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山下事 第32章

作者:凉千晚 标签: 生子 布衣生活 天作之合 田园 种田文 日常 古代架空

贺尧川和王勇守着村东头的田,田的另一头,是张家两个儿子。张家的苞谷田受灾最严重, 几乎一下子损失了小半年的口粮。

没人比张家更根这些畜牲,他们气红了眼, 一动不动蛰伏在陷阱后面。

泥泞狭窄的山路上,灰白黑相间的身影探出草丛,在地上一边嗅一边找东西吃。没发现任何动静后, 第一只出来了,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第十只。

贺尧川攥紧了斧头, 他呼吸放慢, 看清这群畜牲, 竟然个个都体型庞大。它们闯进庄稼田, 踩踏啃食苞谷。

这片田是王勇家的,昨天拱猪吃饱了却没吃完, 贺尧川料到今天它们还会来这里,才带人来守着。但他太高估王勇了。

眼看着粮食被糟蹋, 王勇看不下去, 提着斧头就想冲上去。

贺尧川眼皮一跳, 赶紧拦下他, 看他一眼道:“这群畜牲能打, 利爪也锋利,你打不过它们。耐心等着它们踩上陷阱, 我们再出去。”

王勇不甘心,只能猛捶大腿。

贺尧川皱眉:“你若是受伤,君哥儿会担心。你要是死了,君哥儿就会为你受寡, 你忍心?等你死了,我再给他相看一个更好的,以后夫夫恩爱子孙满堂。”

王勇:……

为了君哥儿,他忍了,和夫郎夫夫恩爱子孙满堂的只能是他。

贺尧川没打算嘴上留情,逮着王勇的弱点猛戳。他今天要是不拦下王勇,君哥儿恐怕真要守寡了。

这群畜牲一看就是在山里饿狠了,吃的贪心不足。贺尧川的陷阱里放了不少肉,拱猪群闻了血味,狂奔而来。

顿时就是一片惨叫,贺尧川带头拉动绳索,刀片钉子插管拱猪的喉咙。但还是有两只挣脱陷阱,一边惨叫一边冲向人。

最近的贺尧川和王勇成了它们的目标,王勇瞳孔猛缩,拱猪发狂的速度太快,远远比他想的还快,那一瞬间他来不及反应!

贺尧川霎时间拉开王勇,让那畜牲扑了个空。

“别愣了,赶紧套绳!”贺尧川把绳结一扔,他和王勇往两边一拉,拱猪被跘倒在地上。

张家兄弟也赶来帮忙,用绳圈套在拱猪的脖子上,使劲往后拉,两个汉子竟然合力都拉不动。

贺尧川拿出抹了毒汁的斧头,趁机解决拱猪。林榆提炼的药汁威力很大,几乎瞬间放倒一头。

一共十只,八只被捆陷进,两只被他和王勇张家兄弟斩杀。就算山里还剩余一两只没下山,那也不成气候了。

得知糟蹋庄稼的畜牲被制度,全村都欢呼起来。已经夜半三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亮起火把,甚至有人敲锣打鼓地庆祝。

林榆和周淑云孙月华也高兴地从床上坐起来,他们不敢独自睡,都聚在周淑云的房间。睡不着,只好点着油灯做针线活。

小溪害怕地哭了,吃糖也哄不住,周淑云好不容易才把他哄睡着。熬的眼眶发黑,时不时抬起头担忧地看看外面。

林榆也担心,但他不说,要是一家人全部都害怕,那就容易乱套,他要表现的不害怕。

林榆百般找话题,让周淑云教他做鞋,让大嫂教他绣花,还真的把两个人哄住。

听见村子里敲锣打鼓的热闹,大半夜也堪比白天。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忙着爬起来出去看。

“你们快去,我就不去了,我留家看着小溪。”周淑云又哭又笑,刚才真是怕惨了。

小儿子睡觉不踏实,她怕小溪从床上摔下来,只能赶紧打发他俩出去。汉子们做的都是体力活,夜里容易饿,她又匆匆跑去灶屋做饭。

林榆打着火把,他慢慢走着,步伐却逐渐加快,林榆跑了起来。风擦过他的耳畔,发丝被夜灯吹的凌乱。

人太多了,全都是人。林榆踮起脚,他急切地寻找贺尧川的身影,那么高大一个汉子,应该是很容易看见的。

可林榆找了很久,就是没有找他。他心急如焚,眼眶竟然有些湿润,林榆偷偷擦了擦眼睛,愣愣看着人群。

一双手忽然紧紧环着他的腰,熟悉的气息从背后靠过来,吹打在他耳边。

贺尧川轻笑:“你在担心我吗?”

林榆没有转身,他紧绷了一晚上的肩膀忽然松懈。林榆转过来,他看着贺尧川,贺尧川似笑非笑的抱着他。

林榆忽然很生气,特别生气,哄不好的那种!

他挂在贺尧川身上,张嘴猛地咬上去。用尖尖的两颗虎牙用力咬,在贺尧川脖子上留下一个完整的牙印。

贺尧川皱着眉头笑着,他很疼,却喜欢承受这种疼。

“打完了不知道回家报平安?!这么大的人了还让人操心?!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很久!”

林榆语序无状大吼,他从贺尧川身上下来,四爪并用拳打脚踢,好好地出了一口气。

贺尧川始终不躲,他笑着等夫郎发泄完,才耐心慢慢解释:“那群拱猪尸体太沉重,都躺在王勇家的田里,我便留下帮着一起抬。都抬去村子的大榕树下,明日一早宰了。但凡参与过的,按人头算,每人分十五斤,余下的肉明日开全村宴。”

林榆眼睛刷刷亮,他高兴的围着贺尧川晃,道:“大川,我们有肉吃了!”

参与其中的汉子一共十七人,单单他们家就出了三个人,这次能抓住这群畜牲,靠的也是贺家,贺尧川的陷阱和林榆的药汁,都帮了大忙,他们分四十五斤,是理所应当的。

当然也有不满的,何英莲站在猪肉旁边不肯走,阴阳怪气两声:“不就是仗着人多吗?”

村长孙志安看他一眼:“你要是能做出陷阱卡,就算给你一整头猪,我也不说什么。”

何英莲翻了翻白眼,畜牲都死完了,她也不怕闹,凭什么人少就分的少,她家男人不也出力了?何英莲继续阴阳怪气:“一个木头闸子,说的谁不会做一样。”

孙志安冷冷一笑:“昨天来了十五只,今天才下来十只,你说说还剩多少?我看今晚还要来一波,不如这样,我们各家都关上门窗躲在屋里,你带着陷进去捕,你要是抓住了,五只都给你,谁敢抢我第一个不同意。”

他就静静看着何英莲,等这个女人说下去。

何英莲脸色一边,这些畜牲少说也有三十斤,只一头就能撞死她,况且还剩五只,她也就是说说而已,没真想过去抓拱猪。

何英莲怂的很,吃肉的时候想拿,出力的时候却不想动,她闭上嘴再没开口。

又被其他妇人夫郎看不惯,三言两语排挤推搡她,她呆不下去,悻悻缩到旁边,又不甘心走,一直盯着猪肉,生怕别人给她分少了。

放水烧水拔毛,接连宰杀十头,是村里从未有过的盛况,过年都不敢这么吃。每个人该分的肉分完,该剩下二十几斤肉,和数斤猪下水。

没有参与这次保卫村子的人,悔的肠子都青了,那可是十几斤肉啊,他们一个月加起来才只吃十斤。

拱猪的肉粗糙,因为没有去势,肉有一股淡淡的骚味,所以家境好一些的人不喜欢吃。但乡下,多的是家里清贫的,再臊的肉也能面不改色吃完。

比如张家,家里虽然有两个年轻小伙子,但是只有三亩薄田,一家人一年到头都吃不饱。到手的猪肉自己都不敢吃,全部拿去乡里卖了,换成银钱或者粮食补贴家里。

昨天中毒的两头拱猪不能吃,贺尧川把它拖出去埋了。就这样,也有人觉得可惜了。

忙活了一整夜,天色快亮的时候,贺尧川才拖着一身疲惫回去睡觉,只能睡一个半时辰。林榆怕他睡的不舒服,想烧热水给他擦脸。

贺尧川不让,他把林榆抱在怀里,冒出胡茬的下巴搁在林榆头顶,眼皮渐渐沉重。

林榆却睡不着,反正天快亮了,他想出去做饭,再炒两个菜,等贺尧川醒来就能吃上热乎的早饭。

贺尧川的双臂铁桶一般,紧紧箍着林榆的腰,沉重而又疲惫的声音缓缓道:“小榆别动,让我抱会儿。”

林榆耳夹一热,听贺尧川叫着亲昵的称呼,他心跳砰砰。林榆真的不动了,他在贺尧川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陪贺尧川睡过去。

后院公鸡打鸣了,日复一日向母鸡们求爱。

林榆悄悄从贺尧川怀中出来,他蹑手蹑脚穿鞋穿衣,再蹑手蹑脚出去,整个过程像一个贼,偷偷摸摸的小贼林榆。

周淑云在灶屋烧水,她打了四个鸡蛋,打算炒给大川和林榆吃。见林榆起了,她赶紧把人推回去:“才睡了多久?快回去再睡一会儿,饭好了再叫你,灶屋有我和月华。”

林榆不好意思睡的,周淑云又道:“村口做席要等晌午去了,有会做饭的妇人夫郎下厨,也用不上你,你只管睡到太阳晒屁股。”

这些话若是放在别家婆母身上,那便是神仙下凡的婆母了。别说只睡一个时辰,就算三天三夜不睡,也照样得起来做饭伺候,不然就会被骂懒骨头,更有甚者还要连累娘家人的名声。

林榆冲周淑云撒娇一笑,说句:“辛苦娘和大嫂了,”然后噔噔噔又跑回床上。

他捧着脸安安静静看贺尧川,睡着的夫君面容温和,微微青黑的眼眶也遮不住英俊。林榆越看越喜欢,连对他咬的牙印也忽然懊恼。

林榆凑上去亲了又亲,都没把人吵醒。

第41章

白云村的场坝上, 支楞起十口大锅,柴火旺盛青烟升起。家家户户都来了,都带着自家种的瓜果蔬菜, 都是最新鲜的头一茬。

会掌勺能治食的妇人夫郎参与做饭,这是难得的机会, 全村人都在一起吃饭,比逢年过节都热闹。这时候大家都高兴,能显摆自己的厨艺, 还能学学。

“榆哥儿,你去咱家地里, 摘些青瓜大葱来, ”周淑云拿着锅铲在锅边忙活, 匆匆喊一声。

“好。”

林榆认识了几个年轻小哥儿, 坐在一起聊天摆闲,他坐在矮板凳上, 双手搭在膝盖上,双腿并拢听村里人说八卦。

杨家儿媳生了, 李家夫妻又打架了, 周家的上茅房掉进坑里了, 都是街坊邻居的事, 林榆听的津津有味, 和君哥儿一人抓把瓜子。

听到好笑的地方,林榆捧着肚子乐, 笑岔气了还要君哥儿给他揉肚子。

成了亲的妇人夫郎们坐在一起,都是成过亲经历过事情的,又不会读书认字做诗这种文雅事,话题慢慢的变了味道。

他们彼此推搡着脸红, 看周围没有汉子,陈家夫郎胆子大着问:“你们家那口子,夜里都要多久?”

这是个危险的问题,因为都不知道别家的情况,要是说多了羞人,说少了吧,那就是让男人没面子。

大家都红着脸笑,嗔怒道:“你也是,大白天的说这些。”

陈家夫郎是个不受规矩约束的,他提高音量:“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家每次就半刻钟。我还纳闷了,他是不是虚的,改天带他去看看。”

林榆正在喝茶,噗一声就吐出来。他震惊地看过去,比起陈家夫郎,他这个现代人还是显得太“封建”了。

君哥儿也不好意思,他低下头凑在林榆耳边,低声纠结道:“大勇也才一刻钟……”

林榆又是“噗”一声,茶叶呛在喉咙。

如此说来,贺尧川果真天赋异禀。

他没有参与话题,却做贼心虚地看一眼男人堆。他家贺尧川和一群汉子正在喝酒划拳,别人都喝的脸红脖子粗,只有贺尧川面不改色。

周淑云一声呼唤,林榆终于从他们的话题中脱离。

“你要走,榆哥儿,我和你一起……”君哥儿慌慌张张的,他脸皮最薄了,在这里简直留不下去了。

“你跟我一起走,我也是要聊哒,”林榆笑着打趣君哥儿,他也好奇贺尧川为什么天赋异禀呢。

白云村的场坝很大,是平时乡亲晒粮食的地方。半个村的人来了都挤的下,林榆和君哥儿手拉手,钻过人群出去。

贺尧川喝了四两白酒,村里婶子自己酿的果酒,劲大刺喉,虽然比不得乡里的花雕屠苏,但乡下汉子就爱这口,便宜还解馋。

桌子上醉了好几个人,王勇喊的最凶,倒的最快,张家两兄弟把他拉起来,醉醺醺道:“你不行啊大勇,快起来继续喝。”

隔壁几个摆菜的妇人看不下去,撇撇嘴道:“你瞧这群酒鬼,还没开席呢,自己先喝醉了。”

村里有的男人喝多了就爱闹事,回家对家里人发脾气,她们都看不上这种人。

贺尧川喝了四两,他身上也有些发热,但走路还算稳,外表看不出异常。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贺尧川已经醉了,他只是醉了以后很安分。

贺尧川眼前重影,他撑着额头,一身的酒味挥之不去。满脑子都是林榆,眼睛在人群中看,急切地想找到自己的小夫郎。

终于被他抓住,林榆拉着君哥儿的手,两个人有说有笑往家走。

贺尧川推推旁边醉的不醒人事的王勇:“你,去把你夫郎拉走,我要找我夫郎,去。”