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纸禾
苏老爷子只有一个独女,苏玉青嫁出去以后,他和夫人就想着安安分分颐养天年,直到传来噩耗,瑞王府被强盗洗劫,上下百人无一幸免。
苏老爷子一时惊厥没挺住就去了,苏老夫人忧思成疾,没过多久也跟着去了,朝廷将苏府财产没收充实国库,至此,苏府覆灭,流民群起。
锦聿沉默不言,五岁那年阿姊说要带他去宛阳,找外祖父收留,可是听闻苏府一夜之间被朝廷查封,三个人瞬间没了希望,最后被玄鹰阁找到,他们就在长安久居了。
“尘钦。”萧折渊叫了一声,尘钦上前去,听他道:“开库房救济前往长安城的流民,若无徭役的十五岁青年就到七岭山校场扩充军队。”
“是。”尘钦说。
“龙骑军不过七万,宫中南北军五万人,若真到了那一刻,凉州以及各州郡兵马的支援,孤的胜算只有一半。”萧折渊昂首,眸底计谋深不可测,“半年,孤还需要一支强大的精兵,确保万无一失。”
锦聿抬眸,看向前方挺阔的身影,又看向路边的流民,如今朝廷上下腐败,皇帝昏庸、奸臣祸乱朝纲,无人在意这些老百姓,但得民心者得天下,到时若是萧折渊造反,恐怕这帮百姓拥护的也只会是给口饭吃的太子殿下。
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回到长安城,萧折渊上了等候在城门口的马车,锦聿看着驶向杂里街的一条路,他掀开车帘,直直地看着萧折渊。
萧折渊挑眉,替他掀着帘子,“怎么?”
‘我想回家一趟,戌时回宫。’锦聿比划。
“殿下,锦公子说他想回家一趟,戌时回宫。”尘钦翻译。
萧折渊稍稍探出脑袋来,凑到锦聿面前,他垂眸盯着锦聿,“这是小七求人的态度?一脸苦瓜样,不讨孤喜欢。”
锦聿走开不再说话。
萧折渊气笑了,“孤又不是这般不通情达理的人,去吧。”
锦聿瞥了他一眼,骑上马扬长而去。
萧折渊收敛了笑意,“派人跟着他。”
“是。”
陆小酒开门的时候看到锦聿,原本脸上还闷闷不乐,忽然一下子开朗起来,抱着锦聿不撒手,“哥你回来了!”
锦聿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放开,陆小酒就挽着他的胳膊进屋去,一路上絮絮叨叨的,“早上阿姊还跟我说,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回来一趟,结果下午你就来了,咱们三姐弟真是心有灵犀!”
锦聿摘下面具,他眉眼柔和,耐心地听着陆小酒给他讲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陆清影从堂屋里出来,她手上拿着一件短外衫,看起来十分厚实。
“我还想着怎么把这衣服给你送过去。”陆清影拿着短外衫在他身上比划,“快要立秋了,到时候你把这衣服穿在里头,保暖。”
锦聿点头,‘谢谢阿姊。’
“你跟我说什么谢谢。”陆清影一笑,“要是过久天气冷了,你就少回来,东宫那是太子殿下住的地方,暖和许多,你就好好呆着。”
‘我有空就会回来。’锦聿比划,他停顿片刻,又道:‘再等半年,我们就回乡下去。’
陆清影满眼欣慰,“好。”
锦聿留下来吃了阿姊烧的饭菜,回去时陆小酒抱着他,千叮万嘱,“哥你千万别冷着,记得把阿姊给你的衣服穿好,要注意保暖,你在东宫,我可给你暖不了床。”
‘知道了。’锦聿无奈,但是神情温和,‘你要听阿姊的话,下次给你带好吃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才不会一天惦记着吃的。”陆小酒不服气道:“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锦聿摸摸他的脑袋,走了。
第17章 疤痕
走出杂里街的巷口,锦聿纵马朝皇宫的方向去,忽地一道人影从锦聿眼前掠过,他停下马来,抬头看向屋顶。
那人一身黑衣,戴着一副遮住眼睛的面具,淡薄的嘴角边挂着一丝笑意,他坐在屋顶上,搭着腿,“我以为你被太子抓去了是九死一生,都想好劫狱了,但没想到那人居然放了你一马?小七,他不会是什么受虐狂吧?”
‘………’瞧着谢承云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锦聿抬手问他,‘你用玄鹰阁和二皇子做了交易?’
“不是我用玄鹰阁和二皇子做交易,是和柳君彦做了笔交易,你没发现你们的刺杀任务大多都跟朝廷的人有关?”谢承云道:“玄鹰阁已经没了,太子都一把火把玄鹰阁烧了,还千方百计追杀我的人,如今我闲人一个,现在玄鹰阁已经易主了,阁主叫柳君彦。”
锦聿神色诧异,‘那刺鹰也是他召回来的?’
谢承云懒散地点点头,“若是他要对付太子,可不止召回一个刺鹰。”
锦聿敛眸不言,这时谢承云飞身下来,“你怎么还戴着面具,你那疤还在呢?老头都死好几年了,你何必呢?”
锦聿冷冰冰地看着他,谢承云又一笑,他懒洋洋地靠着马身,眉眼深情,“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有人惦记你,这样你就是我的了。”
锦聿冷眸一瞥,他一扯缰绳,让谢承云踉跄了一步,他道:‘忘了告诉你,萧折渊派了人跟着我,你方才所说的话估计都被影卫听了去。’
谢承云一脸震惊,还没回过神来,锦聿已经纵马离去。
“小七!!”谢承云咬牙切齿,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也不敢多留,飞身上了屋檐,往夜色深处去。
两人的对话确实被暗中监视锦聿的影卫听得一清二楚,并禀报给了萧折渊,对于玄鹰阁易主一事他并未感到惊讶,先前玄鹰阁还未清剿时,他的人先后被玄鹰阁的杀手刺杀,猜也猜得到是受谁指使。
“他问锦公子为何还戴着面具,疤是不是还在,还说老头都死了好几年了,何必呢,还说………”尘钦抿了抿唇,又看向太子殿下的脸色,小声说了一句,“锦公子是他的。”
萧折渊嗤笑一声,他看起来漫不经心的,眼底却阴雨密布,“跟孤抢人?他也配?”
“属下听着,他是喜欢锦公子的意思。”尘钦仿佛不知道自己是添一把火,一脸无辜,“不是跟殿下抢侍卫………”
“…………”萧折渊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他眼底阴戾横生,嗓音低沉,“孤管他是何意,锦七现在是孤的侍卫。”
“传令下去,活捉谢承云,若是违抗,那就杀了。”
“是!”尘钦转身就要下去,萧折渊又疑窦重重,“等等,老头是谁?死了几年又是何意?”
“玄鹰阁老阁主,谢承云的父亲。”尘钦一一打听了,他道:“在几年前已经死了,据说是谢承云弑父篡位。”
萧折渊了然,他‘啧’了一声,“精彩。”
“去吧,把锦七叫来。”
“是。”
锦聿过来时,萧折渊正躺窗边榻上,见着人了,他起身一只手撑着膝盖,另一手招呼人过来。
现在已是亥时,锦聿正要歇下就被叫来,那人蛇信子一般的眼神盯着他看,锦聿不得不多了些警惕,他走过去,正要抬手询问,萧折渊忽然抓住他的手腕,一个发力就将他拽在榻上,欺身上去。
锦聿一时惊恐,他抬脚就踹在萧折渊的腿上,萧折渊倒吸一口冷气,他压制着锦聿,一只手就将他的双手紧握住压在头顶,另一只手狠狠掐住他的下巴,“你找死么?”
锦聿眼睫轻颤,仇视着萧折渊,萧折渊轻笑一声,“孤又不对你做什么,你紧张什么?”
他的视线落在锦聿的面具上,缓缓伸出手揭开他的面具,红褐色的疤痕赫然出现在眼前,那蔓延交错已然结疤后又干涸的痕迹,衬着浓黑阴冷的眉眼,苍白的肤色无瑕,如上好的瓷器,冷艳又高贵。
“你脸上的疤………”萧折渊伸手想去碰,锦聿偏过头,修长的脖子细韧,延伸进衣襟处,萧折渊的眼神不自觉地盯着那截脖子看,嘴里问道:“真的假的?”
锦聿被人这样盯着浑身不自在,他尝试着动了动手腕,然而萧折渊却道:“真的就点头,假的就摇头,放了你,你再踹孤一脚么?”
“…………”锦聿咬了咬后槽牙,点头。
萧折渊又问,“怎么弄的?火烙?”
锦聿沉默片刻,又点头。
萧折渊忽然凑近他,两个人的气息交织着,锦聿浑身僵硬抗拒,谨慎地盯着他,萧折渊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之意,又故意凑近了一些,“疼不疼?”
锦聿不点头也不摇头,忽然间,他紧蹙眉头,看着萧折渊逐渐吻下来,一时心急之下,直接猛地抬头撞上去。
两个人都疼惨了,萧折渊直接松开他捂着额头倒吸冷气,锦聿来不及疼,匆忙从榻上下来,拿着面具就跑了。
萧折渊坐在榻上,捂着脑袋,他看着人已经消失不见的方向,“头铁做的吧………”
———
围猎当天,皇宫外太子殿下率领百官等着,炎炎夏日,灼热烦躁,百官无一人敢有怨言,然而萧折渊黑着脸,烦躁不已。
这时一名小太监跑上前来,“回禀太子殿下,陛下昨日感染风寒,无力前往岐禺山,率领畋猎一事就交由太子殿下来操办。”
萧折渊心中冷笑,眼底划过一丝悲凉,但他面上依旧笑着,“那就让父皇好生歇息,等畋猎一事结束,孤再去看望父皇。”
“是。”小太监回去复命了。
“出发。”萧折渊一声令下,浩浩荡荡的队伍就缓步前进着。
长安城外的岐禺山,五里一旌旗,太子殿下率领百官进入,声势浩大、威武壮观。
岐禺山范围广阔,飞禽走兽众多,但只围猎东北西三个方位,缘是南面地势陡峭,深林茂盛繁杂、凶险无比,所以被封为禁地后勒令不准任何人靠近。
“都各自去射猎吧,数量多者受嘉奖。”萧折渊道。
“是。”
各自散去后,尘钦上前来,“殿下,一切安排就绪。”
萧折渊应了一声,“嗯。”
他眸光不经意间一转,看到锦聿的目光落在某处,林间麋鹿跳跃,体胖膘肥的灰兔在草丛里啃草,听见风声就抬起脑袋东张西望,嘴里还嚼着草。
见状,萧折渊道:“小七箭术了得,不如来猎一只,就那只兔子怎么样?”
锦聿冷着脸瞥了他一眼,缓缓执起手中的弓箭瞄准,‘咻’的一声,弓箭稳稳地定在灰兔旁边的树上,那灰兔是个不经吓的,愣在原地瑟瑟发抖,不敢挪动一步。
萧折渊眸光潋滟、晦暗难测,他看向锦聿,忽然飞身踏着马坐在锦聿身后,在锦聿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握住他的手带着他手中的弓箭瞄准灰兔,他俯身在锦聿耳边戏谑道:“你就像那只兔子,一点也不禁吓。”
锦聿不习惯且抗拒近距离的身体接触,他的厌恶都写在脸上,浑身紧绷着,在即将松手时,锦聿用力将箭头偏了一些。
箭矢‘咻’的一声落在了灰兔的脚边。
萧折渊偏过头看着他眸里的厌恶,他不以为然地笑道:“喜欢兔子?”
锦聿还未有所回应,蓦地,林间群鸟惊飞,一瞬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萧折渊缓缓抬眸,一脸冷静沉着,呼啸的风声裹挟着浓浓杀气,只见怀里的人忽然抬起弓,瞄准某个风向。
‘咻’———
两支箭矢在空中碰撞,发出刺耳的空鸣声。
萧折渊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看向一脸冷冽的锦聿。
这箭术………果然了不得………
林间不知从哪儿冒出几十名黑衣人,来势汹汹,将几人团团围住。
“有埋伏!保护殿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尘钦一声令下后,那些黑衣人的身后忽然涌出一批影卫和士兵。
黑衣人明白上了当,但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迎难而上。
双方展开激烈的搏斗。
锦聿正要飞身下去,尘钦道:“殿下你和锦公子先走,这里交给我和尘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