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之将 第83章

作者:猛猪出闸 标签: 强强 甜宠 轻松 先婚后爱 古代架空

碾我为痕引同袍,燃我为炬照太平。

天威直卷重云关,锦绣江南尽北歌。”

听着“敌军”的宏愿,也许是桶里太热了,叶星辞胸臆间也激荡着火气,不忿地哼了一声。不过,单看内容,确实作得不错。

楚翊盯着房间一角自顾自出神,片刻才笑着问:“让江南响起北方的歌,是不是比占领祖坟什么的好听一些?”

“这是谁写的?”问出时,叶星辞心里已然有了答案。碾我为痕引同袍,燃我为炬照太平,多么激昂。定然是那个他从未谋面,却透过楚翊的灵魂与之神交已久的男人。

“是恒辰太子儿时所作。”楚翊神情自豪,为侄子兼挚友的卓尔不群而骄傲,“那时先考在位,非常喜欢,命各地驻军传唱,而我还是个尿床的小屁孩呢。”

叶星辞抿嘴一笑,聊起遇险一事。案情没什么进展,虽然将沉船拖上来细查,但每条线索都中断了。

“万一,最后查出来跟你四哥有关,你会怎么办?”叶星辞关切道。

“说实话,我不知道。”楚翊眯了眯眼,好像面前有可怖的东西,声音也艰涩如含了一颗苦果,“我们兄弟九个。大哥与先皇争位落败,服毒了。五哥犯事被流放,已经没了。六哥,也就是我养母的亲生儿子,早夭。七哥骑马跌落,重伤不治——之前他常为皇族操办白喜事,我算是接了他的班。八哥因被先皇申饬,惊恐交加,睡梦中猝死。我就剩两个哥哥还活着,一个出家,一个恨我。”

“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叶星辞的脸被干热熏蒸得绯红,汗如雨下,眸光和眼睫都湿漉漉的,像挂了蜜糖。楚翊怔怔地看着他,似在追忆什么。他此刻只露出一颗脑袋,所有特征都被掩藏,像独立于男女之外的另一种存在。

迟疑一瞬,楚翊吻了过来。

叶星辞热烈回应,四唇缠绵如两条离开水塘相濡以沫的鱼,把绵绵情话直接喂进对方嘴里。像蜗牛用触角探索世界那般,用舌去冒险,深得像要碰到对方的心。

热吻的间隙,叶星辞喘着气,故意含糊嘀咕:“牛牛要烤熟了。”

楚翊浑身一震,像被抽了一巴掌,浇了一桶冷水。他撤离缠绵的双唇,舔了舔嘴角的水痕,有点不知所措:“不,不会的吧。没,没那么热吧,哈哈。”

他好像,还没彻底接纳真正的我。叶星辞落寞一笑,问:“若我只剩一颗脑袋,但意外活下来了,你还爱我吗?

“爱。”

“可是那时,我身上什么特征都没了。所以你看,有时候爱无关男女。”

楚翊不禁笑了,沉吟道:“我知道,我已经接受你是男人了。就当是生了一种怪病,别人长瘤子,你长牛子。不过,再给我点时间适应。”

“其实现在这样就好,你不必为难自己。”叶星辞朝前冲了一下,碍于阻隔,无法去握对方的手,便只用温柔坚毅的目光锁着对方的双眼,“也不必为了我而抛弃自己,没有人值得你那么做。”

都是假的,才不是心里话,以退为进而已,叶星辞暗自吐舌。他就是个淘气的臭小子,又非圣贤,当然渴望全身心的爱意。

楚翊喉结微颤,瞳仁因触动而泛红,抿着唇轻轻“嗯”了一声。

“啊,那是不是还有一包药?”叶星辞转过头,望着窗边的小几。在楚翊将那团棉布包裹的东西拿来后,他失笑道:“看错了,这是我故国的一捧泥土,上次过江带回来的。”笑容的底色,是微红的眼眶,和淡淡的凄凉。

他当然知道这不是药啦,嘴上却怅然道:“生女有所归,鸡狗亦得将。岂料,男人也逃不过这样的命运。我常梦回江南,醒来枕头都是湿的,还好有你。”

果然,楚翊眼中顿时溢满怜爱和疼惜,盯着手里的一包土看了一会儿,小心地放回原处。这样主动暴露内心,故意流露真情以麻痹敌人的伎俩,他十几岁就写进自己的兵书里了,却还是没有看破。

“不说这些了,帮我擦擦汗。”叶星辞释然地笑笑,眯眼挤走险些流进眼中的汗,热得直伸舌头,“热死了!我要融化了!”

楚翊从袖中掏出手帕,看着上面翠绿可爱的柳条,没舍得用它去擦汗。他另找了一条帕子,笑道:“你像一条正在制作中的熏肉,偏瘦的那种。”

“嘻嘻,那你打算从哪开始吃我?”桶中的美人烂漫无邪地歪歪头。

楚翊心里一乱,手也跟着乱,擦桌子似的粗鲁地给人家擦汗,“我呢……没你那么爱吃肉,我不馋。”

眼前的情景和大浴桶,又令他回想起定情那一夜,自己在小骗子沐浴时误闯。但他已不再后悔,当时没回头。因为无论如何,他都爱小五,这不会改变……思绪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罗雨在屋外高喊:“王爷,案子有线索了!”

“快去看看!”叶星辞眼睛一亮,破壳般从浴桶腾空而起,掀翻了茶点。楚翊慌忙用毯子裹住他,不许他出门,一身热汗容易受风。

“哎呀没事,抓凶手重要!”

楚翊怒喝:“你的身体更重要!”

“凶什么嘛。”叶星辞老实了点,待浑身的汗消了,他迫不及待穿衣出门。楚翊追着他,给他裹了一条绒褐斗篷,细细地系好,戴起兜帽。

见自家王爷犹如贤惠的小媳妇,候在屋外的罗雨面露苦涩。一旁的陈为翻着眼睛无奈一笑,说起正事:“大外甥,衙门来个农夫,揭发邻居行为怪异,可能和谋害王爷的案子有关。总捕说,你说过要亲自过问,就没让那人走。”

一行人快步赶至府衙西南方,在督捕厅的一间偏房里,看见了提供线索的人。是两名布衣男子,其中一个神情畏缩,却又带着莫名的亢奋,耷拉着脑袋,不时四下乱瞟。

两名总捕和专理刑名的推官都在场,正要跪拜,楚翊摆手道:“免礼。”

推官面朝布衣男子,恭敬地介绍:“这位是当今皇九——”

“不说这些,直接说正事。”楚翊端坐于上首,直奔主题,一旁的胥吏立刻奉茶。叶星辞站在椅子后,听总捕介绍,这二人一个是城外江畔的村民,一个是村中管理民政赋税的保长。

“阿大,把你告诉我的,还有刚才说的,通通再对这位年轻大人讲一遍。”保长显然见过更多世面,神态大方。

“是。”举止畏缩的男子低声下气,双手袖在脏得包浆油亮的破袄里,背微微躬着,“小人是葛石村的村民,种田的。我邻居是打鱼的,最近突然就富裕了,家里天天飘出肉味儿,鸡啊猪啊的吃,老婆孩子也穿上新衣了,这还没过年呢!”

“也许,他捞着什么金贵的鱼了。”叶星辞质疑道。

“不会,冬天渔业惨淡,鱼不爱动弹,都猫在深水呢。而且,他好多天不出船了。我登门朝他借点钱花花,嘿,这小子居然说没有!他桌上还摆着烧肉呢!我怀疑,他做了亏心事,收了脏钱。想到保长念给大家的缉捕告示,我就起了疑。他水性好,没准儿就是他凿的船!”

说完,男人兴奋地用袖口蹭了蹭鼻子。叶星辞终于知道,他的衣袖为何油黑发亮。也明白了,他为何揭发邻居行为怪异——眼红。

“赏他两吊钱,带人去村里看看。”楚翊果断吩咐,扭头看向自己的王妃,果然一副跃跃欲试的可爱样儿,“好吧,我们也去。”

第151章 进门劈叉,你怕不怕

二人来不及吃午饭,协同两名总捕,带了一班皂隶捕快,出城直扑葛石村。

村里百来户人家,屋舍井然。正值饭口,炊烟四起。来到村西一户的篱笆院前,保长指了指,示意他们就是这。

“请开门,我们是官府的公差,来本村挨家盘查案情!”捕快上前擂门。

烟囱飘出炊烟,却敲门不应,一定有鬼。

“都让开!”叶星辞提枪踹门而入,同时暴喝一声!然而,门板比他想象中脆弱得多,刚一受力就轰然向内倒去。他收不住腿上的力道,当场劈叉。

屋内,一家人正聚在桌旁。两个幼童怔怔地看着眼前破门又劈叉的怪人,哇地吓哭了。

女人惊恐地搂住孩子,瞄着捕快身上的公服,向自家男人埋怨:“乔哥,为什么不让我开门啊?人家都说了,是官府的,有啥不信的!你看看把门踹的。”

“你,你们……”男人那竭力掩饰依然惶恐万状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心里有鬼。俊美少年这一计劈叉亮相,如同利斧般劈在他心上:显而易见,这小子行事乖戾,作风狠辣。

“嘿!”此起彼伏的哭声中,叶星辞一翻身打个旋子,收起两条柔韧长腿,飒爽起身。为掩饰尴尬,美玉似的面孔阴沉如死水,全当那是示威。

“裤子还好吗?”楚翊小声打趣。叶星辞悄声回道:“变开裆裤了……逗你的。”

最近总是卧床休息,难得出城,他确实有点毛躁。他阔步走到屋主面前,长枪一顿,扫一眼已经上桌的丰盛菜肴,嗅着灶台里炖羊肉的香气,直抒来意:“不废话,想必刚刚你也见识到我的身手了。听说,你最近发财了?”

“都是我自己挣的。”名叫乔哥的男人慌张地朝后一缩。

他相貌憨厚老实,一双大手被渔网勒磨得糙如树皮,手指有疑似使用榔头、錾子这类工具时不慎受伤的痕迹。脖子粗、胸膛宽,这些都是水性佳的特征。

很少有人会把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这汉子就是其中之一。叶星辞一脚踏在凳上,气势凌人,冷冷逼视他:“怎么挣的?”

“打,打鱼。”

见两个孩子仍在哭泣,叶星辞敛起架势,让女人带孩子去里间暂避,却又在她起身后突然叫住她:“你男人有没有告诉你,家里突然多出的钱,是怎么来的?”

女人揽着一双儿女,忐忑地看向丈夫,迟疑道:“他说是偷偷攒的……莫非,莫非是抢的?”

叶星辞示意她进屋,目光再度定在这乔哥脸上,声音柔和了:“看来,你是个很能吃苦的人。你昨天也下网了?有人说在江上看见你了。”

“呃……嗯嗯。”乔哥胡乱附和。

“你放……你用嘴出虚恭!”叶星辞的语调陡然转冷,想怒骂“放屁”,又觉得当着夫君的面该文雅点。他可是差点丢了命,此刻已经算冷静了,“敢不敢,拿出你的渔网,看看是干的还是潮的?我随便抛出一条对你有利的信息,你就慌忙抓住,说明你此刻心虚得很!”

“我,我……”对方张口结舌,额头冒出冷汗。

一旁的楚翊无声地笑笑,看向罗雨,眉梢傲气一挑,悄声道:“王妃很能干吧?”

后者点头:“是挺能干,而且很幽默。进门先劈叉,太幽默了,我得多学着点。”

“再问你一遍!怎么发的财?”叶星辞转了转手里的长枪,枪尖的寒光扫过男人双目,惊慑得对方瑟缩了一下。

身后一干官差都还没动作,仅被叶星辞诈唬几句,乔哥便撑不住了,哭着招认道:“我承认,有人雇我凿船。但,但我不知那船里坐的是王爷!真不知道!雇我的只说,想给仇家一点教训,肯定不会死人。自从官府的告示下发到村里,我天天睡不好,又不敢投案。”

“睡不好,倒是吃得下。”叶星辞冷哼一声,扫一眼满桌菜肴,舔了舔嘴唇,“比我吃得好。”

“老婆孩子都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就买了不少好吃的。我也没舍得给自己做衣服,光给他们做了……”

“你倒算是个有担当的,没拿去狂嫖滥赌。”看着男人的旧袄,叶星辞心里蓦地一酸,语气和缓几分,“去官府走一趟,如实交代,兴许还有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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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屏府署大堂。

空旷,肃穆。今日没阳光,故而有些晦暗。门窗紧闭,却依然冷风森然。炭盆暖炉熏不到囚犯所跪之处,刷了桐油的石板地幽幽的渗着凉气,从膝盖逼进身体。

太可怕了。

渔夫乔哥戴着手枷、脚镣,战战兢兢地跪着。身前,堆着他受雇行凶而得的五十两银子——还剩四十五两五钱。

他的目光扫过柱上一副“公则民不慢,廉则吏不欺”的楹联,他看不懂,但那层层叠叠铁画银钩的棱角,令他愈发无措,结实的身躯缩成窄而颤抖的一条。

从没见过这么多当官的,全都冷着脸,但对一个相貌俊雅风流的年轻男人毕恭毕敬。进屋就劈叉的俊美少年,则昂首立在对方身后。

“低头!”一名刑科的皂隶挥鞭抽来,“那是当今圣上的九叔宁亲王,你也配直视?”

乔哥慌忙将头埋在胸口,又偷瞄面前的银两。

“还没升堂,不得动手打人。”楚翊冷声喝止。

翠屏府的同知、通判,专理刑名的推官,和刑科一干官吏都在。知府也极关心此案,只是去外县协助新政落实未归。

“王爷,是您来审,还是……”推官请示道。

“你来吧,我没经验,你比我懂。”难得擒获凶犯之一,楚翊原想亲审,但此人和想象中相差太远了。老实巴交,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甚至,对于他的家庭而言,算是个好男人。楚翊不知如何去审问这样一个人。

楚翊坐在负责录供的书办身边,朝主案后的推官等人做个手势,示意对方可以开始了。

啪,醒木一拍。

“乔四喜,是谁雇你谋害王爷?和你一起凿船行凶的,还有谁?”

乔哥哆嗦一下,磕磕绊绊地交代:算上他,凿船的共有三个。他们乘小舟靠近,又潜入水下,按照船底事先做好的标记,把船凿漏。而后接上艄公,逃之夭夭。雇他的,就是那艄公,他不认识对方。他根本不知船上有何人,也不认识另外两个一起动手的,只能猜出大概也是渔民。办完事,拿了银子,就分道扬镳。

推官冰冷地质问:“你不认识雇凶者?村里那么多会水的,单单找你?”

乔哥说真不认识。

“你可想清楚!谋害皇叔,是株连九族的重罪。戴罪立功,王爷开恩,你兴许能保住家人。再包庇元凶,本官就叫你过热堂了。”

“过热堂,啥意思?”叶星辞轻声问。这是北方的俗语?听起来有点好吃啊。

“就是刑讯。”楚翊紧盯凶犯,头也不回。

叶星辞心里一紧,指甲抠住掌心。上次他们来翠屏府暗查,被强买田地又遭诬告的孙家父子就是屈打成招,死于重刑……不,不一样。这乔哥没有蒙冤,而且的确可能在撒谎。只是,尺度如何把控?

“大人,草民真的、真的不认识他们啊!雇我的人说,就是给仇家个小教训,不是害人……”

伴着惊惶的辩解,乔哥被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