豫了,也不知在想什么,脑子里就乱的很,一直揣到了今天也没去。
“娘,她家若不想嫁,我不娶就是,这门亲事就一直拖着,等到她家着急想嫁,咱也就拿今天她家的这番做派堵她家,说没有好日子,迟迟不定日子,她要是想主动退亲便只能退了聘礼取消这门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