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遥的海王琴
五大派已经表态,昭王自然没有理由再扣着人不放。
灰头土脸的武林豪杰被带到了院子里,特别是那五大派的弟子,看见自家的长辈,顿时眼眶含泪,一个个犹如雏鸟归林一般扑了过去。
“师叔!”
“师伯!”
“二叔!”
……
夜探昭王府,行刺当朝亲王,就算是替天行道,也显得不知天高地厚,鲁莽无知了!
五大派收到昭王府的请帖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哪怕朝廷再腐败,皇室再残暴卑劣,那也是天下正统,刺杀无异于将自己置于乱臣贼子的不义境地。
当然若是成功也就罢了,竟然还失败了!
他们真怕赶到京城之时,这些被寄予厚望的弟子已经在凶残的昭王手里丢了性命,或者没了人样。
幸好,如今看来没缺胳膊断腿,也没废了武功,只是焉不拉几,有些萎靡而已。
“回去之后,去刑堂自己领罚!”
“以后别这么风风火火,想想师门,闯了多大祸!你知道你师尊有多担心你!”
“再有下次,直接打断腿!”
……
没事之后就该挨批了,但即使被骂得狗血淋头,只要能离开暗无天日的地牢那也是幸福而快乐的。
宣宸看着这种父慈子又久别重逢的戏码,简直碍眼至极,冷笑道:“还不走,怎么,舍不得了?”
这种阴晴不定,动不动就杀人威胁、屠戮满门的疯子,谁会舍不得?可恨自己实力不够,无法手刃此贼,只能避而远之。
而且,他们幽怨的目光落在宣宸旁边的裴星悦身上,谁能想到还有一个近合一境在保护他!
“裴公子。”丁宁唤了一声。
裴星悦抬手,“丁女侠。”
丁宁眼含期翼,“裴公子救昭王一命,即使再有恩情也该是还了,这昭王府并非久留之地,还请公子三思。”
沧心远跟着说:“以裴少侠的实力,天下何处不能去,百姓受苦受难,我辈更需义不容辞地站出来,荣华富贵当真如此重要吗?”
随着这两人的话,其余豪杰也纷纷点头。
虽然裴星悦这回站在昭王那边,显得不仁不义,但他们清楚,如果没有他在其中斡旋,他们也不会这么安然无恙地等到师门来救。
鱼双公公瞥了宣宸一眼,天色已经够暗淡了,但那张脸却黑得能滴墨,森然冰冷充满杀气,若非对面站着五名宗师,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被剥皮抽筋。
撬墙角撬到昭王逆鳞,真是大胆!
幸好裴星悦没点爆那根引线,反而笑道:“多谢诸位好意,不过裴某心中早有决断……”他回头看了宣宸一眼,安抚地笑了笑,“不多送了,诸位一路顺风。”
“行了,冷暖自知,你们这些小东西就别太操心,走吧。”紫霄夫人拉过自己的师侄说。
清风居士朝昭王一拱手,“王爷,这便告辞了。”
宣宸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除了这五大门派的弟子,还有其他的江湖豪杰,没什么利用价值,宣宸看在裴星悦的面子上都买一送一地交给正道盟。
只是……
“那莫前辈呢?”
突然,郭深和封青云在人群中找寻,然而这位几近合一的宗师,依旧不见人影。
狂刀莫境河,是他们敢于刺杀的底气,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宗师,若是留在昭王府,怕是……
“昭王殿下。”清风居士唤道。
“想带走可以,把你们各自立派的独门功法留下,本王就放人。”宣宸一边往寝宫走去,一边淡淡地给出条件。
独门功法那可是各门各派的命根子,非门下杰出弟子不可传,岂能随意给别人?
莫境河毕竟跟五大派没关系,这样的人情也不足以让他们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
其实若昭王狮子大开口,拿沧心远,丁宁这些嫡传弟子换取独门功法,他们也会犹豫。
所以此言一出,就算是五位宗师也只能闭嘴了。
莫境河,显然昭王根本没打算放手。
昭王府开了大门,暗沉的龙煞军站在两旁,没有点火把,只有面具下那一双双冰冷煞气的眼睛送他们离开。
想必,经此之后,他们也不敢再来了。
*
裴星悦一颗心终于落了地,他看着武林豪杰们走出昭王府后,便兴匆匆地推开了宣宸的房门。
“宣宸!”
“满意了?”只见宣宸手里把玩着那枚小剑的玉佩,桌上放着的是其他四家的掌门信物,表情冷淡,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不过裴星悦倒是挺开心的,他不希望拥有侠义心肠的人死在宣宸手里,也不希望后者成为武林公敌,如今这局面再好不过了。
“莫境河你打算怎么办?”
宣宸瞥了他一眼,“另有安排。”说着,他把手中孤鸿剑派掌教的玉剑信物随手抛了过去。
裴星悦一惊,连忙去接,“哎,你别乱扔啊,摔坏了怎么办!”这可是合一境大宗师的信物!
“那是你的事。”
“啊?”
宣宸见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忍不住讥笑道:“装什么蒜,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以后登门砸场子的时候用。”
裴星悦不想笑的,但实在忍不住,方才与五大派谈判之时,他就在疑惑了,宣宸所求的东西与其毫不相干,没想到竟是为了他。
想到五位宗师看自己的眼神,他的心口顿时软得一塌糊涂,不由道:“宣宸,你怎么这么好。”
宣宸哼了一声,没理睬他。
要不是这小子玩命,非得练什劳子黄鸟,他也没必要放低姿态,讨要各派宝地,以及与至尊强者交手的机会。
“知道就好,我累了,你也早些去休息。”毕竟身体虚弱,一翻折腾,眉宇间充满了倦怠。
裴星悦看得心疼,不过他没动。
宣宸挑眉,“怎么,还真想留下侍寝?”
裴星悦在他面前蹲下来,清澈而固执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说:“你还欠我一个答案,不告诉我,我睡不着。”
宣宸侧了侧脸,“什么?”
“你的身体究竟带着什么隐患,以至于让你三番两次地糊弄我。”裴星悦自诩不是聪明人,但也不是随便糊弄的傻子。
*
宣渺托着腮,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等着已经一动不动一个时辰的红衣青年。
“记录都在这里,可惜不全,暂时也没有剥离的办法,只能按照这邪物的习性尽可能地压制,我的师门还有宣宸自己,也派出大量人手在寻找有用的消息,不过因为是来自西域之物,又是古物,就跟大海捞针一样,很难。”
见裴星悦眉头褶皱凝成川字,她又安慰道:“不过你也别太担心,这玩意儿虽然要命,但并非立刻反噬,总归还有时间的。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必然也有能够对付它的东西。”
“你还有要问的吗,没有的话,我先去睡了。”
裴星悦沉默地摇了摇头。
宣渺揉着眉心,推开药房的门,忽然她想到什么,回头说:“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平时帮我盯着点,这小子三天两头不肯喝药,逃避施针,稍微能活蹦乱跳就任性乱来,动不动就拿人命威胁,简直令人发指!”
宣渺想告状已经很久了,恨不得把这暴君那些威胁医师的暴行一一罗列出来,听得裴星悦苦笑不已。
“我知道了,渺姐姐,你慢走。”
“嗯。”宣渺摆了摆手,走了。
裴星悦将手头的药理记载缓缓合上,接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没敢动周围的东西,也离开了。
他能理解宣宸为什么不告诉他,因为翻阅了一晚上,他从这些文字记载中只看到了无力两个字,一切都是猜测,都是未知,更无从对症下药。
连春霖岭的神医都束手无策,那他除了担心以外,还能做什么呢?
为什么这世间的痛苦和折磨都放在宣宸一人身上,而他竟一无所知。
今夜当空的那抹白月皎洁无比,哪怕偶尔被乌云遮住,也无法抹去它本质的温柔和光辉。
*
第二日清早,天色蒙蒙亮。
宣渺微笑着将一碗新鲜炮制的药放进食盒里,然后递到了红衣青年的手上,“赶紧去,让他趁热喝。”
哪怕上面还盖着碗盖,但腥臭的味道已经从缝隙里逸散出来,裴星悦脸色一变,下意识屏了屏呼吸。
心说什么药那么难闻,怪不得宣宸总是逃避,这一般人谁顶得住,光闻着味儿都得呕出来。
“渺姐姐,这一大早上喝药,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你们不是要去皇宫吗?现在不喝,什么时候喝?”宣渺叉着腰,眉毛竖起,“我跟你说别看他现在没事,但底子一直在消耗,不补上来,信不信稍有风吹草动他就得晕倒了,到时候谁能救他,你能吗?”
被这么一问,裴星悦再无任何话语。
“一滴都别剩啊!”
“哦……”
宣宸睡得并不好,今日又要上朝,那脸色阴沉得仿佛谁都欠他三条人命似的,周围弥漫着低沉的压力。
给他穿蟒服,梳头发的陆拾全程把自己当做一个哑巴,一声不吭,手都不敢抖一下,生怕挨了落挂。
然后敲门声响了,“宣宸!”
那清脆爽朗的声音直接救了陆拾的狗命,他惊喜道:“王爷,裴公子来了!”
来的好啊!来的妙!他立刻去开门。
然后,宣宸的面前出现了一大束粉红嫩白,新鲜的荷花散发着淡淡清香,都是含苞待放的,沾染了朝露,水灵水灵。
宣宸顿时面露惊讶,不由看过去,唇边荡漾着一抹笑意,问:“打哪儿来的,昨日湖里的都不都给你一锅端了?”
“自是一早出府摘的,昨日答应你了,我不会忘记。”裴星悦笑问,“喜欢吗?”
那必然是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