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之将 第262章

作者:猛猪出闸 标签: 强强 甜宠 轻松 先婚后爱 古代架空

说完,罗雨快被自己逗死了,笑到失声。

叶星辞听着这些趣事,思念娘和妹妹。听说,妹妹都会爬了。脑袋四处乱撞,撞了也不哭,可皮实了。等他回家,妹妹该会走了吧。

聊了一会,楚翊语调一沉:“令尊并未按照约定,遣散家里的仆人。”

这事,叶星辞倒是才听说。他黯然道:“若我去问他,他会说,没来得及。”

“我大概猜得到他的想法。”楚翊望着江面即将散尽的雾霭,“若他提前遣散仆人,家里不便带走的大件古董、家具等,可能会被仆人搬空。而直接抄家呢,家当会封存造册充公。将来兆安城破,他还能拿回来。”

叶星辞无言以对。

曙光和鼓角一起撕破晨雾,江面突然活了过来。战鼓轰然擂响,百艘战船启航,船首劈开镜面般的江水,浪纹如碎金。

叶星辞精神一振,演练开始了。

他望着正中那艘最大的楼船,名为“沧溟”的旗舰。船体有三层,船首包铜的冲角在曙光中泛着金灿灿的杀气。

一袭银甲的女将军傲立船头,手按佩剑,白披风飘扬如战旗。

“还不到一年,吴将军就打造出如此雄伟的水师。”叶星辞敬佩交加,难以想象这个过程有多艰辛。

“告诉你个秘密,吴将军是旱鸭子。”楚翊侧头悄声道,“从前,恒辰太子教她泅水,她怎么也学不会。”

“列阵!”传令官挥动令旗。

蒙冲快船如游鱼,从楼船两侧散开。桨手们健壮的肌肉鼓动,随白浪起伏。走舸轻舟穿梭其中,更加灵活。叶星辞见惯地面上的战阵,头一次见水上的“船阵”,不禁看得入迷。

“放箭!”弓手也在演练,瞄准“敌舰”上的稻草人。

“甲板上的床弩,能发射出钩索,勾住敌方的船。”叶星辞遥指江面星罗棋布的战船,“守流岩时,我就用它勾倒了齐军的临车。不过,齐军的船上肯定也有装配吧?”

楚翊点点头,自信地扬起嘴角:“狭路相逢,就要看谁更硬了。”

“反正,不太行的那个肯定会腰疼。”叶星辞微妙地挑眉,拍拍男人的后腰。

江风忽转,送来战船特有的桐油气息。

只见二十艘蒙冲舰齐齐横转船身,探出木板相连,化江面为坦途。重甲步卒奔过船桥,迅速登上一艘楼船,甲胄碰撞声与江浪交织。

“连舫为桥,漂亮!”叶星辞击掌称赞,“这是结合陆上的打法,将兵力快速输送到敌方主力战船,吴将军真是活学活用。”

令旗又动,水上腾起烟雾。

叶星辞身子前倾,期待地睁大双眼,这是要演练火攻了。哦,是练防御。

十艘满载浸油柴草、熊熊燃烧的小舟,顺流扑向“沧溟”。旗舰体大,避无可避,叶星辞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嗖嗖——几块巨石从船上弹出,精准砸中火船,将其夯入水下。

若一击不沉,则探出守城用的巨大拍竿,裹着湿泥湿布,扇耳光似的拍向火船,又是一招活学活用。江面绽开朵朵火莲,又被拍竿激起的水浪浇灭。

“哈哈,水陆的战术都是相通的!”叶星辞兴奋地拍打栏杆,胸腔热血翻涌。若他也懂水战,能追随这样的水师打过江去,该多好!

他不禁静心沉思,揣摩战术。

忽然,望楼有人高呼:“敌船!又来偷窥我军操练!”

“又来……”叶星辞好奇地眺望远处江面,见几艘渔船正飞速向南逃去。船舱显然经过改造,藏了很多桨手,速度奇快。吴霜派出几艘快船,追击驱赶。

楚翊抬手,遥指无边江面。一水之隔,是齐军的水寨:“吴将军说,我军也时常去观察齐军演练。”

“战力如何?”叶星辞立即追问。

“不敢断言。”楚翊谨慎地蹙眉,“不上战场遛遛,哪知是骡子是马。”

“逸之哥哥,等会儿我们登船看看吧。”叶星辞的目光落在对方的腰带,若有所思。

日光将战船的桅杆投在江面,仿佛无数柄刺入水底的利剑。叶星辞踏着栈桥,第一次登上用于指挥的旗舰“沧溟”,桐油味扑鼻而来。

登临战船如登山,身入其中,方觉其恢宏。船体巍峨如山岳横卧,主桅的巨木足有合抱之粗,拔地倚天。船上设走马棚,可供骑兵驰骋通行。

不过,这座水上堡垒并不精致。船舱的门窗都未雕画,粗糙拙朴。

留意到叶星辞在观察细节,吴霜朗然一笑:“实用就行,实在没工夫做得漂亮。走,上去看看。”

她引着年轻的叔婶来到三层甲板,摆下桌椅,赏江景、品茶点。江浪波动,船体呼吸般轻轻起伏,茶汤在盏中泛起微澜。

叶星辞说了说自己营中的战况。

目前,战线距兆安还有八百里。战事顺利,但不及预期。理想的状况是,江上不必交战,从陆上攻破对方江防,夺下适合登陆的几处渡口、浅滩。到时,战船只用作大量运兵。

目前来看,至少还要一个月。期间是否会有其他变数,还未可知。

“不能等了,江上还是要打。否则,就打不了了。”吴霜目光毅然,盯着盏中倾斜的茶汤,聊起水文,“今天,是四月十五。半月之内,就得开战。夏汛于五月初起,届时江涛滚滚、水流湍急,多南风、东南风,不利登陆。我下了决心,所以才把九叔请来,拍板定案。”

“打。”楚翊很干脆。

叶星辞忖度一下,问道:“吴将军,你计划在什么时辰开战?”

吴霜弯起刚柔并济的双眼,说出打算:“择一天朗气清的顺风之日,五更造饭,清晨启碇。齐军应战之后,两军对峙试探,真正交手预计在正午。”

“方才观看水军演练,我思考了很多。”叶星辞看向爱人,从对方眼中读出了鼓励,“我不懂水战,只是有一些想法,你们看看是否可取。”

他本想只对这二人说,岂料吴霜立即起身,振奋地安排道:“稍等,我召集军议!”

“不必了。”叶星辞觉得不好意思,“你是水师主帅,我不能喧宾夺主,我们先私下里探讨。”

“不妨事,大家一起参谋,集思广益!”吴霜爽朗地笑笑,命传令兵召集各主力舰将领,于船舱内升帐议事。

一刻左右,众将齐聚于最大的舱室。

不约而同,众人的目光集中在沙盘边的年轻将军身上。黑甲银枪,一张脸美如冠玉,比明晃晃的枪刃更耀眼。

有人认得他。就算不认得,也能瞬间猜出,这位便是骁姚侯,那位二十一岁的主帅,宁王的王妃。

唯有“叶星辞”这三字,才配得上眼前之人的气度和姿仪。

“在下叶星辞,字骁武,刚从西南的前线而来,观摩水军演练。”

话音刚落,有几人笑了:“天下谁人不识君。”

叶星辞笑着朝众人拱了拱手,走近沙盘,俯瞰敌我的水师营寨,“我不懂水战,只是有些战术层面的想法。”他不是谦虚,是真不懂。此刻,他甚至有点晕船。

第406章 大战在即

大家道:“我们都是近来现学的,齐军也一样,没人是行家!”

吴霜命众将肃静,仔细听叶将军的思路。

“我军原打算在白天交战,我想,齐军也是这样做的预案。”船体微微倾斜,叶星辞扶住沙盘,凛然抬眸,“我的想法是,午夜启碇,凌晨开战,拂晓在晨雾的掩护中登陆。”

偌大的舱室内一片沉寂,楚翊和吴霜都垂眸思索。

叶星辞的手指,在敌军的江岸、渡口移动,说道:

“一,出其不意,可削弱其反应能力。二,可借助黎明前最后的夜色,抵近敌方江岸。三,则考虑到登陆后作战的连贯性。若在清晨突破敌军江防,则后续兵力、战马、辎重的运送都是白天,利于持续增援、巩固战果,并建立补给线。

若日间开战,登陆时大概是傍晚或天黑,可能因黑暗而增加混乱的风险,辎重丢失、兵马失散。而且,这是将士们初次登陆异国土地,有整个白天作为过渡,从情绪上来说更合适。”

他侃侃而谈,揉了揉太阳穴来缓解眩晕,最后总结:“总之,拂晓登陆是权衡人性、隐蔽性和作战连续性的一个不错的选项。以上只是一己之见,大家怎么看?”

他的目光游移,见众将都埋头沉思,只有楚翊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那是一种,稍微触及就会被烫伤的眼神。即使早就习惯,依然会心动。

“拂晓登陆……”有的将领用手指掐算时辰,在脑中预演战况。这样一步三算,连将士的情绪都考虑在内的作战思路,十分新颖。

不知怎么,这位叶将军似有一种魔力。也许,是源于那份自信而不狂傲的气度。

他话音一落,每个人都觉得,此役赢定了。当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把自己推向那一刻。

一阵清脆的掌声响起。

吴霜放下双手,铿锵道:“我认为,叶将军的战术有可行性。”

她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分析:“凌晨开战,夜色深沉,视野不佳,如何指挥是个问题。不过,对于措手不及的齐军而言,这道题更难。据斥候侦查,齐国的水军不弱,不可小觑。与其在白天硬碰硬,不如夜里开战,以有备打不备,从最初就建立优势。”

“本质上,和叶将军选择在开春化冻时与兄长决战一样。”沉默多时的楚翊朗声开口,依然用灼人的目光盯着心上人,“用不利因素,同时削弱双方的战力。不同的是,我军削了三成,敌军就可能削七成。”

叶星辞轻轻点头。

“水军操练,多用旗语。假定,我们选择夜袭。”吴霜结合平日里的操练经验,和钻研水战的心得,“那么指挥时,可以像陆地上的夜袭一样,多听鼓角声。我们以鼓点急缓为舰队编号,后接命令。练习几天,也就熟悉了。”

有人问,夜色中如何区分敌我战船?

吴霜略一沉吟,机智道:“用船上的灯笼!我们利用悬挂间隔的疏密,排列出特定的序列,这样一眼就能识别友军。短兵相接时,士卒臂缠白布,以免误伤。而齐军没有提前准备,必然陷入混乱。”

“我有个想法。”叶星辞眸光一闪,手伸向沙盘,将己方的一艘走舸放入齐军水寨,“混战中,我们派人潜入齐军,高声散布‘旗舰已逃’、‘旗舰已沉’的谣言,动摇军心。”

他看看干练的女将军,又看看沉稳的摄政王,三人同时默契地笑了。

“以火佐攻者明,以水佐攻者强。”叶星辞问道,“吴将军,军中可有油料?”

“我早就备好了大量鱼油、桐油,还收集到二百斤珍稀的石脂。”吴霜神色一凛,如数家珍,“此物黑光如漆,遇火则熊熊燃烧,甚至能在水面烧起来。”

“那么,可有粗长的铁索?”叶星辞瞥一眼楚翊的腰带,他就是从那捕捉到了灵感,“擒贼先擒王,只要能切断敌军旗舰的指挥,就能速胜……”

这场军议持续到午后,散会时,每个人都额角带汗,仿佛已经酣畅淋漓地战斗了一场。

吴霜按照敲定的作战计划去筹备,还要大量采购猪肝、鸡肝、牛肝、鱼肝……加强士卒的夜视能力。郎中治夜盲,就是让病人多吃牲畜家禽的肝脏。

小两口在翠屏府尽情游玩了两天。白天登山临水、寻幽访胜,夜里则探索人体的奥秘,发掘生命的极限。

他们对翠屏府感情很深。

当初,在这里遇险落水,一场死别,才将“兄弟”变“夫妻”。强国富民的田税新政,也是由此试行,一步步推向全国。否则,也没银子造船募军。

招降父兄的两个多月以来,这是叶星辞第一次真正放松。

在军中时,每次烽烟未散,捷报已至。铁骑卷过城池的速度,快过春风。有时,连庆功酒都来不及喝,下一封降书已带着未干的墨迹闯入中军帐。恐怕,连史官的笔,都追不上这般疾风骤雨的征服。

可是,叶星辞竟从胜利中感到一丝倦怠。

开城献降的齐国官吏粉墨登场,把脸一抹,成了昌国的臣子,崭新的清官。所有贪腐之举,都归咎于朝廷的弊政,或推在夏小满身上。

有心整治,不是时候。继续留任,又犯恶心。

叶星辞倾诉这些烦恼时,楚翊云淡风轻,说急不得,慢慢来。革新江南的吏治,将是一个漫长而艰巨的过程。

傍晚,夫妻俩在江堤散步。

时而比量身高,时而比量手掌。楚翊站得挺拔,生怕被比下去。叶星辞跳到他背上,大笑道:“到了明年,我准比你高!”

夕阳西沉,天穹染上金红,流霞漫至江心。江鸥低徊,荡碎云影。

叶星辞拥着楚翊,下巴搭在对方肩头,静静地赏景。晚霞柔化了彼此硬朗的轮廓,熏风拂过,两个人几乎相融。

“小五,明天你该动身回去了吧。”楚翊轻声提醒。

叶星辞“嗯”了一下,望着江面巡弋的战船,意犹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