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之将 第218章

作者:猛猪出闸 标签: 强强 甜宠 轻松 先婚后爱 古代架空

倒下的箭塔阻滞了攻势,很快被清理。

“羊马墙守军回城!”眼见来敌即将渡河,叶星辞下令。城外守军放了最后一轮箭,迅速退回瓮城。

终于,齐军顶着惨重的伤亡,将数个壕桥架上护城河。列盾阵通过,又冒箭雨爬上吊桥,斩断吊索与桥板相连的位置。

轰隆——吊桥落下。

最惨烈的攻城战,才刚刚揭幕。

余众立即跟进,壕桥走人,宽阔的吊桥则运辎重。并将内岸的羊马墙撞出数个缺口,以供后续攻城队通过。

云梯飞梯、装有攻城锥的冲车,和攻城利器临车,陆续抵近城墙。临车是移动的攻城塔楼,可搭栈桥直通城墙,源源不断地把士卒运上城墙送死,更像直通地狱。

后队沿护城河,架设了几座宽阔的壕桥,以供笨重的临车通过,逼近各段城墙。

“啊——我着火了——”

守城常用火攻,于是有的攻城者在身上泼水,湿淋淋地往城墙上攀,却还是被兜头淋下的桐油和火种点着了,火流星般坠落。

叶星辞被哀嚎包裹,仿佛身处地狱。

沸水金汁,滚石檑木。撞车叉竿,掀翻云梯飞梯。狼牙拍,将侥幸接近墙头的人拍落。

临车所在,也是战斗最烈之处,率先进入白刃战。叶星辞看见大笨一手抓起一个登上城头的齐军,抛沙袋似的丢了下去。

“用床弩,放钩锁!”

待每座临车内部都塞满等待登城的齐军,叶星辞果断下令。

巨大的床弩,布置在城墙上凸出的马面墙。数名壮汉绞动弩弦,带钩锁的巨箭雷动而出,勾进临车侧壁。

地面早已挖得坑洼不平,多人合力一拽,临车轰然倾覆,犹如被绊倒的巨人。内部满满当当的敌军,有的摔死、砸死,有的被自己人压死。

叶星辞扶住闸楼的窗口,将地狱般的惨状尽收眼底。他眺望齐军阵营,看不清是谁在指挥,只看见蚁群般的人潮汹涌而来,张袂成阴。

他看向兀自饮茶的男人,颤声开口:“大哥,别吸溜了,你就不紧张吗?”

“紧张啊。不过,若我也表现出来,你岂不要紧张死了?”楚翊在震天杀声中淡淡一笑,眉宇温和如春山,“你指挥得当,非常好,继续。”

“看人挑担不吃力,自己挑担压断脊。”叶星辞扯动因高声施令而嘶哑的喉咙,“一切都符合我们的推演,但……实际发生时,还是太可怕了。”

临车俱毁,齐军改用人命来堆的蚁附攻城。东、西方亦发动攻击,并大力撞击瓮城的城门。

同时,外围齐军朝城内抛射箭矢,其上有字,告诫昌军从北门弃城逃离,否则城破之时,行伍中人及家眷一个不留。

叶星辞安抚军心,游刃有余地守城。

瓮城的城门以千斤闸加固,在巨木包铁的攻城锥的撞击下发出巨响,灰尘簌簌而落。

“放网兜!”叶星辞下令。

只见每扇城门上方,徐徐垂下一张加了配重的巨大布网。攻城锥向前一冲,便撞在柔软的网上。像一头扎进娘亲的怀抱,被卸去大半力道。

随后,布网又迅速拉高。

“哈哈,这招怎么样!”拽着网兜的狗子大笑,“我们叶将军琢磨出来的!”

“有种你下来!”气急败坏的攻城者移开盾牌,跳脚怒骂,被大笨丢的石头砸倒。

许久,城下的齐军终于烧毁了布网,却见又垂下一张新网,正中一个大大的“怂”,浓墨淋漓。

有时,落下的不是网,而是油和火。

随着风向转变,一股人肉烧焦的糊味涌进闸楼。叶星辞猛地鼓起脸,一扭头,干呕起来。

太阳在西沉的余晖中隐去,一地残阳与鲜血,尽被夜色抹净。齐军阵营灯火绵延,最亮之处,是御驾所在。

“他娘的,真想放一箭,可惜远超床弩的射程。”叶星辞遥遥一指。

城墙之下,火浪涌动,攻城仍在继续。按推演,这轮攻势会在凌晨彻底陷入疲态,而后进入休整。晨曦微露之际,便是最佳反攻时机。

在齐军眼中,那只是出城袭扰,却不知是总攻。

“小五啊,你的夫君先睡一会儿,然后接替你。”楚翊在墙边的软榻和衣而卧,“我有预感,天亮前结束不了。”

“你们忙。”罗雨笑了笑,识趣地退出闸楼,似乎误会了。

叶星辞问,为何结束不了。

“你听,攻城的士气始终不减。”楚翊闭目聆听,语调平静,“攻城战,往往选定一批先登军。打残了,这轮攻势也就结束了。我想,齐军用了一种新打法。”

叶星辞蹙眉,再度眺望远处连绵的营火。脑中那根绷了一天的弦,又紧了紧。

第344章 进攻,永无止境

回头时,他见楚翊往耳朵里塞了两团棉花。而后,安然入眠。

心真大啊这小子,比我的胃还大,叶星辞腹诽。

楚翊说过,一个合格的统帅,会在高烈度战事中抓住一切机会睡觉。指挥,拼的就是精力、毅力和判断力。谁脑子里的弦先崩了,谁就输了。

攻城持续着。

叶星辞坐在楚翊身边,凝视男人。睫毛歇在深邃的眼窝,仿佛倦鸟的羽翼,流露出一丝脆弱的气质。

脸有点苍白,似乎气血亏损。

楚翊说,他把朝堂的争议压下去了。说得轻飘飘,背后一定耗费了无数心力。

叶星辞用拇指和中指,比量男人肩膀的宽度,又量自己的。自己披甲,显得更健壮些。有空量一量牛牛。

“我一定要赢。”叶星辞喃喃自语,“这仗输了,朝中争议甚嚣尘上,我们两口子彻底没得混了。”

汹涌杀声中,飘来一阵浓香。

竟是娘挺着肚子,登上闸楼,手里端着一海碗鸡汤鲜肉馄饨。四哥在旁护送。

叶星辞吓得不轻,接过碗,叫娘赶紧回去休息。娘说没事,除了肚子沉一点,什么都不耽误,还能包馄饨呢。

“这小子心真大,叫你守城,自己做梦。”李姨娘轻声嘀咕,朝酣睡的“女婿”一瞥,撇了撇嘴。又鼓励儿子,“别有顾虑,放手去干,打败老叶头。”

叶星辞笑了笑,目光落在四哥神情平淡的脸上。

“攻城持续多久了?”四哥问。

“五个时辰。”

四哥朝外看了看,又侧耳细听激昂的杀声,“万岁提过一种新的攻城战术,看来,派上用场了。”

“是什么?”叶星辞目光一凛。

“小五,我不会告诉你。”四哥蹙眉摇头,为家国坚守原则,“走吧,姨娘,我护送你回城。”

攻城持续着。

守城军轮流休息,抵御永无休止的进攻。叶星辞叫部下捉个舌头,问问齐军在采取什么打法。可惜黑灯瞎火不好控制,连续放了几人登城,都在顽抗中战死。

叶星辞吃了一半馄饨,又盖起来,留给楚翊。汤底快凉透时,楚翊悠悠醒来,干脆道:“你睡,我替你。”

叶星辞没客气,指了指盛馄饨的海碗,也给耳朵塞了两团棉花,倒头便睡。

一晃,天就亮了。

他被罗雨轻轻推醒:“王妃,王爷套上来一个活的。”

“套上来?”他睡眼惺忪,听见攻势仍然猛烈。

“挑一个手里没家伙的,用套索给提溜上来了。”

说话间,被活捉的齐军士卒已带到叶星辞跟前,面颊糊着血污,神色惊惶。叶星辞厉声质问,为何攻势不止,士气不减?

“圣上发明了一种战术,叫‘轮战法’。”那人喘着气,颤声开口,“全军轮番上阵,每营阵亡超一成,便可接到督战队的指令,集体后撤。想尽快撤,唯有往前冲。越退缩,就在城下呆得越久,越可能死。我前面那伙人很勇猛,一盏茶的工夫,就撤了。”

叶星辞的身子顿时凉了半截。

这将会是一场超乎推演的,持久的攻防战。

阵亡一成即撤,听上去不算凶险。此战术,能保前线永远士气高昂,且有完整的建制在攻城。用下饺子般的生命力,来对抗高墙坚垒。

可是,每轮上一回,每个人阵亡的可能性便翻了一番。

极致冷血,空前高效。

他和楚翊、吴霜都没料到,有这种打法。他隐隐觉得,这会导致叶家军出大问题,却又说不清。

“攻城的,都是重云关的常备军?”叶星辞追问。

“有一半,是刚应征的军户。”那人惊恐地哀求,“我半月前还在田里锄草嘞!别、别杀我,我还得养家。”

叶星辞摆了摆手,示意将人带下去。

“我没想到,会有这种打法。”他的目光凄惶飘忽,“这么轮下去,何时是尽头……我没想到……”

肩上一沉,是爱人的手。他牢牢握住,含泪的双眸毅然决然。

进攻,永无止境的进攻。

尸体,漂满血池般的护城河。

血泥的腥臭,混着烧焦残肢的焦臭,带了刺似的扎着鼻腔。后队踉踉跄跄,踩着前队失去生机的躯体,预支毕生的勇气往前冲,以期尽快轮换至后方。

三天之后,城下尸山血海。天色微明之际,攻势终于减弱。

叶星辞离开坐镇指挥的闸楼,高声激励疲惫的城防军。

“打起精神,别懈怠!”他在城墙奔走疾呼,“这也许只是敌人的战术!”

从前罪役营的一百来号弟兄,都主动在瓮城的一段城墙防守,正轮换休息。见带领大家脱离罪籍的叶总镇来了,立即围拢。洋溢的热情,将疲惫一扫而空。

“你真了不起,指挥这么大一场防御战!不愧是南齐叶大将军的儿子!”“将门虎子嘛!”

叶星辞微笑环顾,使劲拍打众人的肩膀。他双目熬得赤红,像两轮提早升起的太阳,“我了不起,不是因为我爹有能耐。你们打退了无数进攻,也了不起!铁匠的儿子,马夫的儿子,农民的儿子,谁都能顶天立地!”

铿锵质朴的话语,令这些犯过错的男人潸然泪下。大笨伸出粗大的指头,懵懂地帮每一个人擦泪。

“这段时日跟着你操练,我都快忘了,自己是个贼。”狗子咧嘴一笑,“这一役,我好像真成了个战士。”

“不是像,就是真的!”叶星辞在对方肩头揉了一把,正准备回闸楼去,忽听数十丈外传来一阵骚动,混着惊叫:“叶将军!这,这出事了!”

他心里一紧,狂奔过去,顺着那名士卒的指点,擎着盾牌从垛口朝下一看,心登时提到嗓子眼!

只见二十多齐军正用攻城锥猛攻一处城墙,随着撞击,石屑簌簌而落!

石基不实!

城墙分为石基、木骨、土心、砖包。若一块石基有损,结构破坏,一段城墙上层层夯筑的墙体,都可能向外坍塌!此处已超出了瓮城,一墙之隔,便是城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