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言非默
太后这么说可不是平白无故要将责任推到沈莫头上去,而是有一定的根据的。当日是沈莫带人寻回皇帝和卫衍两人的,太后可不会相信以沈莫的眼力会看不出事情有什么不妥。但是沈莫为了讨皇帝高兴,硬是什么也没说,坐视事情发生。
若太后一开始就知道皇帝因为那三日的相处对卫衍有了不一样的心思,早就妥善处置了,哪会轮得到皇帝有执着的机会?偏偏一步迟,步步迟。待太后发现事有不妥的时候,皇帝早就深陷其中。到目前这个地步不是不能处置,而是怕手段太过强硬更加引起皇帝不满损害他们母子间仅存的那点情份。就算想要动手也只能等皇帝冷淡下来再另做打算,反正,皇帝从来不是个长性的人。
不过,太后可以等待,并不等于她可以容忍皇帝任性胡闹到此般地步。皇帝以前留人宿在宫中还有个正当理由,也不会囚着人不准人与家人互通消息,虽然也是荒唐,但是那荒唐明显还是有个度。而现在,简直是在不顾君王体面不顾皇家颜面的荒唐,若不慎传扬出去,定是会引起世人哗然。到那时候,皇帝有这脸面去面对天下人,太后可没有这么厚的脸皮。
听了太后这席话,沈莫觉得自己何其无辜,他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怎么可能见了那日的情形就料到皇帝和卫衍之间会成如今这般情形,又何来失察之说?
那日他找到他们时是在一处塌陷的深沟里面,一个扭了脚腕行动不便,一个因伤口发炎而高热昏迷,因敌我形势不明不敢随意点火,只能抱在一起互相取暖。
沈莫见到他们时二人的确是衣衫不整,不过在那种情况下,解了外袍抱在一起互相取暖是非常正常的选择,以沈莫正常人的思考模式当然不可能出现任何不正常的想法,而且沈莫敢说皇帝当时心里也不会有任何不正常的想法,只要是脑子稍微正常一点的在当时那个生死未卜的关头根本不可能有精力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虽然后来发现皇帝被压到半身麻痹让他小小惊讶了一把,但是除此之外,所有的一切都正常到不能正常,他只有脑子不正常了才会去太后那里多说些什么吧。
而如今,因为他当时脑子没有失常,太后竟然会说他有失察之过,沈莫觉得自己快赶得上“六月飞雪”了。
第三十六章 生气
这些日子景帝待在御书房或者昭仁殿的时间比任何时候都要多,正事办完了连请安的折子也不放过,每一份都从头到尾仔细揣摩,事无巨细件件过问,勤政到了让身边伺候的人都感到胆战心惊的地步。
这一日又如平时一般硬是捱到月上柳梢头,手边再也没有事情可做,皇帝才终于肯罢手下令起驾回宫,身边的人好不容易松了口气,但是一想到回宫以后皇帝的心情根本不可能好转,只会更加糟糕后,又不由自主揪紧了小心肝。再这样下去,别说是身为当事人的皇帝,就算是他们这些跟在旁边看着的人,都要看不下去了。
这事闹到如今这般地步,虽然不清楚皇帝和那人之间到底具体是在闹些什么,不过凡是可以在皇帝跟前说得上话的内侍宫女哪个没有想方设法想要开解皇帝逗皇帝开心,可惜能让皇帝心情马上好转起来的人不肯配合,他们这些人再努力也无济于事。而且那个人现在除了高大总管可以接触外无人可以见得到他,就算想劝也是无从劝起。
做人臣子的做人奴才的最首要的工作还不是要为主君分忧讨主子高兴,哪有人会存心给主君找麻烦硬要给主子气受的?偏偏有人这么做了,皇帝还拿他没辙又舍不得打骂只好将他关着。不过把人关的时间越长皇帝心情越糟糕,偏偏那个人死不肯低头,皇帝到了如今这般骑虎难下的地步,想要的结果怎么也得不到,反过来要他去哄人又不甘愿,只能无限期的把人关下去。但是照目前的情形来看,那人还不曾低头,皇帝自己都快撑不下去了。到时候,又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一场轩然大波。
在皇帝身边伺候的那些人也许并没有多么高深的为人处世见解,但是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生存法则,在宫里当差,伺候的人又是皇帝,伺候得皇帝高兴好处当然是大大的有,伺候得不好也是会有随时掉脑袋的风险。对于那些人来说,哪怕皇帝真的没理,要和皇帝去讲理这种事情本身就是自己去找死的行为,有委屈自己吞下有泪水自己咽下才是宫里生存的法则,才能在这皇宫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所以对于皇帝身边的大部分人而言,无论卫衍和皇帝闹成这样的起因是什么,也没人会觉得是皇帝错了,反而会怪卫衍不识抬举,仗着皇帝的恩宠在使性子。
“还不是仗着陛下宠他,不舍得把他怎么样才敢这样闹。如果放在几个月前,他敢这样给陛下脸色看?”
不止一二个嘴碎的内侍暗地里偷偷的说过这话,后来被高庸听到了,当场杖了一顿才让这话消停下去。这些小混蛋都是嫌命长了是不是,这话要是落在皇帝耳里保证让他们当场脑袋落地。皇帝的人他自己可以任意贬斥,却绝对是由不得旁人多嘴的。
不过就连高庸也觉得这话有一定的道理。若是在几个月前,卫衍恐怕就算是再委屈也只能乖乖受着,不敢有丝毫的反抗,但是他现在敢与皇帝硬抗,大概潜意识里他也是明白皇帝不可能真的关他一辈子也不舍得真的用上百般酷刑逼他低头,自然有底气硬撑着。
只是,皇帝不肯放弃,他也不肯低头,这事要如何圆满收场真的是一件很头痛的事情。
那夜皇帝发了一顿脾气后就命人围了寝殿,皇帝不在时除了高庸可以入内殿服侍外其他人等靠近内殿都是杀无赦,后来又下了禁口令,不准任何人往外或者往内传递消息。
除了皇帝之外,高庸是卫衍能够接触到的唯一一个伺候的人,而高庸是皇帝信任的心腹绝对不会帮着卫衍做事,保证了不会有任何确实的消息传入或传出。
能得到皇帝绝对的信任固然值得高兴,但是这个差事绝对是不好做,每次入内伺候都要听他苦苦哀求也让高庸很是头痛。只要他肯在皇帝面前摆出这副低姿态求几句,皇帝还犯得着关着他自己找不痛快吗?偏偏语重心长真心实意地劝他他又不肯听,就算夜里在皇帝手里吃了苦头也不肯稍微服软一下,只会拿那些事情为难他这个底下人。
而且……高庸看了一眼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膳食,叹了口气,上前劝了几句未果,只能收拾下去命人去换了些新鲜的送上来。
旁人劝不动他多吃点,等皇帝回来后自然有办法让他把东西吃下去。
“还是没胃口?”
景帝回宫后看到了那些送来的膳盒,当场眉间的“川”字便深了几分。卫衍继续这样没胃口下去,就怕前段时间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都要掉光了。他自然是有办法让他顿顿吃下东西,只是若日日有大量时间相对,他很怕自己总有一天会控制不住脾气,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莫及的事情来,才特意日日忙到此时才回宫。
高庸当下详细地汇报了卫衍早中晚三顿吃的东西,然后再次向景帝请示:
“卫大人今天又求老奴给他家里带个口信,是不是……”
“你没告诉他朕已经通知过卫老侯爷说是遣他出门办事去了?”
“老奴早就说过,不过卫大人说陛下的话他家人肯定是不信的,所以才来求老奴行个方便。陛下就当是可怜他一片孝心让老奴去送个口信吧。”以高庸的打算,只要皇帝同意这事,就算皇帝是先低了头,完事以后再去卫衍跟前为皇帝说几句好话,也好打开目前这个僵持的局面,尽快了结此事。毕竟继续闹下去,皇帝和卫衍的日子不好过,手底下众人的日子更是不好过。
“不准去。你敢私底下为他去办这事朕轻饶不了你。”可惜,景帝听不进这些话,直接驳回,“他若真有这份孝心就让他自己来求朕。”
高庸不敢再说什么,他尽力了,可是这两位主一个比一个难搞定,他实在是爱莫能助,再继续两面讨好下去,他很快就会里外不是人的。但是也不能真的就这样不管里面那一位,否则皇帝哪天回过神来恐怕又会转过头来怪他为什么不肯帮那一位说话,皇帝之所以让他伺候那一位还不是相信他无论如何都是不会亏待那一位让那一位受到半点委屈的。
这边高庸还在感慨心腹难为,那边景帝已经扔下他入内了。
内殿里面烛火通明,景帝掀开床前厚厚的帘幕,就看到了侧身向里卧着的身影。好像是有点瘦了。有了先入为主的概念,顿时就觉得他好像真的是瘦了。心中便有几分心疼,转念一想更多的却还是恼怒。卫衍这样和他闹到底有什么意思?只不过是要让他低一下头又不是要他的命,值得他这样死死不肯退让半步吗?还是说那个根本就没见人影的韩小姐就那么好,值得他闹到现在?
朕又没说永远不让他娶妻生子,犯得着为了个女人不管不顾宁愿惹朕生气让自己落到现在这个悲惨的地步?
还是说他真的以为朕不敢把他怎么样最后肯定会事事顺着他?
景帝一生气,思考东西便乱七八糟没有什么逻辑可言,但是就算没有逻辑他也觉得理全在自己这边,换言之,错全在卫衍那边。
只是,因为前段时间皇帝拒绝讲理,说不过卫衍便用身体镇压他,卫衍也已经拒绝和皇帝讲理,皇帝生气也罢,高兴也罢全与他无关,就算抱着他用他的身体发泄的时候,他也闭着眼睛一声不吭的受着,只当那个身体不是自己的,皇帝要怎么样折腾都随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七章 对错
卫衍远远听到皇帝回宫的动静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准备应对,皇帝与高大总管在外面的谈话声他没能听清楚,不过就算不知道具体在说些什么也明白是在说他的事。然后随着皇帝入内的脚步声,他虽然竭力控制自己,身体还是忍不住微微地颤抖,身后的隐秘处也隐隐传来刺痛。
这些日子,他再一次深刻体会到床事可以带来极乐也可以带来极痛。皇帝每夜要用身体和技巧让他把“欲仙欲死”这个词体会无数遍,直到他的肉体彻底驯服在皇帝身下才肯罢手。他其实已经不知道到现在这个地步自己到底在坚持些什么,就像皇帝所说的,就算让他去娶妻,然后夜夜将他留宿宫中让那女子独守空房他也无可奈何,不过是苦了那个女子而已。或许到现在仅仅是为了赌一口气才在皇帝每每在情热关头诱哄着让他说“好”的时候拒绝开口,仿佛那个“好”字是兵败如山倒的关键,只要一出口日后再也没有收复失地的可能。
身后传来了皇帝在宽衣的声响,卫衍明知道无济于事还是忍不住向里面挪动了几寸,很快就如往常一般被翻过身,被拖出来,被拉开亵衣的带子,然后开始每夜都要重复无数次的步骤。
插入,抽动,恶意的折磨,逼出他的眼泪以后又开始刻意温存,重复又重复,直到他乖乖抱紧他的背才算是正式进入欢爱的过程,然后还要捱过最后的逼问才肯放过他让他尽享情事的欢愉。
就这样每夜都要来上这么几遍,直到彼此都精疲力竭才相拥入眠。
也曾试过就是不遂皇帝的意,不管他怎么折磨就是不肯去抱住他的背。可惜饱偿情欲调教的身体每次都会在紧要关头背叛理智,而他又不敢伤害自己的身体用别的疼痛来拉回陷入情欲漩涡的神智,每每还是会如他的意,抱紧他,用身体无声的哀求他赐予快乐,却又在高潮的余韵褪去后感到无尽的茫然。有时候不由得要去怀疑到底是皇帝疯了还是他自己的脑子不正常了?沉沦于这样的性欲发泄到底有什么意义?
“不要和朕闹了好不好?”景帝今夜又像往常一般,在最紧要的关头停住了动作,附在卫衍耳边呢喃,“乖,说‘好’,朕就让你舒服。”
刻意压低的声音带有些沙哑,充斥着不容人抗拒的蛊惑味道,已经被挑逗到全身都非常敏感的身体光是由于那些说话吐气的气流拂过就带来无法抑制的战栗。卫衍呜咽着,双臂抱紧皇帝的背,用尽全身的力气摇了摇头。按照惯例,只要再撑一会儿就没事了。在这样的关头停下来,皇帝自己也撑不了多少时候,只要能比皇帝撑得久,他自然拿他没辙。
“你该不会以为朕真的拿你没辙?”可惜,今夜景帝似乎已经厌烦了每夜每夜重复相同的步骤却始终无果的结局,在卫衍摇头以后强硬地拉开他的手臂,然后毫不留恋地退出他的身体,“朕不过是……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景帝没有说下去,只是直接下床离开了内殿。他需要出去冷静一下,继续待在里面,他连掐死他的心都有了。明明在他的身体下面如此享受,就是死不肯承认好像每次都是他在逼他一样;明明身体早就习惯了被他拥抱,偏偏还心心念念不忘女人,他以为他这样的身体还能去抱女人?
景帝怒火冲天,继续把所有的错都归到卫衍头上去。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掩盖住他心头越来越难受的感觉。
他没错,就算他真的错了也不是他的错,都是因为卫衍这个笨蛋硬是不肯听话事情才会到现在这个地步,反正不管怎么说所有的错都在卫衍身上。这是景帝的逻辑,也是每一位帝王的逻辑,这是他们的本能,只有拥有这样的本能他们才能在厮杀中决胜而出才能端坐在那至高处冷静执子天下这盘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