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纸禾
半年前,锦聿伺候他沐浴,也是这般,那时他见着了仇人之子,心中痛恨万分,嘴不留情,手脚也没闲着,把人拉下水让他难堪,但却莫名地试图亲吻他,回神后又贬低他样貌丑陋,更没曾想这人中了透骨寒,过了水的身子激发毒性,一时毒发昏倒在他怀里,他还心慌了一瞬。
萧折渊记得无比清晰,想来那时就有了对这人不一般的预兆。
真是风水轮流转,他以前万般嫌弃厌恶,现在求着人留在他身边,让他乖顺一些都成了对他的施舍。
锦聿只觉得浑身筋骨舒展,这药水像是缓缓流淌在他的身体里,原本疲惫的四肢忽然轻松下来,他眉眼饧涩,正靠着池壁昏昏欲睡时,突如其来的吻落在他的耳后。
他惺忪地睁开眼,偏过头,萧折渊的吻落在他的唇上,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强势地撬.开他的唇齿,直捣进来,他脑袋往后一仰,伸手抵在他的胸膛上。
泡了半个时辰,萧折渊给人擦干身体裹着抱出去,锦聿一向沐浴都是他亲自伺候,从不让宫人插手。
把人放躺在床上,萧折渊未给人穿上衣服,身.下的人肤色白净有了红艳的色彩,双眸浸得水润,他低下头亲吻他的肩膀,一路吻上去,吻过修长的颈脖,在上面落下红.痕,亲吻他的嘴唇,直到把人吻得喘不过气来松开他,最后他吻他的眉眼鼻梁,又深深地吻住他右脸的疤痕。
萧折渊疼惜道:“聿儿,孤真的喜欢你。”
锦聿眼睫一颤,盯着承尘帐顶。
萧折渊顾忌到太医所说的不能纵欲,只好点到为止,他抓住锦聿的手往下,“聿儿,你帮帮孤好不好?”
锦聿木讷了一般,任由萧折渊操.控着他的手,事后,萧折渊抱着人全身上下吻了一遍才舍得抱着人睡去。
锦聿早已困得不行,一倒下就沉沉地睡去。
元朔节,新年肇始。
皇帝需率领百官到皇家寺庙里祭神祭祖,永泰寺自大雍以来距今已有百年,中院与大门相隔甚远,大殿共有七所,修建的殿堂宏伟宽敞,宛如天宫一般,皇帝率领百官的队伍立在中院,阵容十分壮观。
萧折渊贵为太子,站在元隆帝身旁,锦袍华丽,气质斐然,后面依次是三皇子和四公主还有最小的五皇子萧青御。
想着外头冷,锦聿也不会喜欢这样的场合,萧折渊就让他留在马车里,让宫人备了些吃搁在马车里,最后让陆小酒陪着他。
陆小酒掀开车帘,远远地望着永泰寺,他感叹道:“不愧是皇家寺庙,听说有九层宝塔、三十六院,供养了好多僧人和尼姑。”
锦聿抬眸只瞥了一眼,目光便落到他身上,陆小酒手里拿着梅花酥,吃得不亦乐乎,一个不注意噎着了,锦聿连忙倒了杯水给他。
‘咳’!
陆小酒拍打着胸脯,接过他哥递过来的水,“谢谢哥。”
‘慢点吃。’锦聿道。
陆小酒不好意思地笑笑,他哥不喜欢吃这些,太子殿下又让人备了这么多吃了,他实在是忍不住嘴馋了。
祭典结束后,元隆帝摆驾和乐宫,元朔节便在此设宴。
华灯初上,宫中到处都挂满了火红的灯火,百官身着锦衣华服由着宫女带着前来,太子殿下的马车一到,便有人在此候着,随即拿出马凳搁下。
萧折渊扶着锦聿下来,众人第一次见着太子妃,但太子妃戴着兜帽,脸上罩着面纱,看不清面容,只是气质凌然,不像是寻常人。
萧折渊想去牵着他的手,却被他躲开,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萧折渊知道他不喜人亲近,更不乐意在外人的场合下亲近,他也未在意,领着人往和乐宫的院子中去,司徒悠和陆小酒跟在后头面面相觑。
进入院中,大臣们纷纷起身拜见,萧折渊免了礼,带着锦聿入座,随即从宫人手中接过暖手炉放到锦聿怀里,他道:“若是冷了就去后院休息。”
锦聿看了他一眼摇头,他只露了一双眼睛出来,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此般景象下看人,像一只涉世未深的野兔。
萧折渊勾唇笑着。
没过多久,元隆帝与君后一道来,晚宴便开始了,元隆帝先是以元朔新年致辞,再是百官献词祝贺,最后唠些家长里短,又回到国泰民安的话聊上,萧折渊没参与话聊,宫人呈上来的菜肴,他都一一夹到锦聿碗中让他品尝。
只是锦聿没什么食欲,挑挑拣拣吃了几口便停箸。
“身为太子,绵延子嗣是不可推卸的责任,既然已娶妻,该如何朕也不必多说了。”元隆帝看似好心地提醒他一番。
萧折渊心中冷笑,脸上不动声色,他淡淡开口道:“父皇不必担心,儿臣必定不会做出私养外室又哄骗着正妻的此等龌龊之事来,至于子嗣全凭太子妃意愿,儿臣不强求。”
一句话戳中两个人的难堪,主座上的元隆帝脸色铁青,强压着怒火才没将手中的酒杯掷出去,他冷笑一声,“太子倒是牙尖嘴利,朕还说不得了。”
“儿臣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父皇怎的听不得?”萧折渊笑着。
柳君彦暗自绞住手中的衣袖,看到台下悄悄投射过来的目光,气得他咬紧牙关,却偏偏不能表露出来。
太子和皇帝不合,每每都要唇枪舌战一番,倒是把文武百官看得有滋有味的。
萧折渊挤兑了两人一番,心情不错,回过头一看,身边的人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他低声道:“怎么了?可是累了?”
锦聿转过头不言,他只是再次对镇国公府与萧家的恩怨有了清晰的了解,镇国公府乃大雍第一世家,手握兵符重权,娶了镇国公府的千金就是强有力的支撑后盾,只是萧立恒把这当成了垫脚石,私养外室、诓骗正妻,诬陷世家满门抄斩,难怪在先皇后自缢后,柳君彦能凭空出现坐上了君后的位置,原来是蓄谋已久。
夜里比白日要冷些,一阵冷风吹来,锦聿便止不住咳嗽,身体都跟着颤,看得萧折渊不禁皱眉担忧,怕他毒发,便打算带人下去休息。
于是太子殿下撇下文武百官,连皇帝都晾在一旁,众目睽睽之下带着太子妃离席了。
文武百官神色不一,纷纷不敢多言,倒是元隆帝被太子这般忽视损他的颜面,气得咬碎了牙。
“太子妃身子不适,太子这般紧张担忧,倒是寻常人家梦寐以求的夫婿了。”柳君彦调侃道,与元隆帝对视一眼,握住他的手,元隆帝也只好顺着柳君彦的话,不情不愿道:“太子至情至深,倒是令他人羡艳了。”
底下的人也附和着。
抱着人到后院寝殿躺下,萧折渊给他盖好锦被,“你先在此休息,待晚宴结束,孤就过来。”
锦聿恹恹欲睡,闻言他点了一下脑袋。
萧折渊见人这般病弱,倒是有些后悔带他前来了,他伸手摸着他的脸,俯身在他额头上一吻,起身出去了。
太子殿下离开没一炷香的时辰,门外守着的宫女被人捂住嘴巴迷晕拖走,随即一名宫女悄然来到寝殿外头,她四处谨慎地观望了一下,随即捅破窗户纸往里头吹了口烟雾后便匆匆离去。
锦聿睡得不沉,他听到了外头的异响,迷迷糊糊睁开眼时,便看到一缕烟雾飘进来,但没来及起身,就再次昏睡过去,睡得疲惫不堪,睡梦中感知到外头有人,一阵痴痴傻傻的笑声,兴奋地大喊着:火。
寝殿内弥漫着难闻刺鼻的味道,大火吞噬的声音,锦聿陷入不可自拔的梦魇,那场瑞王府的大火又席卷重来,让所有人藏身火海,爹娘的嘱咐响彻在耳旁,阿姊拽着他和小酒拼命逃跑的狼狈,无形中像是无数只手拉着他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锦聿心中的惊恐不安越来越强烈,他胸口一阵钝痛,一股热流涌上喉咙,蓦地吐了一口血后才彻底醒过来,他一怔,入了眼帘的是一片火光,寝殿被大火包围,他爬起身揩掉嘴角的血,
‘咳’!
火焰的气息进入喉咙,锦聿忍不住咳嗽,他捂着钝痛的胸口下了床走到茶壶那处,掏出手帕打湿了捂住口鼻,门窗都被大火吞没,他只好靠在床边坐下,眼睁睁地看着火势蔓延………
和乐宫的晚宴上,萧折渊跟司徒悠聊着,正喝着酒时,忽然感觉到胸口处闷得慌,司徒悠问他,“怎么了你?喝酒喝伤着了?”
萧折渊摇头,还没说出口,就见一支箭矢自暗处而来,射中司徒悠的肩膀,他大喊:“子卿!”
侍卫立马反应过来。
“来人!有刺客!”
“护驾!”
一时间如煮沸腾的水,文武百官纷纷被护着逃离,元隆帝和君后被禁军护在身后,大批士兵涌进来同刺客拼杀到一起。
“子卿哥!”陆小酒连忙跑到他身旁,一脸惊慌。
“我没事,你别担心。”司徒悠捂着肩膀疼得脸色惨白,他看着那些刺客是冲着他来了,不免诧异,没想到这么快就朝他动手了。
萧折渊连忙扶住司徒悠,叫来尘钦尘冥护着,随即查看他的伤势,见没伤中心口,而是射中了肩膀,他才松了口气,但是很快,他的心又再次狠狠地提起来,余光里瞥到后院的火势冲天,他蓦地转过头。
“不好了不好了!后院走水了!”一名宫女跑过来急忙道。
“尘冥!”萧折渊大喊一声叫回前去厮杀的尘冥,“护着他们两个!”
话音还没落,萧折渊就已经匆匆去了。
陆小酒一时间震住,他连忙起身,看着后院的火光,立马红了眼睛,“哥!”
陆小酒朝着后院跑去,尘冥拉不住他,又要护着司徒悠,尘钦只好追上去。
后院大火烧得厉害,萧折渊赶到时,寝殿的门摇摇欲坠后砸落下来,宫人正在急急忙忙地救火,他的心脏像是沉入湖底了一般,浑身凉透,蓦地,大冷天的,他想也没想就接过宫人桶里的水泼到身上,随即便冲了进去。
“殿下!”尘钦大惊失色,见陆小酒也要冲进去,他连忙将人抱住,“小酒!”
“放开我!我哥还在里面!”陆小酒挣扎着,他看着熊熊烈火,根本看不见人影,只觉得毁天灭地般绝望,“哥!”
“小酒………”尘钦抱住他,也怔怔地看着这场大火。
锦聿捂着口鼻的手帕已经干了,吸入了大量尘烟,胸口疼得厉害,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四周都是燃烧着的火焰,倒塌的悬梁燃烧得‘噼里啪啦’,他眼前一阵一阵模糊,却在即将晕倒了那一刻看到了冲进来的人,他蓦地一怔,眼前的一切好似放慢一般,他看着那人心急如焚地冲进来………
‘啪啦’一声响,锦聿缓慢抬头,他头顶上的悬梁燃烧断裂,朝着他砸下来。
他平静地看着,没了挣扎的力气,却在那悬梁砸下来的那一刻,他的眼前一黑,被人牢牢地护住脑袋罩着身体抱在怀里,他的心脏像是被人蓦地抓紧,浑身血液都倒流了一般。
双眸怔怔地望着某处,没了反应,直至身上的人传来一声闷哼,他眨了眨眼看向萧折渊,目光疑惑。
你是疯了么?
萧折渊看到他手帕上都是吐的血,嘴角的血迹已经干涸,怀里的人没有一丝血色,看起来摇摇欲坠,他的心被人揪紧了,惊慌恐惧让他捧着锦聿脸颊的手颤抖不已,“没事,孤会带你出去,别怕聿儿。”
锦聿哪里会怕死,除了舍不得小酒,生死由命,见门窗锁紧逃不出去,他便靠在床边安心等死,却没想到这人冲进火场救他,还替他挡住砸下来的悬梁。
锦聿张了张嘴,却被萧折渊捂住,他不顾后背的疼痛将人抱起来,而锦聿也没了意识,晕倒在他怀里………
“殿下!”
“哥!”
见太子殿下抱着人出来,两人急忙上前,萧折渊忍着疼痛咬紧牙关,“回宫…………”
“是!”
第45章 担忧
回到东宫,长乐殿围满了太医,锦聿气息几近于无,脉搏几番摸索也摸不到,脸色已经青白了,但赵太医和几位太医顶着太子殿下冷若罗刹的视线,硬生生和阎王抢人,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再次诊脉时能感受到微弱的跳动,赵太医大松一口气,颤颤巍巍起身,朝太子殿下回禀,“回殿下,太子妃已无性命之忧,只是脾肺损伤严重,需流食养身。”
萧折渊闻言,心落回到肚子里,他满头冷汗,唇色苍白,尘钦扶着他,“殿下,太子妃已然无恙,让赵太医给您看一看吧。”
萧折渊喉结滚动,咽了咽,“去偏殿,看好太子妃。”
“是。”春樱连忙应声。
萧折渊背后一道一掌宽的血痕,从肩膀延伸到腰侧肋骨处,皮开肉绽、糜烂猩红,他趴在床上,赵太医先是给人清洗擦拭一道,最后拿出药粉抹上去,再用白布缠绕几圈。
萧折渊全程隐忍着,额头冷汗直流,青筋暴起,等赵太医退下后,他问,“子卿如何了?”
“镇北将军肩膀受了箭伤,已经命太医前去诊治,将军府的人回并无大碍。”尘钦道。
萧折渊阖眸,复又睁开,“去查清楚,那场火是何人所为。”
“是。”尘钦退下。
晚些时候,陆小酒守着锦聿,他白天哭了一场,此刻双眼红肿,困得趴在床上直打呼,萧折渊进来时他就迷迷糊糊醒了。
“去睡吧,孤守着。”萧折渊道。
陆小酒想着自己在这里也没用,便乖乖应声了,“是。”
萧折渊坐在床边握住锦聿的手,这人的手瘦长,骨骼明显突出,指头修剪得圆润,拇指和食指内侧有薄茧,好生养了几个月,盼着能长些肉气色好些,如今遭遇了一场大火,恐怕身子比以前还不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