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今天跑路了吗 第132章

作者:死鱼论文 标签: 生子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甜文 古代架空

须臾请来医者,孙妙应打开药匣,取出其中一方乌木小盅,旋开后只见得填到半处的碧绿药膏。那颜色浓稠得恍若阳春凝固,奇香馥郁,甚至将高处的碧海燃犀灯都压过。

“南海碧流光。”孙妙应道,“所幸当初阿离不曾用完,还剩了这么半盅。”

用冷水将药化开,一碗颜色浓翠,被深褐木碗衬着,简直不该是人间有的颜色。

内侍取来,奉到裴昭身侧,裴昭却不曾接。

他目光落在孙妙应处:“宁宁呢?”

“阿离?”孙妙应听了就来气,顿时不由得带出几分,“他……他好得很呐,多亏了陛下!”

那语气简直可说得是尖酸了,哪有人敢这样对着裴昭说话?

便是眼前人是那悬壶济世的医者,但这样的怨气,也实在是犯上啊!

裴昭听得,乍然颜色就变了。

他原本病中,面色苍白,此刻更透明几分,几乎寻不见血色:“他怎么了?”

一时间闪过诸多猜想,那时印在自己身后的手掌温|热,真气绵绵不绝,融入自己五脏六腑,奇经八脉。裴昭虽然不能睁眼,但身体感官半分不失,他知晓自己吞噬了多少真气……那足以将一位巅峰入微境榨干。

宁离反生重修,如今也不过将将入微罢?

那又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一念至此,心神皆颤,胸中彷佛血气逆转,蓦地又呛出些血沫。

“陛下?陛下!”

“萧统领……你快来!”

“别添乱!他受不得旁的真气!”

“凝神,静思,抱元,守一……切忌忧思劳神。”

顿时殿中一片兵荒马乱,人声不绝。

裴昭好容易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被平躺放下,连扎了数根金针。头晕目眩,一时间竟上不来气。

萧九龄在侧,彷佛压抑着怒火低喝:“孙先生,萧某尊你敬你,但也容不得你在陛下跟前这般放肆。”

孙妙应冷哼一声,到底是自己理亏,没想着一句话,就惹得裴昭激动若此,心神大动,险些要七情受损。到底是医者,即便心中有气,也得对病人负责。

当下道:“阿离没事,陛下不要多想……你心神激动,伤到自己,到时候还不是得阿离吃苦?”

裴昭勉强沉静下些心神,哑声道:“他人呢?”

……若宁离有半分闪失。

不信孙妙应言语,总要看了才能安心。

“人?”

这问的是大的还是小的?

三日之前,渡过真气,宁离靠在椅上出神。

他消耗颇大,虽然调养一番便可无虞,但此时终归是有些疲倦。

一桌精心准备的膳食,却没有半点心情去动。张鹤邻劝道,多少还是吃一些,陛下如今在病中,一切都仰仗宁离。世子若是将自己累倒了,那又如何是好?

再三劝说,勉强说动了几分,手指胡乱点了点。

于是内侍奉来了一盅黄芪鲫鱼汤,汤中添了黄芪、玉竹,细细煨了,汤色都煨得奶白。

这鱼汤从前宁离也喝过,御厨手艺甚好,先行将鱼煎过,两面金黄再煨的汤,喝不出半点子腥味儿。但那时觉得鲜美可口,这一次不知道为何,一打开盅盖,宁离便觉得一股腥味直冲鼻腔,当时险些呕了出来。

那被孙妙应悉数拢入眼底。

“伸手!你在建邺这么些天,到底是过成了什么样?”

宁离讪讪伸手,被搭在腕上,没想到还是逃不过诊脉。

就见孙妙应双眉一挑,瞥了他一眼,那面色古怪极了,很有些看自家不成器子弟的意思,又像是想要将谁大卸八块。

“您这表情……我不过就动了点儿真气,歇几天就好了,也不用气成这样罢?”宁离胆颤心惊。

孙妙应冷笑一声:“你猜猜,你这是什么脉?”

宁离:“……”他怎么能够猜得出来?

孙妙应当真是气了个半死,冷笑道:“脉滑,往来流利,如珠滚玉盘。”[1]

第106章 梅子浆 宁离心神大乱,一句话也说不出

106.

宁离:“……”

滑脉?

这是在开玩笑的罢。

宁离当即就想要说,孙大夫,不要糊弄人。就算是担心他真气消耗太大了,也没有这样胡乱说一气来吓唬他的。

可是他再一打量孙妙应的神情……那半分不像是在开玩笑。自己自幼病中,便由眼前这位老先生调理,宁离更是知道,过往的经历告诉他,眼前这位是一位极有品德操守的医者,他对于病人的病情十分 负责,绝对不会对着人胡说八道。

滑脉。

有孕之脉象。

我……???

不可能。

宁离第一个反应就是荒谬,他立刻反驳道:“怎么可能,我是男子!”那言下之意一览无余,男子怎么可能怀孕?

然而就在他反驳后的下一刻,却陡然间想起来,不久之前从沙州寄来的那一封家书。阿耶亲手写给他的,在那几页薄薄的信笺里,阿耶对他透露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他没有阿娘,却有两位阿耶。

宁王是他的父亲,而归猗是那个将他诞育下的人。十七年前,他正是在建邺城的净居寺里,由归猗生下,再托付给五惭大师,带去了沙州。

宁离:“……”

那时他只有一种茫然的不真切感,因为从前他并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例子,可是阿耶明摆写了给他看。如今,孙大夫又这样与他说,诊了他的脉象,一口给出回答。

宁离简直是心神大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顿时间,眼神也飘忽,有些恍然,不知道落到了哪里去。

四下里并无内侍,小小的侧殿,里外里都没有人。原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已经跟着孙妙应走出了内殿,到得摆弄医书的那一间。

宁离咬唇:“再诊诊罢……”

孙妙应心道再诊一百次也是这么个回答,这脉像他平生诊过许多次,却还是第一次在男子身上见到,更不要说是眼前这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少年。

他没什么好气,却也看得出宁离心神不定,随便拎了本医书出来:“呶,你自己看罢。”

那医书册子已经有些泛黄,显然是很有些年头,宁离目光瞥过,看见了封皮上的四个大字:《濒湖脉学》。

这从前是没有好生读过医书,眼下却不得不来读。他心知孙妙应绝对不会糊弄自己,可到了自己身上,还是有几分不真切。便仔细翻着,找到那一章节,对照着医书上的文辞,摸在自己的腕上。

老旧的脉枕轻微有一些硌人,但是宁离不太顾得上,他摸了好一会儿时候,就见孙妙应在旁,冷眼瞧着。

“……如何?”不轻不重的问了一句。

宁离:“……”

宁离喃喃道:“好像,好像是有一些像珠滚玉盘。”

话语落下,他顿时是明白了,忍不住低头看下去,却觉得自己的身躯,与平常都没有什么两样。还是柔韧的身体,结实的小腹,只要他想他可以握剑把薛定襄那样的揍上十个八个,谁也别想逃出去,保管哭爹喊娘。

宁离迟疑道:“我……我也要做阿耶了?”

孙妙应:“……”这是什么破烂问题?

想过宁离有很多种反应,但没有哪一个是这样。

小郎君眼眸水色分明,黑白丸子似的透亮里,有一点儿犹豫,还有一些小心翼翼。但他并未有半分自厌、自弃,并不因为自己身体与寻常人不一样便生出恐惧、畏怕。

孙妙应心中长长吁过一口气。

本来还担心过宁离情绪,想过拿归猗来开导,现在瞧着,倒是不用开解、劝慰。

但心中那种想要提刀的心情更加强烈,甭管那对象是谁!

孙妙应冷笑道:“是啊,你阿耶把你送上京还没有几个月,他就要当阿翁了。”

宁离:“……”

再怎么也听得出来,这不是在夸他的。

孙妙应看他有点神思不属的样子,简直在懒得再管他,剩下一些要问的话,感觉也不用再问了。看宁离现在这个样子,呵!那答案一定不会有第二个。孙妙应转身扭走:“算了算了,老头子年纪大了,也不来碍事了。”

眨眼就出去,剩下宁离一个人。

他坐在殿中,对着《濒湖脉学》,有些恍惚,孙妙应走了也没有出声挽留。

半晌,外边有人探头探脑,是个穿着褐色麻衣的小童。

宁离还是余光瞥见的,朝他招招手:“天冬?”

天冬蹬蹬蹬的跑进来,手上端着一只小盅:“宁离哥哥,师父说你喝不下紫苏饮,让我端了梅子浆来与你试试。”

宁离:“喔!”

陡然间想起,自己昨天喝那紫苏饮,喝得只想吐,原来因由是在这里!孙大夫刀子嘴豆腐心,虽然口里全是不悦,出去倒是给他换了一盅。

乌梅煮的汤水,里面还加了些桂花,果然这一次只觉得酸酸甜甜,并不觉得有半分呕意了。

式干殿。

内侍侍立在侧,张鹤邻也提心吊胆,不知道这位孙先生究竟是哪里出了毛病。孙大夫,孙神医,前几天瞧着都还好好地,为陛下诊脉也是尽心竭力,怎么自从三日前扎了金针后,感觉那态度就换了一遭啊!

人?

孙妙应道:“他身上有两条腿,又不是个雕塑,老头子怎么知道,他人去了哪里?”

话刚硌出来,就听见外间有脚步声,轻轻地过来。

“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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