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日进斗金
他一路跟着走到了一处大殿,才知这里正是各家官眷们等待传召之处。
沈宣进入殿内,便见到叶夫人带着叶秘与白氏竟然已经都在殿内。
见了沈宣过来,白氏脸上闪过一丝异色,显然并不知道他会来此。
而叶秘则对着沈宣招招手道:“你可终于来了,我还怕你第一次入宫赴宴紧张,找不到地方。”
沈宣闻言笑笑道:“的确是有些紧张,不过跟着宫人一起走便是了。”
叶秘这才对他说道:“一会儿进去以后,宴席的位置都是按照各自的品级排列,你恐怕也不能与我们坐在一块儿。”
“不过能来这宫宴便也是极大的荣誉,你也不必担心什么,只管吃吃喝喝便是了。”
见叶家人对沈宣这般亲热,白氏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愉,心中又有了一番打算。
又过了一会儿,晋宁王妃与晋宁县主也来了这大殿。晋宁县主一见了沈宣,倒是立刻走过来道:“你怎么要来也不说一声?早知就接了你一起过来了。”
见晋宁县主与叶家人都围在沈宣身边说话,钱若芳与身边的几个小姐妹倒是有些看不过眼。
她们之前在叶家宴席上就听了钱若芳的挑拨,对沈宣印象不太好,如今见他竟与吵过架的晋宁县主也颇为交好,便有些酸溜溜的议论道:“这乡下哥儿还真是拉得下脸,与晋诗月吵得那么厉害,如今倒是要好的很。”
“那可不,他这样的身份到底是与我们不同,能屈能伸,也没什么自尊的。”
“唉,这般能力要是能让我学学该有多好。我们这些人就是身份太过尊贵,所以才总有些骨气。若是能和他那般翻脸如翻书一样,我娘也不会说我脾气犟了。”
……
她们议论的声音不小,此时众人都集中在一处,便难免传到了沈宣耳中。
“我去教训教训她们。”晋诗月听了便十分生气,说着就要上去争论。
沈宣却是拦住他道:“何必与小人论长短?不过议论几句,我若不放在心上,对我又没什么害的。”
“倒是县主你如今正在宫中,若是主动过去争吵,难免又落得一个恶名,岂不是吃亏了?”
晋诗月没想到沈宣会拦着自己,犹豫了一会儿才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沈宣这才悄悄点了点四周说道:“县主,我倒是无所谓。只是你看,这四周全是各家官眷,其中又有多少家中正有适龄青年,等着择一良配的?”
“今日虽只是宫宴,但大家眼睛都看着呢。来参加宫宴的各家小姐哥儿是什么言行,为人如何,无一不落入他们眼中。”
“你若是一时冲动,与他们争执,他们惯会卖惨的,那错的就是你。倒不如收收性子,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沈宣这一番利弊分析,倒是说服了晋诗月。于是他便咳嗽一声说道:“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那这次就先算了。”
见自家儿子被沈宣轻轻松松几句话就劝住,晋宁王妃也在暗地里点了点头。
晋诗月的脾气她一向知道,轻易是收不住的。
她正是看重这沈哥儿沉稳有度的性子和人品,才希望晋诗月多和他接触,也好收敛收敛自己的脾气。如今看来正是对的!
这一番动静就这么波澜不惊的掀了过去,此时殿中一衣着尊贵的丰满女子将这一切收入眼中,又仔细打量了晋诗月一眼。
她是皇子少师杨大人的母亲,三品诰命夫人。如今家中孙子杨旭年纪大了,正是婚配之季,她出门在外就忍不住四处相看各家的小姐哥儿,想为自家孙儿挑一个出身人品具好的。
之前钱若芳素有才女之名,这位杨太夫人自是对她印象颇好,难免关注了一些。
没想到却被她听到这钱家小姐与人在一处偷偷议论他人,言语之间满是轻慢之意,让人大跌眼镜。
杨家与京中那些世家名门不同,是清流之家。
她丈夫并非出身名门,而是科举做官。之后也是极力培养家中子侄,让自己儿子成为了如今的皇子少师。
这位杨太夫人家中也是书香门第出身,自是看不惯钱若芳这样的做派。心中暗暗将她踢出了自己的备选。
不过原本压根就不在备选范围之内的晋诗月倒是让她有些出乎意料。这哥儿身份虽高,但名声一向不好,说是性情泼辣,为人傲慢。
可如今见他与那位平民出身的沈哥儿交好,倒是并不像传闻中的那般跋扈。
再加上此事原委她原原本本看在眼中,这晋诗月是想帮人出头,但后面被那沈哥儿劝住之后,却也没有再作出什么越矩之事。
他这等性子倒是比较简单,只要本性不坏,人又听劝,也并非传闻中那样不堪。
杨太夫人心想,今日之事倒是提醒了自己,京中传闻不可尽信。要想给杨旭挑一个好亲事,还得自己亲自来看。
后面杨家又举办踏春宴的时候,杨太夫人就特地给晋宁县主也发了帖子。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回到今日殿中,众人站了不一会儿,就有内监过来通传,说宴席已经预备好了,请各位跟随自己入席。
晋宁县主作为皇亲,自是和王妃一起走在了最前面,而叶家人也很快就跟了过去。
直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最后剩下沈宣一人,才有一内监过来对他引路道:“这位沈哥儿,请您跟我一同入席吧。”
沈宣便跟在他身后一起穿过一片广场,进了皇宫的正殿之中。
所谓宫宴,自是不可能少了皇子大臣与各家男眷。
只是他们与内眷一直是分开两面对坐,集结的地方也不是一处。
沈宣被领到宫宴的最末席坐下,离晋武帝的皇位隔了十万八千里远。
他偷偷看了一眼对面,见薛侯爷果然也在前面坐着,只是身边只有薛凤鲤,并未看到薛凤麟。想来是国子监功课繁忙,薛凤麟也没有跟着薛侯爷一起过来。
又过了一会儿,皇后扶着太后从殿后进来,在席位的最前排落座。最后是晋武帝走了进来,坐在了正中的位置上。
沈宣眯起眼睛看了一眼,自己这里是逆光的位置,压根就看不清晋武帝一点。
心中不禁想到:叶秘说的倒是很对,自己就是过来吃喝的,其他事务与他无关。
晋武帝说了几句上元节的祝福之语,又是一番祈福以后,才宣布宴席开始。
食物如流水一般的纷纷呈上了沈宣面前的桌案,只是这些食物应当是做好许久了,不少已经凉了,也吃不出什么好滋味。
倒是有一道脆皮乳鸽和一道糟溜鱼脊凉了味道也还算不错。沈宣就盯着这两样东西来吃,把盘子扫了个干净。
他吃的欢畅,压根没管其他人到底在做些什么。
只是忽然之间,有两位宫女端着两盘新菜走过来放在桌。沈宣一看,正是一道脆皮乳鸽和一道糟溜鱼脊。
再看四周,便发现所有人的视线正落在自己的身上。
“这是陛下赏赐的,沈哥儿请用。”那两名宫女福了福身,才转身离开了。
沈宣心中一惊,猛地看向晋武帝的方向,隐约中见到这位威严的帝王果然正看着自己这个方向,顿时差点被一口菜给噎住。
他也不知这位皇帝陛下到底是什么时候关注到了自己在这里拼命干饭,还特地又赏了他这两样菜。
只知道这菜放在自己面前,却让他有些食不知味。之后也只一样动了一筷子,就再不愿尝了。
第73章
因着晋武帝心血来潮赏了沈宣两道菜,大殿中朝他投射过来的目光就多了许多。连薛侯爷看着他都一副五味杂陈的表情。
好不容易一顿饭吃完,沈宣起身跟在其他官眷身后离席,走到一半便又被几名宫女拦住后道:“沈哥儿,太后招你过去说说话,你跟我们来吧。”
沈宣没想到太后竟还记着自己,于是便跟了过去。
到了太后的寝殿,才发现皇后又在里面。桌子上还放着自己这次入宫提前交给内监们的那些香皂。
“这孩子倒是比上次长的更好了一些。”皇后见了沈宣后便招招手道:“来,你坐过来,让太后仔细看你一眼。”
沈宣听令坐在了太后附近的一只螺钿椅子上。太后眼睛不好,离得近了却是看得清了。
她又仔细打量了沈宣一番后才道:“是比上次更白了些,也长了些肉,更像舒儿了一些。”
蒋舒是沈宣生母,太后这是先沈国公夫人的缘故,才对沈宣有些情分。
皇后在旁边看了,便笑着接过话头说道:“对了,我听内监说这些是你孝敬给宫中用的,倒是有心了。”
“我听说你在外面开了个铺子,卖的就是这些香皂,生意很是兴隆,可见也是个能干的。”
沈宣见皇后身在宫中足不出户,却对宫外之事一清二楚,心中也是一惊。
连忙点头说道:“是,这些香皂都是鄙人自己制作的。除了宫外出售的那些,还有些新鲜品种。有以牛乳、珍珠和药材制成的香皂,美容养肤,特地献给太后与皇后娘娘。”
“都是些不值当什么的小玩儿意,娘娘们无论自用还是打赏宫人们都是合适的。”
皇后听了,便让身边宫女把沈宣送来的香皂打开了一盒。
她见了里面那些造型别致气味芬芳的香皂倒是喜欢,听了沈宣介绍的那些功用也是心动。于是便递给太后道:“我瞧着这些香皂倒是比内务府送上来的还要好些,以后宫中这些东西,倒不若交给沈哥儿的铺子供应。”
太后仔细看了那些香皂一眼,觉得倒是的确精致,于是便点点头道:“可,你拿主意便是。”
沈宣没想到自己入宫一趟,竟还能得到这样一个御用的差事,心中大喜,立刻跪地磕头,谢过太后与皇后。
这时,太后的寝殿外忽然传来一片请安之声。晋武帝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走到了皇后身边坐下。
沈宣没想到在太后这里竟然还能遇到晋武帝,心下一慌,立刻高喊一声陛下万岁埋下脑袋。
晋武帝先仔细打量了跪在地上的沈宣一眼,才让他起身抬头。
沈宣这才抬起头来,第一次仔细看清了这位皇帝。
他年纪已经不小了,大约五十岁左右,留着两撇小胡子。若是沈宣的父亲沈国公还在,应当也与他差不了几岁。
晋武帝就这么仔细端详了沈宣的脸一番后才道:“你眉眼长得像你娘,倒是不像你的父亲。不过朕听叶大人说城郊安置灾民的点子是你出的,这点你倒是随你父亲,胆子颇大。”
没想到叶大人竟将自己出了主意之事告知了晋武帝?沈宣心中惊讶,同时听到晋武帝口中提起自己的生父生母又有些复杂。
“你父亲年轻的时候性子就十分张扬,天不怕地不怕。他随朕赴宫宴,便说宫宴上的东西都不好吃,也就只有那脆皮乳鸽和糟溜鱼脊尚可一尝。”晋武帝说道:“朕瞧你今日,也只吃这两道菜,是不是嫌弃朕宫里的宴席味道不好?”
沈宣听到这里,才知道为何晋武帝在宫宴上特地赏了自己这两道菜。
晋武帝口中的沈国公,与沈宣是陌生人。而他生父到底什么模样,经过了这么多年,沈宣早就不太记得了。
“陛下,我父母去世时我年纪尚幼,早不记得他们的容貌与性情了。”沈宣对晋武帝说道。
晋武帝怔了怔,看沈宣低着头,目光也不知落在何方,才突然开口问道:“沈哥儿,朕问你一个问题,你可要好好回答,不准撒谎。”
“朕当年贬了你父亲去燕云镇守边境,正巧遇到外族来袭,致你父母兄长阵亡,沈家衰落。你从一个天子骄子沦落乡间,过了许多年无依无靠的日子,你怨不怨朕?”
沈宣咽了一口口水,晋武帝这问题实在太过犀利。
沈国公夫妇和他哥哥都因晋武帝而死,沈宣再是过了这么多年,又怎么可能毫无芥蒂?
但晋武帝是当今圣上,自是容不得一句不敬之言。他又说了不能说谎,沈宣若是答得不好,说不好也要治他一个欺君之罪。
沈宣脑海中仔细思索着到底怎样才能让面前这位帝王满意。
他抬头看向这位已开始步入年迈的晋武帝,他两鬓已经生出了白发,眼中却含着冷峻的精光。
以一人之力在夺嫡中胜出,又大权在握,将大晋朝的命脉都抓在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