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之将 第55章

作者:猛猪出闸 标签: 强强 甜宠 轻松 先婚后爱 古代架空

他快步来到永历和皇太后身边。小皇帝找到主心骨似的,一把抱住他的胳膊,稚嫩的面孔挂满鼻涕眼泪:“九叔,眼下可怎么办啊!”柔弱的皇太后也向他投来求助的目光。

“臣会一直陪在皇上身边,风波很快就会平息。”楚翊看向一旁惊慌失措的太监,“去,将皇上的侍卫全都叫到楼上来。你迅速出宫,到吴大人府上,将他请来天一阁,越快越好。有人拦你,就说是奉皇上口谕。”

“老九,你他娘的装什么好人!全都是你谋划的!”跪在不远处的瑞王猛地欺近,揪住楚翊的衣领,目眦欲裂。只是,他的眼里,怕比恨多。

“我谋划了什么,你的罪孽吗?”楚翊斜睨着兄长,轻轻冷笑,“我哪知道,那小鸟竟是你弑君的凶器。肚里跷蹊,神道先知。你当初狠心对二哥下杀手时,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

瑞王发出野兽般的嘶嚎,正要挥拳,被御前侍卫们按住了。他不再动作,萎顿在两眼发直的老太后身边。

“喵呜——”

这时,一只惊恐的小白猫被捉上楼。庆王一手捏着白猫的后颈皮,一手捉住蛛鹃,当着永历的面,用尖锐的鸟喙戳破白猫前胸。

永历紧紧挤着双眼,缩进楚翊的臂弯。

鲜血涌出,染红纯白皮毛。白猫腾起后腿凌空一蹬,从庆王手中脱出。它窜到角落舔舐伤口,旋即开始翻滚,柔软的躯体扭曲如虫,尖厉地嘶叫。

须臾,一动不动。

“天啊,真的有毒!”众人全都惊叫着挤进角落,远离猫尸和鸟笼。叶星辞气定神闲,仍端坐桌旁。

猫叫惊回了太皇太后游离的神智,老太太猛地抽了口气,坐直身体。

“大家看,这鸟嘴果真是淬过毒的!”庆王不知蛛鹃本身就有剧毒,以为是淬毒。他将鸟关入笼中,又提着死猫的尾巴,在两排圆桌之间兴奋踱步,“先皇晏驾之日,被这只鸟掏过耳朵,还逗玩许久!微量的毒剂,通过耳道渗入,之后在寿宴上发作!”

他脚步一顿,逼视瑞王:“老三,你还有什么狡辩的?你,谋害了先皇!”

瑞王死死合起双眼,汗如雨下。太皇太后望着他,目光空洞绝望,泪水蜿蜒而落,将皱纹填成溪流。

第102章 我要嫁他

“前些天,御花园一个亭子倒了,露出一具蜥蜴的骸骨。”庆王还嫌情势不够紧迫,进一步将瑞王逼入绝境,“我听说这事,觉得蹊跷。年初负责翻修御花园的是你,蜥蜴似龙,你是不是还魇镇先皇?说!”

瑞王如同大梦初醒,哆嗦一下睁开眼。接连的变故令他失神,思路瘀堵,张口结舌,几乎默认了对方的逼问。

“四爷,这怪力乱神之事可不能乱讲。”在楚翊开口前,叶星辞抢先一步霍然起身,“我也在宫里住过一阵,曾亲眼看见一条大蜥蜴钻到亭子下。我的话,还算可信吧?”他谨记楚翊的话,此事关乎数百工匠的性命。就算真是魇镇,也得说成假的。

“那是自然。”庆王悻悻地扯出一丝笑,没再继续逼问,免去一场血雨腥风。他面向小皇帝,斗鸡般昂扬癫狂的姿态终于收敛,“瑞王弑逆,丧尽天良,罪恶滔天,请陛下圣裁。”

“真是你做的吗?三叔。”永历怯怯地问。

瑞王认命了,沉沉点头。他那两条软得跪不起来的腿,和硬得说不出话的舌头,就是最佳的旁证。

一片死寂中,众人瞩目下,他终于艰涩地扯动喉咙:“我……是被我府上,一个叫郭继的门客蛊惑。他在不久前自缢了,应该也是在害怕。当时他说,一旦事成,我就是十拿九稳的摄政王,甚至可以……”他无力地窥一眼缩在楚翊怀里的小皇帝,吞回余下的话。

顿了一顿,瑞王抬起脸,吐字也流畅起来:“我以为,这鸟已经不在了。我买通伺候鸟的太监,让他私下将鸟放生。显然,他没舍得动手……恒辰太子还在时,我是想也不敢想的!他英年早逝,二哥让我从政,我尝到大权在握的滋味,这才糊涂了。一切都是我和郭继谋划,我的儿女姬妾均不知情!先皇晏驾后,我昼夜悔恨,但大错铸成,无可挽回。”

亲耳听见兄长承认弑君,楚翊痛苦地别过头,两行清泪滑落。他怀中的小皇帝陷入呆滞,不时打嗝般抽噎。庆王则居高临下地瞟着瑞王,嘴角轻轻抽搐,表情堪称快活。全场,似乎只有他一人真的在欢度中秋。

“啊——”太皇太后爆发出长长的哀鸣,像失去幼崽的母狼。她扑到儿子跟前,发疯地厮打抓挠,“那可是你亲哥啊!你们两个,都在我肚子里待过,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苍天啊,苍天啊……”

瑞王抱住肝肠寸断的母亲,溺爱了他半辈子的母亲。无论他如何跋扈,她都能兜底、原谅,可现在不能了。他高大的身体缩成一团,泣不成声。似乎直到这一刻,他才真的后悔了。

忽然,太皇太后挣脱儿子,跪行至永历面前,疯狂叩头:“皇帝,奶奶求你了,饶你三叔一命吧!奶奶求你了!”

额头砸在石板地的砰砰声,令永历清醒了一点。迷茫,心碎,愤恨。很难想象,这些复杂的情绪会同时浮现在一个九岁孩子的脸上。他红着眼,喃喃道:“朕……朕不知道,早朝再议。或者,三叔,你自我了断吧。”

“万万不可!”老太太兀自顿首,血肉与地板相撞声令人心惊肉跳。她七十多了,好像要把余生的力气一次用光。发饰脱落,白发披散,血糊在额头皱纹,又随着叩头在地面飞溅出点点猩红。

“奶奶求你了!”她嘶哑地哭道,“我送走了你大哥,你父亲,再也经不起白发人送黑发人了!饶你三叔一命吧,奶奶就剩这么一个儿子了……”

她又在逼皇上当场决断。如此,方能得出最利于儿子的结果。再有利,也不过是保住性命罢了。

“祖母快起,身体要紧!”永历慌忙搀扶。他力气小,多亏楚翊将太皇太后架起。见老太太满头的血,庆王的脸上终于露出不忍,也过去挽她的手,被她厌恶地甩开了。

太医赶来了,就地诊脉包扎。一起来的,还有吴正英。

楚翊没想到会这么快。看来,吴正英正在翰林院值守,好让其他官员都回家团圆。永历跑过去抱住师傅,痛哭流涕。从他的几句含糊讲述中,人情练达的吴正英瞬间知晓一切,一向严肃的面孔老泪纵横。

不过,很快镇定如常。

他瞥一眼楚翊,向永历提议:“陛下,九王爷协管宗正寺和皇族事务,就由他来决断吧。从他的角度出发,一定能做出最公允的处置。”

永历含泪点头,下了旨意:“着令宁王全权处置。”

太皇太后猛然起身,拖着额头尚未包扎好的白色裹布,定定地盯着楚翊,眼中刻满哀求。瑞王的亲眷跪地抽泣,等待判决。

楚翊懂吴正英的想法。他并非向着自己,而是不想让年仅九岁的天子,从此在心里背上惩治亲叔叔的包袱,这会压垮一个孩子。又不能交给与瑞王交恶的庆王来决断,出于平衡,自己是唯一的人选。

“三哥,你出家吧。”楚翊悲哀地开口,为兄长指明一条生路,“然后,去为先皇守陵。”

瑞王精神一振,立即抓住救命稻草:“我愿出家,余生居住崇陵,为先皇守陵。”

楚翊压抑着心痛,平静道:“请吴大人即刻拟旨:瑞亲王楚竑,暗中勾连外官兼并土地,触犯王法。责令削去爵位,革退宗籍,贬为庶人。抄没家产,充入国库,即行正法。其家人,搬出王府,自谋生路。”

太监找来笔墨,吴正英当即执笔拟旨。太皇太后认可了楚翊的处理,合起双眼,苍凉地叹息。

庆王也很满意,他并不想让瑞王死,只想他跌入谷底不能翻身。不过,还是追问:“弑逆之事,为何不提?”

楚翊没有看他,而是面向永历,回答这个问题:“臣以为,弑逆之事,就让它烂在这一夜吧。将来,无论野史如何评议,正史中还是该保全大昌皇家的体面。”

“臣附议。”吴正英悲痛道。

永历喃喃道:“就这样吧。”他悲切地扫一眼瑞王,音色依旧稚嫩,却童真不再,“朕再也不想看见你了,三叔。这也是,朕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今夜的事,就烂在天一阁里,任何人都不许外泄。”

瑞王强撑起瘫软的身体,流泪谢恩。额头杵在地面,久久没有起身。

“四哥。”楚翊忽然看向庆王,袍袖一拂,质问的语气冷锐如刀,“刚才你让许统领戒严宫城,还封了瑞王府?禁卫军,只有皇上能调动。许统领,也只听命于皇上一人。你的一个亲信,就请得动他?你们已经相熟到这种地步了?”

永历转向自己的四叔,目光陡生戒备。吴正英眉头一紧,对最近的御前侍卫道:“下去看看,宫里是否戒严了。”

对方得令而出,很快返回,回禀道:“吴大人,刚刚许统领的人马已经把住所有宫殿和宫门。”

“还好,方才老夫正在翰林院,离皇宫很近。要是脚程慢点,恐怕就进不来了。”吴正英袖着手,冷冷打量庆王亢奋潮红的面孔,“王爷此举欠妥。”

言多必失,行多必过。庆王一惊,此刻才开始懊恼方才热血上头的冲动言行。他双膝一弯,敛起慌乱,从容解释:“臣无意僭越,实在是事发紧急,恐怕罪魁会轻举妄动,威胁到皇上的安危,这才贸然行事。想必,许统领也是如此。无论谁去通报,他都会立刻赶来护驾。”

“朕知道了,四叔请起。”永历道。

楚翊没继续质问,因为他没指望庆王因此而受到惩罚。他只想让吴正英知道,庆王与许统领私交笃厚,而这有违本分。他感觉庆王用余光瞟着自己,讶异而恼火,像是在说:老九,你怎么突然难为我?

楚翊没理睬,看向自己那可爱的冒牌公主。

叶星辞款款起身,行至小皇帝跟前见礼。正要开口说退亲的事,太皇太后突然如旱地拔葱般暴起,扑在庆王面前,抡起右手狠狠甩出一记耳光:“瞧你开心的!你三哥,害了你二哥,你却恨不得放爆竹!老四,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呸!”

庆王梗着脖子,敢怒不敢言,低声重复“母后息怒”。吴正英双眉蹙得更紧,额头沟壑如刀劈斧剁。

老太太又甩出两记响亮的耳光,接着看向仍跪地不起的瑞王。她的目光深沉而哀切,整张脸都扭曲着皱在一起,颤抖着欲言又止。最终,化为一声长叹,在皇太后和宫女的搀扶下踉跄离开。

永历动了动,也想走,问道:“公主想说什么?”

“皇上,事到如今,我和瑞王的亲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叶星辞声音轻柔,在照顾这位幼年君主脆弱的情绪。

“那么,公主属意谁呢?”永历乏力地问。他似乎并不感兴趣,只想尽快离开。

庆王那顶着三重掌印的脸,再度浮起喜悦。他挺直腰杆,整了整衣襟。她还能选谁呢?只有自己了。老三完了,老九是出身低微的郡王,又跟她不熟。只有自己了——唯一的亲王,如此机敏干练,完美复勘兼地案,又揭露瑞王的罪孽,让先皇死也瞑目。

叶星辞迎着众人探究的视线,淡淡环视一周,最终定在楚翊深情的双眸。他微微一笑,朗声说出他一生都为之跌宕的抉择:“我要嫁给宁王,婚期不变。”

庆王笑意凝固,跪坐在地的瑞王乜他一眼,苦笑一下,继而哈哈大笑,仰躺在地。没人知道瑞王在笑什么,笑中似有悲哀,嘲弄,释然。

第103章 锋芒毕露

“好,朕祝福你们。朕累了,大家也都散了吧。”永历缓步下楼,吴正英紧随其后。九岁的身影,脊背微驼,仿若老迈龙钟。

“吱——”鸟笼中的蛛鹃发出一声啼叫。永历哆嗦一下,加快脚步,继而在以袖掩面开始狂奔,恸哭声和幼小的身形消融于月色。

中秋圆月悬于夜空,如惨白巨眼,冷冷凝视人间的一切。一场团圆夜宴,落得惨淡支离。片刻,人陆续散了,在场只剩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不,是四个男人。

叶星辞走近新任未婚夫,轻声道:“逸之哥哥,送我回去吧。”

“等等!”庆王大喝。

他眼中的茫然褪去,怒火渐燃,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大大低估了老九的城府和心计。他死瞪着楚翊,步步逼近,一字一顿:“你,抱得美人归。我,得了三个大耳光。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楚翊温厚地笑笑:“四哥,瞧你说的,那仨耳光又不是我打的。”

庆王的目光,在面前即将结为连理的一对璧人之间流转,接着缓步后退,两腮肌肉颤抖:“明白了,我全明白了。老九,你频频往永固园跑,哪里是去探望你四舅,你那是奔着公主去的!你出门的时间,刚好与公主斋戒期重合。公主根本没斋戒,而是被你诱拐走了!你嘴上说与公主不熟,其实一直暗地里追求公主!你,你太狡诈了!”

“情场如战场,兵不厌诈。”楚翊又笑笑,只是少了些温和。

庆王双眸微眯,终于看破他的野心,嗓音忽而喑哑:“你也想做摄政王?”

“是啊。”楚翊淡淡回应,“四哥,若你肯助我,我们会让天下变得更好。若你不肯,那我只好独自走下去了。还有事吗?现在,我要送公主回去了。”

“我全想通了!”庆王气急败坏地踱步,“你早就想争,却引而不发。当初,你主动让出礼部,不是高风亮节,而是坐山观虎斗,让我和老三争权。你去翠屏府,也许就是为了兼地案,却暗中操作,把案子推给我去查,让我来当出头鸟!对了,说到鸟,鸟是你带来的。你八成早就查明是老三毒杀了二哥,却等着我去揭露!现在,母后一定恨极了我。只要她活着,就绝不会支持我!”

庆王将鸟笼摔在地上,一脚跺碎。鸟儿发出凄厉悲鸣,吐血死去。

“四哥,你把我想复杂了,我哪有这么大本事。”楚翊不慌不忙道。

“四爷,我这个局外人来说一句吧。”叶星辞牵住未婚夫的手,“老太后恨你,不是因为你说破鸟喙有毒,而是因为你在她最伤心的时刻,开心得上蹿下跳。你可以落井下石,但不能站在井边跳舞。”

瑞王仍躺在地面,像水里的鱼般仰望他们争论,痴痴地笑着,轻挠鬓角。很快,这些烦恼丝就将离他而去了。

“老九,你藏得真深!太深了!”庆王狠狠咬着牙,将字一个个从齿缝间挤出来。此刻,他对楚翊的恨,似乎远超已经构不成威胁的瑞王,“你休想迎娶公主!”

“四哥,你猜母后是支持我,还是支持你?”楚翊冷静得可怕,眸光如沉寂万年的深湖,“你还是消停一段时间吧。你私自结交许统领,犯了忌讳,此事可大可小。你敢阻挠我的婚事,我就参你结党,妄图谋逆。”

“四爷,别忘了,九爷救了你唯一的儿子。”叶星辞也回护夫君。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团结,一致对外。

“他那是为了他自己!我完了,就没人挡在他前面,和最强势的老三斗!”庆王失态地咆哮,口沫横飞,“公主,你少不更事,别被他蒙蔽了。他虚伪奸诈,你跟了他,早晚后悔!”

“老子……老娘乐意!”叶星辞一句话差点将对方噎死。

庆王的眼中一片坚冷阴翳,犹如被浓墨泼洒过的严冬的石头。楚翊坦然与之对视,年轻的眸光锋芒毕露,锐不可挡。

他又瞟一眼仍在痴笑的瑞王,牵着未婚妻信步离去,犹如刚在赌桌赚得盆满钵满的赌徒。他不会输,因为他出了老千。不过,押的却是真心。

新的斗争开始了,他已经藏无可藏。好在,他不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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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江北传来消息,日子定了,还是十月初八。”夏小满端起洗脚水,看见尹北望浑身一僵。他感同身受般,也难受了一下。

倒了水,尹北望说腰疼,于是他跪在床上,为对方按腰。

沉默良久,尹北望犹豫地嘀咕:“你说,宁王要是发现小叶子是男的,还会喜欢他吗?会不会一生气,把他给打了?”他很少用这样忧心忡忡的口吻说话,显得有些柔弱。他的心很细,细到听叶星辞哼几句小曲就判定宁王心动了。否则,一个男人,不会教“女人”这样的歌。

“宁王应该打不过叶小将军,叶家枪可不是吃素的。至于会不会喜欢……”也许会的。但夏小满只能顺着对方的心意说,“恐怕很难,但也只能凑合着过了,打掉牙往肚里吞呗,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

尹北望吁了口气,俯在枕上的侧脸郁郁若沉水。夏小满知道,他已经恨上了那个新郎官,尽管素未谋面。

“等岁末,太后的谭祭之后,皇族晚辈都已服孝三年。殿下也该考虑选妃了,东宫的奴婢们都等着喝喜酒呢。”夏小满用掌侧按揉,隔着一层衣物,感受对方的肌理,这让他心跳加速。他倾慕太子的身体,更艳羡于这副躯体的完整和健朗。这些,他再不可能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